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該爭論激烈的樞密院和兵部的分組討論,倒是成了所有分組討論中最平靜的。
都已經基本確定,並且都不覺得會出什麼意外的事,這些武將們特鎮定。
這一次,是武將早於朝堂大多數臣工知曉朝廷謀劃的。
該爭的,他們早爭過了。其實也沒啥可爭的。偏師由王韶和章惇主導,剩下的就沒啥區別了。
不論是鄜延、環慶,還是麟府、秦州,亦或是蘭州、河湟,每一路大軍,都沒有區別。
在國朝如今的軍備戰力下,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軍卒,對於他們武將,或者是主兵事的文臣而言,這就是一次狩獵,一次練兵。
真的沒什麼,無數的戰車出征,那就是在鐵殼子裡打人。火藥彈的份額雖然有限定,一樣可以讓他們以碾壓的方式,直搗興慶府。
“還望諸位將軍,給偏師留點殘羹冷炙呀!”
朝廷決定了,先從河湟至麟府這個半圓的包圍圈發起攻擊。王韶很擔心這羣眼紅功勞的武將,會在偏師出征之前,就已經把興慶府拿下了!
“子純兄,要不咱倆換換?沙洲一路向東,偌大的地盤,真不夠你吃?”
種鄂曾向朝廷自薦過,要率領偏師出征。
怎麼說呢,誰都知道,不管這個包圍圈如何,那怕是戰力上碾壓,也絕對不會輕鬆。
党項人的悍勇是衆所周知的,更何況這些年過去了,誰也不清楚党項人是否掌握了剋制火藥的辦法。
所以,他們的攻擊,只是牽制西夏大部分兵力,然後給偏師可趁之機,一路打過來,直接斷絕西夏人的後路,造成西夏人無路可退後,再一舉殲滅。
這樣的結果是,偏師功勞最大!不僅僅是打下的地盤最大,對整個戰爭態勢的作用也最大。
並且,偏師出擊的時間,將決定整個戰爭結束的快慢,將士們傷亡的多寡等等,也就是說,這一次雖然是全線攻擊,真正起決定作用的,應該是偏師。
種鄂是真想去率領偏師!
可惜,官家不許,內閣也不贊同。不是他種鄂沒能力,理由是他年齡,不足以適應存在氣疫的地形。
這是事實,不管是狄青,還是郭逵,就連高遵裕、熊本一起算上,他們都被稱爲老將了。對於存在氣疫的地形,是真的不好說行不行。
這一點,種鄂去信問過建中侄兒,確實如此。特別是通過當金山一帶,就是年輕後生,也都可能存在非戰鬥減員。
否則,種鄂絕不是這樣調侃王韶,而是真正要向官家力爭了。
“子正兄說笑了。偏師還是兄弟我來吧,都忙乎好幾年了,各位也不好意思摘桃子不是?”
王韶知道,即便自己經略了河湟,就純軍事而言,他在這些老將面前,還真不敢張狂。
搞不好真就被人把偏師的主導給搶去了。
都是說笑,也難得他們率兵在出徵時,沒有悲壯的心境。
都是老將,多少年的征戰,誰能活下來,都算是撿了條命。
戰死不怕,就怕死後依舊揹負着罪責,甚至還有做禆將時,莫名其妙被文官斬殺的…~
往事不堪回首呀!
自官家主政以來,他們真有點揚眉吐氣了,雖然還不至於在文臣跟前囂張,好歹武將不再如當初那般磕磣了。
當然,這也是因爲樞密使是呂公著,也算是軍伍出身了,否則他們也還是跟以往一樣,乖乖的。
“說笑歸說笑,各位大帥也知道這次戰爭意味着什麼。幾年了,朝廷其實從役兵制開始,就已經爲此戰做準備了。”
呂公著不會提什麼文武之分,也不會說官家爲武將如何提升地位。因爲,他畢竟還是文臣出身。
說一說爲這一次戰爭,朝廷如何籌備,還是可以的。
“軍卒方面,老護衛營軍卒帶新兵,從開始訓練就是有針對性的。而工坊城這些年,沒一時停歇,不斷的在儲備軍備,在改良火器。”
“最爲關鍵的是,爲了達到麻痹西夏的目的,官家把三十年的聲望都賠上了……”
什麼長生,什麼選秀,呂公著是知道所有緣由的。
呂公著很清楚武將對官家的敬畏,所以,這時候的站前動員,他就動之以情了。
至於兵部大都豎直耳朵聽…~也該着爲官家正名了。
“這事王子純清楚。大批量的工程兵和軍卒,進入通道,勢必引起西夏人的關注。”
“朝廷在避無可避,沒有任何辦法來繼續隱藏目的的情況下,官家自污了!”
“所以,市面上纔有了官家尋求長生不老的傳聞,也爲了增加各方對官家昏聵的信任。又有了選秀一事……其實,那就是在爲工坊城的羊毛和棉花作坊招工!”
“所以,這一戰,不僅僅是對夏的滅國之戰,更是爲官家正名之戰!輕重,相信諸位能掂量的清。”
“特別是是偏師,王子純,官家所有自污的行爲,說白了就是爲偏師一舉功成!而偏師的捷報,纔是爲官家正名的最佳方式。”
呂公著說的是事實,當然也有些誇大其詞。
但是,對於這些武將而言,這是最好的動員詞。
武將,之所以能有今天,所有的一切都來源於官家。
看一看如今武將一系的參政議政,從他呂公著開始,狄青、種鄂、郭逵、王韶、熊本,再到下一輩的高敬賢、折可適、種誼、曹霖,以及近衛從軍的高敬亭、種建中、折可行、王舜臣、周侗,無一不是深受皇恩者。
官家以自污爲求勝,對他們而言,就足可以捨命而得勝了。
這一點,對於狄青,更是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