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
因爲在監所裡表現良好,喬北被提前一個月釋放。他什麼東西都沒帶,一應物件都留給了同監所的獄友,一隻手拎着一沓捆綁好的書,悠悠晃晃從看守所的大門走出來。
門外的大道上,一臺黑色的哈弗靜悄悄的停在路邊上,車門外一人戴着墨鏡靠在車門,遠遠地衝喬北叫道:“小北!”
“嶽?你怎麼知道我出關了?”喬北提前釋放,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在看守所的這半年裡,一個能靜下心來讀書和思考的人,已經嘗試着去迴避那種喧鬧的形式感,一切真實就好。
林嶽過來接過喬北手中的書,呵呵一笑:“魏總告訴我的,走吧,他讓我來接你去他那兒一趟。”
“幹嘛要去見他?我跟他不是很熟……”這次進去,欠了魏總好些個人情,這回頭他要是讓我辦些什麼事兒,比如說叩首拜師什麼的,那是斷斷不可的……
“還是去吧。”林嶽再次勸道。
“不行,我得先回家,得給偉偉他們一個驚喜,這幫小子,我不在,他們指不定怎麼禍禍我的京鼎和新城!”喬北躍上副駕,衝林嶽笑道:“我也得去考個駕照,不然這對以後泡妹子是一個很大的障礙。”
“呵呵~”林嶽啓動車子,兩眼平視前方,不經意間拂過副駕的喬北,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北,還是先去魏總那裡吧。”
林嶽的再三迴避,讓喬北心裡一怔,扭過頭盯着面無表情的林嶽看着許久,皺眉問道:“京鼎出事了?”
“京鼎沒出事,新城出事了。”林嶽淡淡應道。
“怎麼回事?”喬北猜中,心裡有些煩躁,外面不是風平浪靜麼?每次盧偉偉來看自己,不都是一大通吹噓說新城如何如何麼?
“陸總不知搭上了哪條關係,又和鄭總折回古城,不僅接收了劉衛民所有的檔口和商場,還將許婧的團隊重新招回,百果園再度開張,半年之內,添加了五十幾家分店,對新城果蔬各種擠兌,到這個月爲止,新城只剩下三家分店了。”林嶽簡潔的將情況說明,卻讓喬北大吃一驚。
眉毛一擰,怒罵道:“這個姓陸的,上次我整了他一下,居然還沒能整跑他,還趁小爺在閉關,特麼各種興風作浪,這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當霸王!”
“偉偉撐得很艱難,好在有盧叔在背後的經濟支撐,沒有潰敗的那麼快。只不過,眼看着分店不盈利,偉偉只得一退再退,只留下繁華地段的三家分店,說一定要堅持到你回來。” 林嶽不慍不火的將事情緩緩說出來,似乎對這些並不關心。
“京鼎沒受波及吧?”喬北扭頭問道。
“京鼎還好,因爲基本上是盧叔那邊的大客戶,再加上馬洪在撐着,基本還能維持着盈利,但你沒回來,馬洪又不敢大動作,也不敢將京鼎的錢拖過去支援新城……”
“京鼎是京鼎,新城是新城,自力更生,自求多福,馬洪沒做錯。”喬北打斷林嶽的話頭。
“偉偉也是這麼想的,新城的分店關閉了,等你回來,還可以慢慢再開起來,但京鼎是咱們的根,偉偉也堅持說不能動,哪怕是一分錢,也不讓京鼎掏。”林嶽看着喬北笑道:“你喬地主不在,他們連福利都不敢發,過年只每個人發了兩千塊錢。”
喬北點點頭,馬洪的確是一個守家的人才,雖然開創不了局面,但穩住京鼎,這就是大功一件!想了想,喬北又問:“琴姐還在嗎?”
“在!”林嶽笑道:“小北,你是不是給人家泡了?姓陸的翻着幾倍的薪水來挖她,她都巍然不動,一個人堅守在新城的財務部。”
“我們那是革命友誼……雖然我曾經想嘗試一下少婦的滋味,但人家沒幹,看來,我哪天必須獻個身,尋個機會把她拿下,讓她從此死心踏地的爲新城貢獻青春和熱血……”喬北臉上迸出一絲壞笑,一閃而逝。
“你好好找個媳婦不好麼?”林嶽白了喬北一眼。
“我倒想,可靜靜不是飛到聖莫尼卡去了麼?”喬北一臉無辜,眨巴着眼睛,衝林嶽笑道:“嶽,和你商量一個事兒。”
“說。”
“給我找兩個人吧?你的戰友什麼的,肯定有退役歸來的無所事事的,你幫我挑幾個過來,我只要鐵血精英,不要平凡士兵。”
林嶽搖搖頭,叫道:“你還沒蹲夠啊?再說我一後勤兵,守了三年倉庫,能認識什麼鐵血精英?”
“嘿嘿嘿……別跟我打馬虎眼哈!”喬北扭過身,用手指着林嶽笑罵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騙了我好幾年,在看守所裡面我每天都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之前的事兒,首先第一點我可以確定的是,樂都醉氧,衚衕遇鬼,這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而你,絕不是什麼守倉庫的後勤兵,而是一個隱於鬧市的鐵血戰士!你不用這種眼光看着我,偉偉都跟我說了,連鄺叔的人馬都能截停在半路上,動都不敢動,這是一般人麼?而你能認識這樣的人,只能證明,你也不是一般人。”喬北盯着林嶽,想要等林嶽一開口,就馬上戮穿他的藉口和理由。
“呵呵,你小子……”林嶽搖頭苦笑:“就算我是你說的那種鐵血精英,我也不可以去幫你殺人啊?那是犯法的事兒好麼?咱們賣菜踏踏實實賣就是了,刀槍那是要向着敵人的,而不是老百姓。”
“果然被我猜中了!”喬北猜測準確,心下暗喜,拍着林嶽的肩膀笑道:“我爲什麼要讓你找人?就是因爲我在裡面想明白了,爲什麼我們總是陷於被動?爲什麼劉衛民隨便使個招,我們就得想破腦子去折騰才能打個平手?爲什麼我會陷進去?偉偉和孟波波會被綁架?就是因爲我之前只想到了承受別人給自己下的招兒,而沒有想過主動去面對。”
“這什麼狗屁邏輯?”林嶽扔出一句。
“如果我們能事先知道他的動向,抑或是有你這樣的鐵血精英在側,我們不但可以保衛自己,還能給對手以極大的威脅。打個比方吧,如果之前劉衛民一開始派小混混攔我們的時候,我們只需要讓你去找劉衛民談個心什麼的……你懂的。”喬北眉毛一挑。
“嚇唬他啊?”林嶽呵呵一笑。
“差不多這個意思,我們就不需要再想後面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第二,如果當時我身邊有兩個以上的你,孟叔就不會死,劉宇也會救出來,昆哥就不用回來,也不用去殺人,最後也不會死。”提起王昆,喬北神色有些黯然,認真對林嶽說道:“嶽,我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只需要扼制住他們這種暴力手段,讓他回到正常競爭的範圍當中來,我就不怕他任何一個。”
“有點意思。”林嶽點點頭。
喬北嘴角一勾:“必須有意思!一個企業其實和一個國家是一樣的,要有民 有田有糧,也要有兵。像北宋時期,那麼有錢,不還是被成吉思汗的子孫滅了麼?再說清朝,多牛掰?八國聯軍的洋槍大炮一進來,北洋水師全軍覆滅,各種喪權辱國的條約全來了。”
“這你想的?”林嶽不由對喬北有些刮目相看。
“我在裡面這麼久,除了看書,就是和監所裡的一幫經濟犯吹牛打屁。在這幾個月裡,我總結出來一個規律,那就是文武之道,一張一馳,缺一不可。”喬北衝林嶽嚕嚕嘴笑道:“從現在開始,我正式邀請你做我的玄甲軍折衝都尉秦叔寶,怎麼樣? ”
“你是秦王李世民唄?”林嶽搖頭。
喬北傲然一笑:“必須的!諸葛亮不是自比管仲樂毅麼?管仲爲文,樂毅知兵,咱們也來一個文武兼備纔好,學一學秦王李世民,招攬天下賢才,才能無敵於天下!”
“呵呵~整得跟穿越劇似的。”林嶽大笑。
“我是說真的!嶽,我跟你說說心裡話吧。”喬北正色道:“之前我一個人,無牽無掛,想怎麼折騰都可以。但現在不行,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林嶽不解。
“志平走了,我得管着呂萌,不然我對不起志平。孟叔走了,我得管着我嬸和孟菲,不然心下對孟叔愧疚。劉衛民臨死還給我託孤,將他的媳婦兒子一古腦兒的扔給我,我不能不擔起責任。尤其是昆哥,本來他可以和蘇潔兩個人好好的過他們的幸福生活,不用千里迢迢回到古城來給孟叔報仇,也就不用死……”
說到這些事情,喬北的心裡極其沉重,他覺得現在,他必須得肩負起這些責任。因爲他想起李國華,就是因爲和父母的關係,纔會爲了自己去和董四拼命,纔會導致他的犧牲。
喬北知道,他本來可以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警察,或許會和鄺文斌一樣,是一個出色的辣手神探。
“我不是要你們去殺人,但我身邊一定要有足夠保護他們的力量,我不能讓我身邊的這些飽受磨難的人再度陷入厄難,不然讓他們再遭受像孟叔、偉偉他們一樣被人殺害或是綁架。嶽,我把他們當成是我的親人,你明白嗎?”喬北說着說着,兩眼竟然淚花閃爍。
林嶽詫異地看向喬北,微微點頭應道:“我明白……我答應你。”
許是有些傷感,喬北也沒說話,車裡兩人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喬北才又繼續說道:“你把他們叫來,看看他們喜歡幹什麼,想弄個什麼營生,我來給你們找地兒投資,不需要盈利,只要他們有個安身之所,平日打發時間就成,沒事什麼也不用幹,就養着。兵書上也說過:兵出力以衛民,民出粟以養兵。”
“你還看《草廬經略》?”林嶽越來越是驚訝。
“呵~以前魏叔和我說過這話,我沒在意。後來我讓偉偉把我家裡的書給我送進來,在裡面我整天無聊,就是看這些書,不懂的就問裡面的那些經濟犯,我沒想到的他們居然有許多人看過,怎麼,你也看過?”喬北也是驚奇。
“守倉庫的時候,熟讀兵書,也是一門必過科目。”林嶽淡然一笑。
“果然是人才!”喬北像是撿到寶一樣大喜,叫道:“嶽,你趕緊的尋思尋思,像你這樣的人才,有多少,我要多少。”
“兵貴精不在多,再說了,我弄一個特種旅過來,你養得起?”林嶽笑道。
“……那什麼,現在養不起,但慢慢會養得起的,嶽,你放心,我這就拼命掙錢!”喬北有些尷尬,訕笑道:“看來,都是那個姓陸的趁我不在影響我的大計,現在第一個目標,就是歸攏他,不將他徹底踩扁,他還不知道小北爺脾氣不好!”
“牛B死你……”
“必須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