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聽過不少傳聞,那些得罪了宣王殿下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倒黴了,輕則罷官奪爵,重則家破人亡啊!這樣的人,只能避而遠之,他也不知道今日是犯了什麼糊塗,竟然惹上了這麼一尊瘟神!
鳳九卿可不覺得自己是瘟神,他對白世祖的態度好着呢,一直笑臉相對,道:“國公爺,咱們還是談正事兒,別理會不相干的人,誰愛說風涼話就任他說去,反正也掉不了您一塊肉,即便掉了肉,也權當銷肉免災了!”
這下子就連白木槿都有些忍俊不禁了,這個鳳九卿還真有把死人給氣活的本事,可偏偏人家說的懇切,一點兒也不像是故意要磕磣人。
白世祖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額上的青筋隱隱浮現,可見他是真的動了氣了。陸氏雖然不敢和鳳九卿明着叫板,但也忍不住道:“王爺,您何必說這些話來氣我家公爺?您若不是誠心來幫咱們的,也就別再跟着添亂了,這件事本就和王爺沒甚關係,您幫了是情分,不幫也是本分!”
鳳九卿看了一眼白世祖,才轉而對陸氏道:“國公府當家作主的人是夫人咯?如此也好,本王看夫人也是個爽利人,比之有些男子還要多幾分決斷,如此就請來寫摺子吧,想來夫妻二人誰寫區別也不大的!”
陸氏愣了一下,轉眼看到白世祖一臉不快,斥了她一句道:“還不給我退下,你一個婦道人家,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真讓陸氏代替自己寫摺子,往後自己這臉面往哪裡擱,鳳九卿那句話分明就是在說給他聽,堂堂男子漢還優柔寡斷,比不上陸氏這樣的婦道人家。
陸氏委屈地低下頭,自己也是好心好意幫着白世祖說話,這鳳九卿分明就是來搗亂的,明着是幫他們,暗裡卻總是在拿話擠兌白世祖,也就白世祖這樣的直腸子才聽不出來。
白世祖按捺下心頭的不快,道:“依着王爺看,這摺子還得寫不成?難道王爺也認爲是郡主坐下的這等惡事?”
白世祖倒也不算傻到家,這時候終於說了句像樣的話,他把這決斷權給王爺,這樣即便真寫了摺子,那也可以說是王爺的意思,王爺也認爲是白木槿作惡多端,所以爲白雲兮鳴不平,這樣皇上那裡可就更好說話了。
鳳九卿手一攤,訝然道:“這不是國公爺自個兒的意思嗎?與本王何干?本王不過是要幫着國公爺參詳一下摺子的遣詞造句,不好讓您因爲用詞不當而觸怒聖上,有辱聖聽罷了,其他的都是您做主!”
白世祖氣惱地道:“王爺您怎麼突然就反悔了,剛剛您還答應要在聖上面前說句公道話呢!”
“沒錯啊,就是要說句公道話,您也說了,本王是公正嚴明,絕不偏私,不用你提醒,本王也會如實向皇兄稟報的!”鳳九卿坦蕩蕩地道。
白世祖這才稍稍放了心,道:“王爺,您這麼說臣就放心了,臣相信自己的小女兒是個純善的好孩子,絕不會做出陷害自家表姐的事兒,定然是有別人在背後搗鬼!”
白木槿微微一笑,道:“父親,何必說的如此含蓄呢?您直接說就是我在後面搗鬼唄,如此直來直往,比掖着藏着要讓人舒服些!”
白世祖若不是礙於這麼多人的面,一定會痛罵白木槿一頓,管她是不是郡主,罵完了也要痛快一時,白木槿再怎樣也是自己的女兒,難道還能因着被自己大罵一頓治他的罪嗎?
可是當着這麼多人面就不一樣了,白木槿不追究,外人那裡過不去,何況還有兩位正經的皇室貴人在,皇家的人最重的就是自個兒的身份,容不得人褻瀆。
陸氏卻覺得這是個對付白木槿的好機會,將她的虛僞面目撕下來,讓人看看她究竟是多麼的“不孝”。
所以陸氏不陰不陽地道:“郡主,您這話可就難聽了,公爺好歹也是您的父親,子不言父,難道這樣的道理郡主也不知道嗎?還是在郡主的眼裡,公爺的身份不如你,索性連父親都不想認了?”
白木槿仍舊掛着不多不少,不濃不淡的笑意,道:“母親言重了,本宮不過是將父親不方便說的話說出來而已,這叫體貼長輩,母親可不要隨意給本宮羅列罪名,不孝這等大罪,本宮可不想白白擔上!”
白雲兮見陸氏敗下陣來,趕緊頂上,微帶冷嘲的笑容道:“姐姐,您這張嘴,就是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想來當日也是如此迷惑了那朱常榮把?難怪他神魂顛倒,什麼都聽你的了,竟然還到我面前來擺什麼深情的嘴臉,想必都是對姐姐說的……”
“啪啪……”白雲兮的話還未說完,兩個大耳瓜子就落在她的臉上,一邊一下,倒是平衡了。
白雲兮憤恨地盯着白木槿,喊道:“你惱羞成怒了,所以打我嗎?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你敢做不敢認,還硬要無賴於我,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着呢,你休想瞞天過海,人在做,天在看!”
白木槿揉揉自己的手腕,鳳之沐趕緊過來安慰道:“姐,手可是打疼了?”
白雲兮剛想表現一下憤怒,卻聽鳳之沐轉而對她不忿地道:“你的臉皮怎麼這樣厚實,連我姐的手都磕疼了,人不都說女兒家的臉皮最是柔嫩了嗎?也不知你是怎麼保養的!”
白雲兮還是第一次見如此不講理的人,她被打了,還要責怪她臉皮厚,這是什麼奇怪的道理?
她氣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把撲到白世祖懷裡,哭道:“父親,嗚嗚……女兒不想活了,人家都如此欺辱於我,您怎麼也不說句話啊?就看着他們作踐我嗎?”
白世祖哪裡是想這麼看着,他心疼都來不及了,只能恨恨地看着白木槿,質問道:“你就這麼恨毒了你妹妹?要這樣羞辱她作踐她你才快活嗎?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這個家,有沒有這個父親?我看也不必等到你及笄了,不如現在就請旨讓聖上賜你宅子,你搬出國公府吧,這裡的廟小,容不下郡主這尊大佛!”
白木槿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後遞給了鴛鴦,道:“丟了吧,怪髒的!”
白世祖和白雲兮都氣瘋了,她才閒閒地道:“父親,我可不是在羞辱她,是在給她機會。要知道污衊郡主,以下犯上,可不是打兩個耳刮子這麼簡單就過去了,實在是本宮念在姐妹情分上,教教她也就過去了,父親和妹妹不領情,真是叫我傷心!”
“你……強詞奪理,要不是你,這個家怎麼會雞犬不寧?早知如此,當年就真該讓你一併死了好,留着竟成了大禍害!”白世祖急怒攻心,口不擇言起來。
陸氏趕緊過去爲他拍背,生怕他被氣死了,對着白木槿勸道:“郡主,您當真要把自己的父親氣死不成?一家子人,你服個軟,認個錯,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嗎?偏生性子如此要強,要知道過剛易折,再說往後哪個男子能受得了你這樣的脾氣呢!”
白木槿看着這對厚顏無恥的夫妻,心裡涼颼颼的,她的母親,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嫁給了白世祖,這個人,眼裡心裡何曾有過她?
若是真愛過,怎麼捨得她留下的一雙兒女受這麼多委屈,任由人欺凌侮辱,半點不顧及當年夫妻情分?
她說過不傷心,卻不得不爲自己的母親不值,深深的不值啊!
“父親,您說是我將這個家鬧得雞犬不寧,那我倒要問問,哪一件事兒,是因我而起?哪一件事兒是我挑的頭?我又何曾害過誰?每一次抗爭,都是被逼到了那個份兒上,纔不得不反抗的,您是真的不明白,還是故意不明白?”白木槿問道。
白世祖狠狠地撇過頭去,半晌才道:“你從來沒有吃過什麼虧,這不就夠了嗎?爲何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偏偏要將事情鬧得不可開交,你才罷休呢?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這樣道理難道還要我教你,如今你都貴爲郡主了,還要和你妹妹過不去,你這是何苦?”
此刻白木槿才明白,白世祖不是沒腦子,不是沒有心,只是他從來不把這份心放在自己身上罷了。
她嘆息了一聲,才問道:“那要是我不夠聰明,不夠機警,父親你可想過,如今的我究竟是什麼樣子?是被人用摻了芸香草的藥毀了容,還是死在了相國寺的竹林裡?或者……是被人設計毀了清白不得不嫁給朱常榮,還是說撞死在了楚郡王府門前,更有甚者,父親覺得我該死在您的家法之下,還是死在那場莫名其妙的大火裡?”
字字是血,句句是淚。可是白木槿的臉色卻異常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別人的遭遇。可是誰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前世的她是用生命爲代價,才學會了如何自保的,她退讓,隱忍,不爭,結果是換來了一場驚心謀算的孽緣,毀了一生,斷送了性命。更害死了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