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皺了眉頭,總覺得這話像是戲文裡常聽的一樣,才低聲道:“這以身相許,爲奴爲婢的,不都是對着人家翩翩佳公子嗎?怎麼這姑娘反而看上咱們小姐了?”
喜鵲噗嗤一笑,竊竊地道:“大約咱們小姐生的太美了,就連姑娘家都忍不住心動,反正我常常就瞅着咱們小姐,都捨不得移開眼睛!”
白木槿被說的也是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們倆還有心情玩笑呢?要是甩不掉這個尾巴,咱們也別想安安穩穩地去相國寺了!”
鴛鴦和喜鵲互相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早就料到白木槿有好主意了,一點兒也不擔憂,反正這麼久以來,她們小姐可從未吃過虧!
白木槿睨了她們一眼,又對着外面道:“姑娘,不是我不肯收留你,救你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的侍衛首領,你要想報恩,正好我這侍衛還未娶妻,你若是願意到可以跟了他!”
那侍衛一愣,慌忙道:“郡主,屬下不敢!”
“有甚不敢的?你既然做了救美的英雄,就好人做到底嘛,如今人家舉目無親的,你自然得幫一把,就算不娶她,也該給人家安排個妥帖的安身之所,莫讓人家受委屈!”白木槿說的倒是理由充足,還十分合情合理。
侍衛首領苦着臉,他也不過是順便擡了擡腳,哪知道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他雖然是郡主的侍衛,但家裡也算是殷實,怎麼能娶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呢?雖然他未成親,但家裡已經相好了對象,總不能突然就反悔了吧?
再說,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麼由得他自己來做主呢?他看了一眼這姑娘,生的倒是標緻,難怪會被歹人搶走,可是被搶了這麼久,大概也不是完璧了吧?
侍衛首領趕緊道:“郡主,這事兒屬下也沒法子解決啊,不如郡主就依了她,收她做個使喚丫頭,也好過跟着屬下沒着沒落的!”
那女子倒也伶俐,趕緊道:“是啊,這位大哥也是看着郡主的面子,纔會救奴家,奴家知道真正的恩人是郡主,您可憐可憐奴家,奴傢什麼都能做的,保準不會給郡主添麻煩!”
白木槿冷笑了一下,才道:“姑娘,若你繼續糾纏不休,也就不要怪本宮不給你留顏面了,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何必學這副死纏爛打的樣子?”
那姑娘聽了,哭得梨花帶雨,伏在地上,恨不得把身體都埋到地下去,口中還不停地求道:“郡主,奴家不是死纏爛打,只是感念郡主大恩,又的確無處可去,纔想給郡主做個丫頭的,奴婢也不要求別的,只希望郡主能夠讓奴婢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
“若你只求這個,倒也不難,聽聞京裡第一繡坊正在招繡娘,你若什麼都會做,正好可以靠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自立根生,可不比給人做奴婢來的好嗎?”瑞嬤嬤掀開簾子的衣角,勸解道。
那姑娘看了看自己的手,道:“奴家繡活做的不好,恐怕別人不會要的,而且……而且……奴家真的想要伺候郡主!”
白木槿勾起嘴角的一抹笑,道:“想伺候我?你連一個繡孃的活都做不了,何談伺候我?你知道能留在我身邊的人,都有些什麼本事嘛?無論是廚房裡,還是繡房裡,她們都是好手,我的衣服,鞋襪,大多都是她們做的,吃的喝的也要她們親自料理,你行嗎?”
那女子趕緊道:“奴家雖然不是樣樣都拔尖兒,但是可以學,奴燒得一手好菜,保準郡主會喜歡!”
白木槿作出興趣十足的樣子,問道:“你會做什麼菜?若是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又合我的胃口,本宮還可以考慮考慮的!”
那女子一聽,喜上眉梢,道:“奴家會做的菜色很多,佛跳牆,金玉滿堂,萬福肉,燒鹿筋,黃燜魚翅,蒸熊掌,蒸羔羊,香酥雞,香酥鴨。還有很多點心,芙蓉糕,桂花糕,棗泥糕,蟹黃酥,甜品中最拿手的是酒釀丸子和八寶飯……只要郡主喜歡吃,奴家還可以翻着花樣給郡主做……保準比京城最著名的天一閣的菜品還要可口……”
女子說的眉飛色舞的,完全不明白白木槿那笑意盈盈的表情,是什麼意思。白木槿聽她絮絮叨叨地說完了,才問道:“姑娘是哪裡人士?姓甚名誰?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
那女子見她這樣問,心裡喜滋滋的,知道這八成是要留人了,趕緊回道:“奴家出身瀘州,姓楚,單名一個楚字,您喊我楚楚就可以了。家中原是農戶,因爲逢上了災年,父母又生了病,還沒錢吃藥,才……”
說着就抹起了眼淚,彷彿想到了悲慘的身世一般,聽得那羣侍衛都跟着露出了不忍之色。
白木槿鼓了鼓掌,笑着道:“嗯……姑娘看來戲文聽了不少吧?這甚是編的,實在太精彩了,若是再加上千裡尋親,慘遭惡霸搶奪,簡直就是人間慘劇啊,這麼悲慘的身世,這麼可憐的遭遇,真是聞着傷心,見者流淚!”
楚楚瞪大了雙眼,簡直不可置信,又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是沒取錯名字,前提是這個名字是真的!
“郡主,您怎麼能這麼說呢?奴家可沒有說謊啊,您若是不信,奴家可以發誓賭咒,若有絲毫欺騙,就……就讓奴家死無葬身之地!”
白木槿冷哼了一聲,才道:“不必發誓了,你若是還不肯承認,我就告訴你,你到底有哪些破綻吧,計謀倒是好計謀,可惜錯漏百出!”
“第一,你一開口就喊我郡主,很明顯是知道馬車裡的人是誰,你我素不相識,你怎麼會認識我呢?”
“第二,那些追你的人,說是住在城外莊子上,可是他們人人手裡都提着刀,不是農戶們用的砍柴刀,而是習武之人才會用的片兒刀,他們那麼多人追你一個女子,可卻追了幾裡地都沒追到,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第三,被我的侍衛一打就逃跑了,那是因爲我故意做出冷漠的樣子,不肯救你,他們見終於有人出手,就像丟包袱一樣把人丟給了我,辛辛苦苦追了那麼久,卻突然放棄了,這不是很奇怪嗎?”
“第四,你一個農戶出身的女子,說繡活都做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卻會做那麼多名貴的菜式,那是農戶家能見得到的東西嗎?你自己傻沒關係,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回去告訴你的主子,下回要算計我,得想個更周全的辦法……”
楚楚越聽臉色就越難看,被白木槿這麼一剖白,她簡直有些無地自容了,竟然又這麼多破綻被人抓住了,這個安平郡主果然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
白木槿懶得再管她,只吩咐道:“走吧,別再耽擱時間了,誤了本宮的時辰,太后怪罪下來,誰來承擔?”
車伕鄙夷地看了一眼楚楚,他們都被這個看似純善的女子騙了,還以爲她真是個可憐人,差點兒都爲她的身世抹了一把同情淚,還暗暗責怪郡主太冷漠,見死不救,鐵石心腸呢!哪知道是個騙子,還是個被人指使來害郡主的騙子。
若真讓她得逞了,留在郡主身邊,遲早會生出禍害來,他們這些人都是跟着郡主不久的,但也知道安平郡主多災多難,白家的人面子上敬着她,怕她,卻個個都恨不得她死。
馬車伕將馬車趕到了路中間,饒過了楚楚,就抽了一鞭子,馬兒快快地跑了起來。侍衛們也都不吝嗇自己的白眼,侍衛首領乾脆呸了一口,差點兒就着了道兒了,真領了這麼個女人回家,還不把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啊?
走了沒多久,白木槿就對着侍衛首領,冷聲道:“李牧,這是第一次本宮允許你自作主張,也是最後一次,你最好記住了,你的指責是什麼,不是英雄救美,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如何護住本宮,不讓人來害本宮!”
李牧額頭冷汗淋漓,羞愧的恨不得鑽到地洞裡,他因着一時義憤,就差點兒害了郡主。趕緊道:“屬下知錯了,以後再不敢自作主張,一切都以郡主爲重!”
白木槿哼了一聲,才道:“你記住自己的話,沒有第二次機會,本宮也是看在你平日還算盡心的份兒上纔給你的機會,若是別人,今兒回去你就該卷着鋪蓋給本宮走人!”
李牧心下又羞愧又感動,道:“郡主教訓的是,屬下日後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郡主的恩典!”
他這個差事來的也不容易啊,將來郡主開府,作爲侍衛首領,那可是前途無量的事兒。家中就他一個獨子,一雙老父母要奉養,若丟了這個好差事,日後是再難找了!
白木槿沒再理會他,教訓李牧也是爲了讓其他侍衛有個警惕,莫要認不清自己的本分在哪裡,她這邊可不需要那種吃裡爬外,亂管閒事,卻不知道爲誰盡忠的人!侍衛可都擔負這自己的身家性命,一點兒也馬虎不得。
但是既然選了這批人,她也不想輕易就換了,這都是陸青雲千挑萬選給她送來的,必然有他們的長處,只要調教好了,自然是可以擔負起看家護院的,保她平安的責任來的。
鴛鴦也不好意思地道:“小姐,剛剛奴婢和喜鵲也差點兒就上了當,可見咱們這眼力見兒還是不行,日後必然不會再亂動什麼同情心了,這幫沒臉沒皮的人,怎麼就盯着您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