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大附小的事鬧的太大,秦文青也聽說了,她急急忙忙趕回家的時候,秦白薇已經睡着了。
秦文青撫摸着女兒的臉頰,心裡酸澀的要命,她的雙手因爲長期泡在水裡,又要剝魚鱗,手指在冬天都開了口子,乾裂粗糙,碰到秦白薇臉頰的時候又忙收了回來。
她坐在秦白薇身邊抹了眼淚,她比任何一個母親都想護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她就是一個小小的魚販,實在是沒本事把女兒護的周全。
秦文青只知道秦白薇在學校被老師冤枉了,還似乎被體罰過,但是具體的秦白薇只搖頭,並不告訴她。秦文青看着越發沉默寡言的女兒,心裡就更加肯定女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這件事一牽扯到體罰學生,不知怎麼的又引來一些報社的記者,整天圍着師大附小轉悠,見着老師就猛拍照。有的記者甚至想通過學校花名冊上的地址,找去秦白薇家裡,但是因爲前不久秦文青搬了家,那些記者纔沒有得逞。
秦文青是偶然一次遇到了以前大雜院住着的老鄰居,聽她們抱怨着說起的,一時更加心驚,她最擔心的就是秦白薇再次受到刺激,從此更是大門緊閉,不再讓秦白薇出門,也不敢和陌生人交談,生怕遇到所謂的記者。
登報這件事,宋閔宏也受到了一點影響,但是說好說還的都有,宋閔宏乾脆當起了縮頭烏龜,一句話也沒敢說。他如今正是要升遷的機會,哪裡敢惹這麼一身腥,躲着秦文青母女都來不及。
報紙上吵得沸沸揚揚,鬧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師大附小也恢復了平靜,但是老校的名譽卻留下了不可抹去的一道污點。
經歷此事的兩名女老師,石老太太被辭退,另外那個七班的班主任以監護不力的理由,給降了職,做了一個普通的老師,瞧着是再也提不起來了。
而這件事的主謀也由學校查了出來,就是那個市裡組織部宋部長家的千金宋蓉蓉。
宋蓉蓉畢竟是個小孩子,她自己做了錯事,一天天提心吊膽的,形跡越發明顯。幾個老師略微嚴厲地一嚇唬,小姑娘立刻慘白着臉,癟了癟嘴巴,哇地一聲哭着全說了。
宋蓉蓉和她家裡人來學校道歉,但是這個時候,做什麼事也晚了。
平時跟着宋蓉蓉一起愛嚼舌頭的那幾個小姑娘裡,也有被錄下音來在廣播裡宣傳了一回的,那幾個小姑娘也是哭哭啼啼的,一個個都由家長陪着來學校道歉。
幾個學生家長一個勁兒的跟老師道歉,但是現在說什麼也已經晚了。唯一慶幸的是另外那幾個小姑娘和宋蓉蓉不同,她們並沒有做錯太多事,頂多就是個造謠的罪名。
但是廣播裡之前播放的一段錄音,也證明了她們收了宋蓉蓉禮物纔跟着一起造謠。那幾個小姑娘覺得跟宋蓉蓉扯上關係,還收了宋蓉蓉送的東西纔去講同學壞話,這樣的事簡直是太丟臉了,一個個羞愧的低着頭不敢吭聲,一味只知道哭。
師大附小放寒假之前這件事實在太轟動,據說因爲宋蓉蓉的關係,市組織部部長的位置,那個宋部長都有點坐不穩當了。
宋雪玉也是在師大附小讀書的,她這幾天回家說起最多的也是學校裡發生的這件事兒。不過跟其他人同情秦白薇不同,她對秦白薇的遭遇沒有半分同情,頂多就是撇撇嘴覺得那丫頭走了好運。
宋雪玉在家說的最多的,就是宋蓉蓉,每回說到宋蓉蓉被老師罵哭了的時候,都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高華梅給自己女兒夾了一塊雞腿,也不去阻止她,自己都挺的津津有味,仔細看就知道宋雪玉喜歡八卦沒有同情心完全遺傳自她。高華梅聽宋雪玉說的熱鬧,偶爾插一句問道:“三年級的事兒你怎麼知道的?”
宋雪玉咬着雞腿吃了兩口,得意道:“全校都知道啦!媽,我跟你說啊,那個宋蓉蓉現在是一點都得意不起來啦!特別慘,我今天還瞧見她和她媽在校長辦公室門口求情呢,上次那個宋阿姨不是還說你的衣服不如她的好嗎,她現在穿着好衣服,還不是一樣丟人呢!”
高華梅笑了一聲,拿筷子敲了敲宋雪玉的腦袋,嗔怪道:“小鬼靈精,上次她說那麼一句,你就記恨上啦?”
“那是,你可是我媽,誰敢說你……我就罵她!”宋雪玉一副刁鑽無賴的脾氣也不知道像誰,如果不是繼承了高華梅那副看起來還算精緻漂亮的殼子,這樣的壞脾氣,可真是沒人要了。
宋閔宏正在看報紙,他這幾年努力巴結上面,但是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李錦然還是有點陌生。他盯着報紙看了一會,忽然道:“哎,華梅,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家在京城裡有個朋友就是姓李……”
高華梅哼道:“我大伯在京城裡認識的人多了,你說哪一個姓李的啊?”
宋閔宏壓低了聲音,道:“你忘了,就是李軍長家那位,他現在不是在導彈部隊麼,我聽說李軍長上頭還有人,據說是在位的一號首長。”
高華梅心也跟着跳了一下,她家那點小官,放在京城裡算得了什麼。京城裡一塊牌匾砸下來還要砸到三個將軍呢!上回她不過是爲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就隨口說她家那個大伯認識上面那位,還跟老首長家的二兒子李副軍長一起喝過酒……
宋閔宏這時問起來,讓高華梅心虛了一下,含糊道:“啊,是,是認識的,怎麼了?”
“我聽說老首長家以前有個大兒子也在軍部,後來去了一趟新疆還是哪裡,回來就廢了。他當時去世之後,好像老婆是給他生了個兒子……”宋閔宏努力回想自己跟那些市裡的官員喝酒談起來的八卦,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兒,他也記不太清楚了。“你說,這個李錦然來頭這麼大,會不會是那一位的血脈啊?”
高華梅周了眉頭,道:“哎,聽你這麼說還真有可能,要不然你等我幾天,我打電話去問問大伯家的人。他家在京城,總是能多聽到一些消息的。”
高華梅說着挺直了脊背,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偏偏宋閔宏是一身賤骨頭,只要高華梅能幫自己,他就樂意圍着她轉,去討好她。
高華梅在暗地裡打問李錦然消息的時候,秦白薇也在家裡睡了幾天,徹底恢復了精神。
秦文青擺攤回來的時候,秦白薇已經麻利地做好了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就等着她來吃了。
秦文青冒着雪花頂着冷風一路走回來,一進門就被屋裡的熱氣薰的心都暖和了。她上前摸了摸秦白薇的小臉,跟她親了親,這纔去洗手準備吃飯。
孃兒倆的晚餐很簡單,一盤素炒土豆絲,還有一人一碗粥,前幾天秦文青圖便宜買了些紅薯回來,秦白薇蒸熟了些,這會兒蒸紅薯正熱騰騰的冒着白氣,掰開一點就能聞到香氣,吃一塊滿口香甜,身上都暖了。
秦白薇她們租的房子裡沒有電視,秦文青怕她一個人在家裡悶,前幾日買了一臺二手的黑白小電視回來,五十多塊錢的電視質量不好,動不動就出雪花,但是秦白薇還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家住的這裡沒有閉路信號,因此翻來覆去只能收到一個臺,每天播出最多的就是新聞。秦白薇重新再看的時候,覺得很親切,而且不知道爲什麼,她看着電視裡面的新聞聯播,總覺得那些首長有些面熟……
秦白薇看了一會,低頭喝一口粥,再擡頭的時候正好是一個對國家領導的放大鏡頭。裡面笑呵呵的一個老首長,讓秦白薇看了一眼,差點就把嘴裡的一口熱粥噴出來!
她說今天怎麼看李錦然那張全家福的時候那麼眼熟,這、這電視上正在跟人親切握手會談的,不就是李錦然的爺爺嗎?!
秦文青見她嗆到了,忙遞了一塊手帕過去,道:“薇薇你怎麼了?吃東西太急了吧,喝點水,慢點吃啊。”
秦白薇擦乾淨嘴角,道:“沒事,沒事。”
她又默默看了一眼還在播出的新聞聯播,果然,裡面幾個鏡頭轉換,她認出了至少兩三個人來,都是李錦然拿給她看的那張全家福上的。
秦白薇本來還有點擔心在學校裡鬧出那麼大的事,李錦然會有些影響,現在看來她是白擔心了。李少爺後臺堅挺,她重活一世,倒是一不小心抱緊了一棵粗壯無比的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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