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袁承衣的弟弟,袁木芳。便點頭道:“說起來這件事,小的也是無意間發現的,那還是去年的事情,雙喜班在蘭亭坊裡搭臺,袁承衣一場戲過後,他就卸妝休息了,我卻不小心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穿着打扮都十分貴氣的小姐來找他,兩人十分親密的樣子,我便起了疑心,後來有好幾次都撞見了他們私會!”
陸氏看着華清月,然後帶着一絲引導的意味問道:“那你可知道那小姐是誰?現在讓你見了,可還能認出來?”
華清月微微蹙眉,仔細想了想,道:“樣子倒是認識,只是卻不知她是哪家的小姐!”
陸氏看了一下一直坐在旁邊的白木槿和陸菲媛,然後道:“這裡現在有三位小姐,你仔細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位和袁承衣私會的?”
陸氏的眼裡已經有了勝利的光輝,只要這麼最後一擊,白木槿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不能所有人都來冤枉她吧?
華清月這纔敢擡起頭來,眼睛向三位小姐看過去,陸菲媛他只是匆匆一瞥便閃過去,又看了一下白木槿,卻有稍微停頓了一會兒,惹得衆人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兒。
然而華清月卻並沒有指着白木槿,反而轉向了陸菲媛,細細看了一會兒,又皺着眉頭思索了一番,彷彿在與自己腦海中的印象作對比。
陸氏眼見情況有所不對,陸嬌嬌已經臉色蒼白,眼裡有說不出的慌亂。因着她受了傷,所以大家還沒有在意,但是陸氏卻眼尖地發現了華清月眼裡逐漸加深的疑惑。
“華老闆,你可要看仔細了,莫要認錯了人!”陸氏雖然是面帶微笑的說出來的提醒之言,但聽來卻隱含警告。
華清月像是終於確定了一樣,擡起頭,拱拱手,道:“小人已經看仔細了,應該是那位頭上有傷的小姐,因着她頭上包了白布,我一時還有些不確定,所以多看了一會兒!”
陸嬌嬌被嚇得花容失色,胡氏一聽,就急了眼,大步上前,舉手就要打華清月,卻被華清月躲了過去。
胡氏怒聲呵斥道:“你這個腌臢潑皮,胡亂攀咬,誰指使你過來陷害我女兒的?你是不是想吃官司?”
華清月忙磕頭,道:“小人絕沒有撒謊,小人都不認識這位小姐,只是見過她的樣子而已,何必要攀咬她,對小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胡氏吐了他一口唾沫,道:“你這廝定是收了什麼人的好處,過來陷害我女兒!”
“二舅奶奶,您這話老身就不愛聽了,這是在我寧國公府,你們又是客人,誰無緣無故地要陷害你們?”白老夫人神色不悅地道,反正只要事情與她寧國公府無關,是誰的責任都可以,她也顧不上什麼親戚情分了。
胡氏氣的哭了起來,跪在陸老夫人面前,求道:“老太太,您可得給嬌嬌做主,竟然有人想要陷害嬌嬌,這可讓嬌嬌怎麼活啊?”
此時鴛鴦突然跪倒在地,紅着眼睛道:“老夫人,鴛鴦實在沒辦法再隱瞞了,鴛鴦之所以會被人打暈在後花園,就是因爲撞破了那袁承衣和表小姐的醜事,那戲子武功高強,還用一塊玉扳指砸奴婢,玉扳指奴婢還收着呢!“
說着就從袖子裡掏出那枚玉扳指,亮給衆人看,華清月一見那扳指,便道:“的確是袁承衣的,他不上臺的時候,總是佩戴着,我們剛剛看到他屍體的時候,也發現扳指不見了!”
陸老夫人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致,盯着袁木芳,道:“這扳指可是你哥哥的?”
“是……是……”袁木芳受驚過度,說話也不利索了。
陸氏見情況不對,立馬湊到白老夫人身邊,低聲道:“老夫人,此事還是不要聲張,將這個胡亂攀咬的戲子給打死,再出些銀子堵了這些人的嘴,將他們打發走吧,否則咱們兩家臉上都不好看!“
白老夫人一想,也覺得有道理,於是道:“將那個敢誣陷槿兒的賊子給我堵了嘴,拉出去杖斃了!”
陸氏一使眼色,立馬就有婆子迫不及待地跑上來,不待袁木芳說一句話,就用一團布堵了嘴,不管人怎麼掙扎也強行拖走了。
華清月的眼裡一閃而逝的精光,心裡默默唸了一句,這下總算有他的出頭之日了!
胡氏哪裡肯依,尖叫着道:“怎麼能聽信一個戲子之言,你們沒有證據證明是嬌嬌和那戲子有私情,難道就憑一個戲子之言就毀了我嬌嬌的名聲麼?”
陸老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崔嬤嬤卻捧上來那匣子裡的首飾,從裡面取出一個不起眼的玉佩,道:“二奶奶,這個您應該眼熟吧?”
胡氏看着那玉佩,不可置信地搖着頭,看着陸嬌嬌,卻見她目光呆滯,似乎已經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一般。
“不要……不要再說了……啊……”陸嬌嬌捂着自己的耳朵,像受了極大的刺激,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突然撲向了白木槿,惡狠狠地掐着白木槿的脖子,道:“是你殺了他,是你……兇手,兇手……你還我的袁郎,你還我的袁郎……”
瑞嬤嬤見狀,一把拉開陸嬌嬌,把白木槿護在身後,道:“快……表小姐瘋魔了,趕緊將她制住!”
不用別人提醒,崔嬤嬤也知道該怎麼做,喊着秦氏和陸菲媛身邊的老媽子,就將陸嬌嬌給制住了。
陸嬌嬌的話,已經證實了和袁承衣有私情的人是她,而不是白木槿,所以這一切都和白木槿沒有任何關係了。
誰也不會相信是白木槿殺了人,因爲袁承衣可是背後中了一擊飛刀,那不是武功高強的人,絕對辦不到的事情。
白木槿拍拍自己的心口,像是驚魂未定地道:“表妹,你可別亂說,我怎麼會殺人?我連那人的面也沒見過,他怎麼死的我都不知道呢!”
陸嬌嬌聽了白木槿的話,更加瘋狂了,聲嘶力竭地吼道:“是你殺了他,是你……兇手,兇手,我的袁郎……嗚嗚……他死的好慘啊!”
陸老夫人實在是聽不下去,怒喝一聲道:“崔嬤嬤,將嘴堵了,丟人現眼,丟人現眼啊!”
胡氏已經哭得不成樣子,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雖然平日裡驕縱了一些,可是怎麼會做出與一個戲子私通的醜事呢?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可是陸嬌嬌自己親口承認了,又有證人,她還能怎麼辯駁?
胡氏不堪受辱,瘋了一樣跑過去踢打陸嬌嬌,嘴裡還罵着:“你這個小賤蹄子,枉我平日裡那麼寵你,竟然做出這樣丟人的事情來,你是不想要命了嗎?不要臉的賤ren,看我不打死你!”
白老夫人見她們在自己家裡就鬧了起來,但到底礙於親戚情面,只能忍下來,還勸着道:“親家母,還是將人帶回去吧,這裡的事情就交給我,此事絕不會傳揚出去的!”
陸老夫人點點頭,感激道:“多謝親家母,有勞了,家門不幸,讓你笑話了!”
白老夫人也很理解陸老夫人的心情,若是易地而處,她恐怕已經要氣昏過去了。不過此時白老夫人心裡卻無比慶幸,幸好不是槿兒。
再看看胡氏和她的那個不要臉的女兒,白老夫人忍不住搖搖頭,心道,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一點兒教養也沒有,可是陸家大房的女兒卻不一樣,端莊賢淑,和自己的槿兒一樣得體大方。
這樣一想,白老夫人的心情便好了起來。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孫女,哪裡可能做出這麼不要臉的事情來,她剛剛那是白擔心了一場。
只是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竟然模仿了槿兒的筆跡,寫下那一封封情信呢?剛剛似乎太着急將那戲子處死了。
目光忍不住看向陸氏,卻見她一臉憂色地看着胡氏和陸嬌嬌,完全不像是在背後搗鬼的樣子,心裡的疑惑更深了。
陸老夫人哪裡還能繼續在白家待下去,向白老夫人告了罪,便要離開,甚至看也懶得看一眼胡氏和陸嬌嬌。
白木槿忙跟上去,低聲安慰道:“外婆,不要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的,這件事絕不會傳揚出去,對陸家不會所損害的!”
陸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也低聲回道:“幸好不是你,幸好不是你啊!”
白木槿沒有料到陸老夫人竟然會說這句話,心裡的震驚真是難以形容,她是知道陸老夫人心疼自己,將對她母親的憐惜轉嫁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卻沒想到她的疼惜竟然到了這樣深的地步。
幸好不是她,卻是陸嬌嬌。於她而言,陸嬌嬌丟臉了,可就是陸家丟臉了,可是她寧願陸家蒙羞,也不願意自己受到傷害。
這樣一份舐犢情深,令白木槿那顆冰冷的心,突然產生了一絲裂縫,忍不住紅了眼睛,這是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由衷的感動和淚意。
她握着陸老夫人的手,道:“外婆,讓您擔心了!”
卻也在心裡小小地補充了一句對不起,其實她可以選擇更好的辦法解決這件事,可是因爲陸氏一定要攀咬她,而她又記着在後花園裡,陸嬌嬌指使袁承衣非要殺死自己的事情,纔會要將真相說出來。
若非如此,其實一個人死,可以有很多種理由。一個戲子而已,在他們眼裡,其實都算不得什麼,只要拿出一筆銀子,便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陸老夫人輕輕拍了拍她,才道:“我回去了,你要小心,今日之事定然是有人在背後搗鬼,我看八成是她了,哎……”
白木槿當然明白,點點頭,說:“外婆放心,槿兒不會有事的!”
陸老夫人嘆了一口氣,什麼也沒再說,便讓崔嬤嬤扶着她走了,今日本事來參加喜宴,卻沒想到最後落得這樣的結局。她想起自己過去對陸嬌嬌的寵愛,便覺得如鯁在喉,難以嚥下這口悶氣。
白木槿回到花廳的時候,白老夫人早就命人打發了戲班子的人。應該是花了一筆銀子,不過戲班子的人也不敢到處亂說,畢竟事關貴人的臉面,他們除非不想在京城裡混了。
白老夫人看着白木槿,心疼地道:“今日又讓你受委屈了,幸而事情弄清楚了,沒有讓你背上污名啊!”
白木槿乖巧地點頭,道:“虛驚一場而已,只是家裡到底出了這樣晦氣的事情,也不知是沾染了什麼黴運!”
白老夫人皺皺眉頭,也覺得家中這些日子十分不太平,心裡留下一絲陰影,道:“看來得去祭告一下祖宗,別是犯了小人才是!”
白木槿應道:“祖母說的有理,不如擇個日子,去家廟祭拜一下,順便也看看妹妹,她在那裡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妹妹身體好些了,正好接回來一起過年呢!”
白老夫人似乎不太願意提到白雲兮一般,不耐煩地道:“我倒是寧願她在家廟中多待些日子,免得鬧得家裡雞犬不寧的!”
白木槿只是沉默着,不再接話。陸老夫人忙了一整日,疲乏地揉揉眉心,道:“本就累了一天,還出了這樣糟心事兒,都回去歇着吧,哎……”
瑞嬤嬤和喜鵲也扶着白木槿回到了槿蘭苑,總算平息了一場風波,沒有將事情牽扯到白木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