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內。
鄺文斌見到喬北的時候,已然是五個小時之後。喬北在囚車上好好的睡了一覺,雷打不驚,刀劈不醒,他實在是太困了。
押車的幹警實在沒辦法,直接將喬北給扛了進去,扔在看守所的管教手中,這才做了交接。
管教看着癱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的喬北,身上一陣惡寒。在看守所工作了這麼些年,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一個犯人。這都進看守所了,居然還能安然入睡,這嫌犯心不是一般的大。
兩人擡進監所內,坐班的衝喬北連喊了幾聲,甚至踢了一腳,喬北都沒反應過來,仍然照睡不誤。
坐班的沒辦法,只得將喬北扔在最邊上的一個鋪位上,不去管他。自己也沒犯大罪,也和他沒仇,犯不上去整他。況且,看這鳥人睡成這付死樣,你整他,他也不知道。
直到鄺文斌進來,讓跟過來的歐陽凱去端了一盆冷水,直接透頂澆下,睡了一成飽覺的喬北才被激醒過來,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鄺文斌。
“你倒心安。”鄺文斌罵道。
“鄺叔?”喬北如見親人。不,就是親人!
“睡夠了?”鄺文斌屁股沾在審訊桌上靠着,叼了一支菸,斜眼看着睡眼蓬鬆的喬北,哭笑不得。
喬北見到熟人,自是嘴快的緊:“還沒有……噝,好冷,鄺叔,你澆我幹嘛?這等下凍壞了,某些地方該不好使了。”
“我現在問你一句,你答一句。”鄺文斌恢復冷竣目光。
“啊……”喬北打了一個呵欠,咂吧咂吧嘴,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往日的賤笑:“鄺叔,你不會和那些人一樣,也沒完沒了的審我吧?咱倆這麼熟,你不用使出滿清十大酷刑,我這嘩嘩的就全給你倒了。”
“王昆是你通知他回來的?”鄺文斌冷眼相問。
喬北搖搖頭:“我沒有昆哥的聯繫方式,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也不知道。更何況,是我歷經萬險將劉衛民救活的,如果我知道昆哥回來了,我怎麼會允許他又殺了劉衛民?”
對王昆殺死劉衛民喬北深爲不滿,小爺救一個人多不容易,你一刀給割了,這不浪費小爺精湛的醫術麼?
“你救活劉衛民之後,劉衛民打開了箱子,裡面的文件交給了你,你放在哪兒了?”
鄺文斌一問,喬北眉頭一皺,這鄺叔是和他們一夥的?搖了搖頭,喬北應道:“我沒見過文件。”
“小北,你要告訴我文件裡是什麼東西,我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殺劉衛民,又爲什麼必須要審你。”鄺文斌經過李國華一事,知道喬北吃軟不吃硬。
喬北還是搖頭:“鄺叔,我真的沒見過文件,你讓我怎麼告訴你?箱子我倒是見過,跟筆記本電腦那麼大小,這不也在你們手上麼?”
箱子可以告訴你,文件,打死也不能說。
“劉衛民身邊的那個白媚,一口咬定,是你拿了箱子裡的文件。”鄺文斌盯着喬北。
“白媚?你是說那妖精?她和劉衛民手下那個大宏陰謀篡位,想要造反,鄺叔你怎麼能相信她說的話?她就是一個狐狸精,在島上還對我百般勾引來着,幸虧小爺我一身正義,不受邪惡之誘。”喬北對那白媚沒有絲毫好感。
“她是誰,你不用管,但她說的那份文件的確存在,朱明明也招供說的確有文件。”鄺文斌冷靜之極。
喬北心裡怒罵朱明明,這個甫志高!組織叛徒!
“那我就不知道了,明明知道,要不你問他去。”絕不能開口,一開口就完蛋。
“小北,我是想幫你,你明白麼?那份文件對整個案子非常重要,我可以告訴你,很有可能就是因爲那份文件,纔有人挑起劉衛民和孟廣漢之間的矛盾,以達到其不可告人目的。”鄺文斌很耐心,他太瞭解喬北的這張破嘴了。
喬北一臉焦灼狀,皺着眉頭對鄺文斌叫道:“鄺叔,他們要動劉衛民動就是唄,爲什麼要扯上孟叔?又爲什麼殺死孟叔?你不覺得這很離譜麼?他們要的肯定不只是劉衛民的什麼狗屁文件,而是要挑起江湖紛爭,從中漁利纔對。”
“我怎麼查案你不用懂,我現在問你,文件裡面到底是什麼內容。小北,這很重要!”鄺文斌再次強調。
“我真的不知道。”喬北見好言說不通,就決定抵死不承認了。
鄺文斌眉毛一擰,他耐着性子和喬北聊到現在,可喬北還是不識好歹,這讓鄺文斌心裡有些生氣,語氣也變硬了許多:“小北,你要知道那份文件對破案的重要性。”
“可我真不知道什麼狗屁文件啊。”不說,堅決不能說。
鄺文斌眼神一暴,但隨即緩和下來,苦口婆心的對喬北說道:“小北,你忘了老李和你說過的話麼,沒有證據,警方就破不了案,破不了案,壞人就逍遙法外,你明白麼? ”
“我明白……”喬北一怔,但還是搖頭:“可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有箱子,但箱子裡面有什麼東西我不知道,也沒見過。鄺叔,我要知道,我還不會告訴你麼?你對我那麼好,我會騙你麼?”
對小爺用苦情計,那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小爺已經不是當年的懵懂無知少年了。更何況,那是劉衛民給自己的文件,雖然小爺現在還沒看清楚裡面是什麼,但看一衆審問自己的人都那麼重視,肯定是好東西。
好東西,能隨便給麼?
你當我喬地主的摳門惡名是白白得來的麼?
鄺文斌長呼了一口惡氣,又接着詢問了喬北一系列的問題,喬北都一一據實迴應,但只要問到箱子裡的文件,絕對是一問三不知。
……
看守所外面的車上。
鄺文斌猛吸了一支菸,副駕的歐陽凱將喬北的口供重新看了一遍,遞給鄺文斌:“鄺隊,李凱鋒只說自己綁架了劉衛民,其他一個字不說。朱明明說箱子當天晚上就被白媚偷走,裡面的東西肯定是被白媚藏哪了。這喬北又是各種裝瘋賣傻加吹噓,嘴裡更沒一句實話,鄺隊,你說到底誰在說謊?”
“四個都在說謊!”鄺文斌靠在椅背上閉目,腦子裡在反芻梳理整個案件的經脈和細節,只得歐陽凱問,脫口而出。
“四個?”歐陽凱一愣。
鄺文斌平靜地敘道:“如果我推測的不錯,白媚應該是李農的人。潛伏在劉衛民身邊,然後李農在外圍製造各種機會,以幫助白媚取得劉衛民的信任。”
“然後在其中拱火,挑起劉衛民和孟廣漢的暗鬥?”歐陽凱似乎有些懂了。
“不,他們針對的不是孟廣漢,而是孟廣漢背後的利益圈子。”鄺文斌腦子裡已經確定自己的推測。
“孟廣漢背後?新城?”歐陽凱又不明白了。
“果蔬行業如果壟斷,也是一塊極大的蛋糕。他們是想通過劉孟兩人的暗鬥,以達到趕走孟廣漢後面的三個投資人的目的,從而壟斷古城的果蔬行業的市場。”鄺文斌將腦子裡的所有信息串連在一起,思路越來越清晰。
“那目的已經達到了,孟廣漢一死,三個老總轉讓股份,喬北能和劉衛民抗衡嗎?爲什麼還要殺死劉衛民呢?”歐陽凱不解。
“不,不僅僅是因爲新城,他們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這個陰謀就在李農心中。”鄺文斌說到這裡,再沒有往下說。國安老谷給自己看過的略顯簡單的資料,當然不能泄露給任何一個人,哪怕這人是自己隊裡的警員。
歐陽凱也靠在椅背上,腦子裡翻來覆去的想,但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道道,搖搖頭問道:“鄺隊,那我們現在審問那箱子裡的文件有用麼?”
“當然有用,段雲盛怒之下殺死孟廣漢,劉衛民害怕了想逃,他們是見劉衛民要逃,才決定放棄劉衛民這顆棋子,臨了,拉了大宏做傀儡,趁機吞併劉衛民所有的財產,以爲己用。”
“那箱子裡面的文件應該是和劉衛民的財產有關嘍?”歐陽凱瞬間通透,急切說道:“那就是那文件一定存在,而且很值錢,要不在喬北手上,要不在白媚手上。”
“你終於開竅了!”鄺文斌重重的拍了拍歐陽凱的肩膀,笑道:“繼續說說。”
歐陽凱嘿嘿一樂,接口說道:“白媚陰謀暴露,劉衛民恨之入骨,所以文件不可能給她。喬北誤打誤撞救了劉衛民,劉衛民自知落在警方手裡不死也要蹲到白頭,很有可能將文件給了喬北,只不是這個喬北,肯定是找地兒將文件藏起來了。”
“還有遺漏!”鄺文斌批評一句,卻沒有再繼續往下說。他理清了整個案子的頭緒,現在的任務不是找文件,而是要將這個攪亂古城的背後主謀給揪出來。
“李農要暗中控制古城的經濟?”歐陽凱一語說出,自己都嚇了一大跳,皺眉叫道:“不會吧?這個李農也太猖狂了吧?想要插手古城所有的市場,在暗中把控操作?”
“呵呵~”鄺文斌淡然一笑,沒有點破,將車子啓動。
“鄺隊,我們現在要去哪?審李農麼?”剛作出大膽猜想,歐陽凱心裡很是激動。
“你審不出李農的。”鄺文斌扔下一句,歐陽凱又一頭霧水了。
“爲什麼?”
“轉換思路,我們現在的要務是挖出段風的藏身地點。段雲屍體被盜,肯定是段風乾的,這個段風,看來是想在古城掀起新一輪的血案啊!”
“鄺隊……要不咱們請軍方協助?”
歐陽凱弱弱地問了一句,鄺文斌立馬側目怒視,訓道:“歐陽,咱們刑警隊上次丟的人還不夠大麼?”
……
喬北被送回監所,管教咣鐺關上鐵門。
一個滿臉橫肉的青年指着喬北叫道:“這裡我坐班,你有意見麼?”
“沒意見,你隨便。”喬北呵呵一樂,在監所裡打量起來。監所很大,鋪分面兩排靠牆,大約有十來牀髒兮兮的被褥簡單疊了撂在地上,算是牀鋪。靠裡面一個簡便的尿池,池裡一個塑料水桶,看來是衝尿池所用。
監所一幫人蓬頭垢面,各種奇形怪狀。要不歪躺着睡覺,要不兩兩相對,低聲神侃江湖往事,剩下的幾人擠在青年身邊,都拿目光齊涮涮地盯着喬北。
“什麼事進來的?”青年似乎對喬北這種嬉皮笑臉的模樣很是不爽,言語之間也充滿了冷厲。
“我一良民……”喬北自顧找空閒鋪位,他還沒睡夠,這個時候,最好的朋友是枕頭和被子,而不是這個滿臉橫肉的傢伙。要想聽故事,那不得等小爺睡足了之後再說麼?
這新來的小子是要消遣自己麼?青年眉頭一皺,眼裡就放出惡光,衝喬北叫道:“小子,你很拽唄?”
“哦不,你誤會了。”喬北找到一個空鋪,也不管上衣被歐陽凱澆得冰涼,直接躺下,扭頭衝青年笑道:“你是老大,這是不爭的事實。我決定對你言聽計從,絕不做有損你威嚴的事情,哪怕是一丁點,我也不會幹。但是,老大,我三天沒睡覺了,你讓我睡醒了再來和你詳細解說一下我這個良民是怎麼一步一步淪落至此的……”
青年聽得喬北低聲下氣的話,心裡稍寬,正想要好好給喬北一個下馬威,鋪上的喬北已經傳出呼嚕聲,還各種音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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