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被用擔架擡回來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都中了至少兩槍以上,有些地方甚至還是刀痕,被割傷的痕跡很明顯,雖然是被虐待過。
這些鐵血漢子在治療的過程中沒有吭一聲,在治療中,他們沒有一個人關心自己的情況,每個人行過來問的第一句話,都是詢問戰友,“他活着嗎?他在哪兒?”
a隊的隊長雙眼已經重傷,雙目失明的他再也無法看清周圍,包裹着厚厚的白紗布,他掙扎着從病牀上坐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點名——
“李彥,羅慶才,張文良,蘇然……章丘?!”
一個個名字點過去,迴應的人只有寥寥,更多的人是在哭泣,這些在治療過程中沒有一個哭泣的鐵血漢子們,終於在逝去的戰友面前,痛哭失聲。
擔架擡回來的一共有七個人,三個重傷的無一生還,輕傷的四人裡,隊長失明,剩下三名隊員被切開了手筋腳筋,徹底成了廢人,這輩子別說拿槍,正常走路都成了困難,等待他們的只有退役。
李錦然站在門口臉色很黑,他遇到的敵人裡也有很辣了,從沒有像這樣以折磨人爲樂趣,那些重傷輕傷的大兵們,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不足以致命,但是疊加起來,嚴重的失血成了他們致命的原因。
直升飛機來的很快,但是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這裡的山地難以停靠,等到直升飛機落下來的時候,也只能接走了隊長和另外三個人。
秦白薇摘下口罩,她的臉色非常的疲憊,等待飛機的這一整夜裡,她不停的用白霧來治療着那些人,但是依舊沒有挽回那幾個人的生命,她身上穿着一身迷彩軍裝,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誌,除了袖口上一個十字徽章,看不出是一個醫生,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戰地士兵。
她擡頭看着直升飛機遠去,那些人離開這裡會得到更好的治療吧!她已經爲隊長做了最好的治療,他眼睛裡被堵塞的黑斑基本上打通,吞噬的也差不多了。只是那些斷手斷腳的人,需要的是西醫的縫合,她手裡只有鍼灸用的銀針,並不能爲他們縫合。
而重傷的那幾個人,讓她感覺到了一絲挫敗感,白霧的能力是吞噬病症,而這些人的死去並不是因爲病症,而是血液的流逝。鮮紅的血不停涌出來,她我感覺到,那種無力控制的生命流逝的感覺,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能力非常微弱和渺小……
血漿,血袋,這些東西真的是能救命的啊。
秦白薇嘆了口氣,她站在那裡,額頭上的短髮被直升飛機升起的氣流吹亂,眼神裡有一絲迷茫。像她這樣全部依靠白霧,真的是不行嗎?
李錦然走近她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別難過,你已經盡力了,這件事情不怪你。”
秦白薇點了點頭,嘴角勉強勾起一個笑容,低聲嘆了口氣道:“我需要學的還有很多……”
旁邊的門被推開,重重地撞擊聲很響亮,一時引得不少人回頭來看。
出來的人也是一身的迷彩裝扮,他個子很高,臉上還塗着油彩,像是剛下了前線。這個是a隊的,大概是負責接應,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傷的過於嚴重的人,這次用擔架擡回來的那些人是他的隊友,他肩上也有傷,是因爲扛着機槍打出了太多的子彈,被熱度灼傷了,整塊皮膚都沒有完好的。
他的傷在裡面屬於輕傷,並沒有讓小秦醫生來治療,而此刻他的手裡正握着一團綠色的水草,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帶着赤紅的血絲。他走近了幾步,看着秦白薇,把手裡那團水草放在這名醫生面前,啞聲道:“這就是你用來治療的東西?就是你用來治療的器具嗎……你就是用這樣的一團草,那給我的戰友治傷?!”他也不等秦白薇回答,伸手就把那團水草劈頭蓋臉的扔到她臉上,大聲罵道:“庸醫!你他媽是學的什麼醫術,啊?!你就這種鬼東西給他們治療,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們受到多重的傷啊!!”
李錦然擋在秦白薇面前伸手打掉了那團扔過來的水草,眼睛裡黑沉沉的也帶了怒火。
那個人顯然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失去戰友的痛楚讓他怒從心生,加上之前幾乎被俘虜,乃至幾天幾夜的逃跑,簡直讓他繃緊的神經無從發泄,直至回到駐地,再次失去三個戰友——他忍不住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到了這位名叫“小秦醫生”,用一些破爛水草給他戰友治病的庸醫身上!
那個人已經接近崩潰邊緣,雙眼發紅,忍不住就罵了一聲,伸手就想去抓過那個小秦醫生!李錦然站在旁邊,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很快就揮手攔住他,但是那個人已經沒有什麼理智了,再次揮出拳頭,大有誰膽敢於他就要打誰的架勢!
那個大兵個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九這樣,跟李錦然在一起差不多高,兩個人高馬大的兵哥就這樣對上了,幾乎要拳腳相向。
旁邊立刻有人上來攔住他們,兩三個人抱住那個臉上塗抹了油彩的,而李錦然這邊情況要好一些,一隊的人自發自覺地站在了他身後,開玩笑,這可是他們老大,要想在這裡動手還得問問他們同意不同意啊!
那個大兵還在嘶吼,言語裡盡是對醫生的不滿,他的聲音悲慼,喊着喊着竟然就哭了起來,高個子的一個,哭的時候就跟個孩子似的。在後面抱着他的人也慢慢地鬆開了手,那個人就這樣坐在地上,用手一下一下捶着地面,痛哭失聲,他肩上的傷口裂開了,繃帶上都被染紅了鮮血,也像毫無覺察一樣還在哭着。
“死了,他們都死了,都死了啊——!!”
“那些狗孃養的,用刀子活割人肉,簡直就不是人!!”
“是我沒用,我恨啊——!!”
周圍的人慢慢退開,悲傷的空氣在瀰漫,不少人眼睛也紅了,他們也都是有隊友的人,有的人的隊友也在任務裡犧牲了,一時都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