昨天的天氣還是灰濛濛的,今天早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長恭站在營帳前面,打開簾子,看着外面。
下午的時候,雨停了。長恭走在外面,感覺一陣寒冷。身體還沒有恢復,這樣的冬天實在是難以度過了一點。
夜晚。
長恭看着漫天的星辰,思緒紛飛。突然想起了什麼,在營帳前,緩緩的練習了起來。
慢慢的揮動着自己的手臂,長恭開始進入一種奇妙的狀態。其實,長恭並不會打太極拳。但是此時如果從遠處看,就會發現他正在練習的,正是太極。
摒棄了之前學會的殺招,開始練習這種修心養性的東西。對於他來說,是一次相當難的挑戰。但是,此時的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困難。浮躁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打完一套又一套,緩緩的放下了手臂。一絲絲的力量感從身體中傳出,長恭有些開心。
“古人誠不欺我。”笑了笑,正準備回營帳,掌聲在一側響起。
回過頭,長恭看到了費侯正靠在一側,靜靜的看着他。
“將軍,什麼時候來的啊?”
長恭恭敬的行了一個禮,目光灼灼的看着費侯。
“進去說。”費侯沒有正面回答,掀開營帳走了進去。
長恭愣了愣,這才走了進去。
……
鮮血流了一地。
殺手組織已經走了,殷建峰倒在地上,用的撐了一下身體,沒起來。
小小米在一邊,眼睛裡有着淚水:“殷大哥,你別動。”
“好。”蒼白染血的臉頰無力的笑了笑,乖乖的躺在地面上。
沒人敢過來移動他,他的傷口實在是太深太多了。
這一次,他又贏了。
其實,並不是慘勝。但是,那個女人退走後,又衝出來一批訓練有素的殺手。雖然按照實力來說,他並不懼怕。但是這批殺手,有幾個人帶了弩箭,一直在放冷箭。即便是在如此必死的情況下,他還是活了下來,但是卻也慘遭重創。
而那幾個殺手,此時已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取藥的士兵剛剛往城市裡趕,但是此時的他已經堅持不住了。
他擡起頭,看着萬里無雲的天空。雖然此時是白天,但是天空上好像滿天繁星。就像是他十五歲時,摔斷腿坐在院子裡的場景。
那一年是他十五歲嗎?他不知道了。
遠處有微風吹過,吹在他的身上。明明是溫暖的天氣,卻彷彿比寒冷的冰刀割在身上一樣難受。
那是他身體的熱量再流失。
“呵呵。”嘴角再次咳出了一口血,他要在絕望的痛苦中死去了嗎?
“也好啊。”
“死了也好啊。”他並不敢承認這樣的事實。遠處,晶瑩的眼眸在看着他,彷彿在向他招手。
他並不知道那眼眸的主人是誰,但是他好像很思念那雙眼眸的主人。他好想過去,看看那眼眸的主人,好想抱抱那眼眸的主人。
於是他努力的向前跑啊,用力的向着那思念的方向跑過去。可是,身體卻彷彿輕飄飄的,離那個方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好像,他做不到。
終於,一切開始消散,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殷大哥,殷大哥。你別睡啊,你醒醒啊。”小小米已經在殷建峰的各處傷口上,撒上了大量的金瘡藥。然後,用雙手緊緊的按住了那兩個最大的傷口。
可是她看着殷建峰張開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剛剛彷彿有晶瑩的光芒閃過。那光芒,好像耀眼又震撼人心。可是轉瞬間,它就不見了。那一瞬間,對於她來說,彷彿星空隕落,彷彿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通通破滅。
她終於明白,那意味着什麼。
那意味着,她不必在爲媽媽的理想而活。這世間一切的疾苦,已經與她已經無關。她不要錦衣玉食,家財萬貫。她不要錦繡前程,鮮紅珠簾。不管是流落街頭還是食不果腹,她只要他在她身邊。
而她,現在似乎已經沒有機會說出這一切了。可笑的是,她甚至沒有好好的陪他吃過一頓飯。
韓老師匆匆忙忙的趕到現場,已經開始有些呼吸困難。他知道此時倒地的人有多麼重要,不管是對於他的徒弟,還是那些官僚。可是他這個年齡,怎麼可能經得起折騰?
更何況,又是殺手,又是出城。森林邊有片沼澤,馬車根本進不來。他是一步一步,跑着來到這裡的。
先是用手指測了測殷建峰的呼吸,然後又摸了摸殷建峰的頸部動脈,鬆了一口氣。
“只是暈過去了,沒事。”他看向一旁的小小米,輕輕的說道。
處於巨大悲痛中的小小米彷彿溺水之人看見了海中的浮木:“暈,暈過去了?”她還不敢抓住這希望,重複的問了一遍。
“嗯。”韓老師點了點頭:“但他現在情況不太好,需要趕快救治。”
“好,好。”小小米一連兩個好字說出口,可是隻有第二個“好”發出了聲音。
韓老師接替了小小米的工作,開始在旁邊進行細緻的包紮治療工作。比起小小米,他簡直是專業的太多。不一會的功夫,傷口就停止了流血並且包紮完畢。
“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韓老師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彷彿卸下了極大的擔子。
確實,在包紮的過程中,心裡壓力是極其大的。他並不想讓躺在這裡的男人死,當然不是因爲那奇特的各種關係與感情。只是單純的覺着他不該死,他這樣強大的人也不會死。
他這種冷漠的心態,來源於對於殷劍鋒的認識。事實上,這也是無數人對於他的認識。
只是,不管是別人還是殷劍鋒他自己。都並不明白,披荊斬棘的闖過了這麼多的難關的他,到底是強大還是弱小呢?
這人哪,很少有對於某件事的明確答案。
……
費侯已經連續來看過長恭好幾次了。
長恭知道,費侯一定是有事來找自己。可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沒有做任何事的能力。所以,倒是一次又一次的耽擱了。不過他也沒有急,該來的早晚會來的。
這幾天,他除了吃就是睡。要麼,就是打打太極拳。太極拳他只會幾招,可是已經打的相當不錯。
“說不定可以在實戰中用一用。”他心裡想到。
其實,前世的時候他就已經接觸了不少的武術。對於這一方面很感興趣,可是那的他並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所以只能擱置。直到現在,他終於又將那些丟失的東西撿了起來。
閒下來的時候,他會想一想小小米,殷建峰,木槿。這些在他生命裡出現的人,他幾乎快要忘了。可是說到底,他們也並沒有多麼深切的感情。現在的他,已經完完全全的來到了新的生活,新的世界。
可是,他還是想着什麼時候可以回去看看他們。只是,當下之急,是找到公孫冷雨。
但是他對於這個女人,並沒有特別的擔心。倒不是他那麼狠心,只是公孫冷雨可是公主。燕國不可能不尋找她。她極有可能,已經被救走了。當然,也有被綁架的可能。但是不管她現在是什麼樣子,他總要弄清楚,纔可以放心。
一切,並不需要着急。不僅僅是因爲現在的他什麼也坐不了,更是因爲對彼此瞭解。他們這樣的人,沒那麼容易死。
這個世界很亂,也很太平。很富有,也很貧窮。是一個兩極分化的世界,也是可以爬上高峰的世界。
是的,和未來不同,自古,亂世出英雄。
營帳被打開,費侯再次走了進來。
長恭急忙起身,看着費侯的食物,纔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吃飯呢。
“有勞將軍了。”
長恭急忙的起身。
“無妨。”費侯將飯盒放在了桌子上:“坐。”
兩個人坐在對面,打開飯盒,開始往桌子上擺一盤又一盤的菜。剛入軍營的時候,長恭只配喝粥,現在卻可以吃到如此豐盛的菜餚。雖然只是口腹之慾,但對於他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將軍,是有什麼事,需要屬下去辦嗎?”這麼多天來,長恭終於問出了這句話。只是此時的長恭,態度還是相當謙卑的。
“是。”
果然,費侯肯定的點了點頭。隨即,話風又一轉:“不急不急,先吃飯。而且,你現在的狀態,倒也做不了這件事。”
“嗯。”長恭默默的點了點頭,這倒是實話,兩個人開始無聲的吃着東西。
這已經是費侯第二次與長恭一起吃東西。長恭曾經默默的觀察了費侯幾次,這個男人吃東西時的樣子極端的文雅,一點也沒有徵戰沙場那種大將軍的豪放。
這倒是讓長恭極端的好奇,難道費侯出身於書香門第?
“將軍,我有個問題想問您。”終於,長恭沒有忍住好奇心開口。
“什麼問題?”費侯沉浸在食物中,沒有擡頭。
“您,是書香門第出身嗎?”問出這個問題長恭就後悔了,但話已出口,沒有辦法收回。
“是啊。”費侯笑了笑,而他接下來說的話簡直讓長恭無比震驚。
“我參軍前,是一個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