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在外面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宋閔宏出來,忙上前開了車門,笑道:“您可出來了,這會兒都晚上了,宋局您看我們是不是先……?”司機餓的不行,嘴上雖然笑着,但是心裡忍不住撇嘴,別人跟着出差都是能撈點油水,合着他什麼都沒有,還餓着肚子,實在是晦氣。
宋閔宏沒能見到秦文青,又白白損失了幾千塊錢,心裡窩了一肚子火,聽見司機的話也沒回,黑着一張臉道:“開車。”
司機道:“好,宋局,咱們去哪兒?”他還想着吃飯,嘴裡一邊說着,一邊看了宋閔宏手裡捧着的那尾魚苗隨口誇道:“這魚真漂亮,呵呵,就是看着小了點兒……”
宋閔宏臉都黑了,“開你的車,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司機碰了一鼻子灰,訕訕的不敢開口了。
宋閔宏擰着眉頭,尤其是看到自己手裡那個小魚缸之後更是憋屈,他剛纔怎麼就着了魔,竟然聽了一個小姑娘沒頭沒尾的話,還真花錢買了這個破魚。
他一邊嘀咕,一邊盯着那小魚缸,看起來心情非常糟糕。
司機從後視鏡裡小心看了一眼,不敢開口說話,一時車內的氣氛冷下來。
沒頭沒尾的開了一陣,宋閔宏沉吟了一下,道:“去軍醫院家屬院。”
司機得了命令往那邊開去,一路上肚子餓的直叫喚,也是有些不太願意起來,眼睛轉了幾下,一絲陰鬱的情緒一閃而過,繼而撇了撇嘴,對後面那位大馬金刀坐着的領導十分不屑起來。
宋閔宏去了崔浩家,他先開了後備箱拎了拎裡面放着的幾個禮品盒,猶豫再三,還是覺得肉疼,又放了回去。轉身去了車後座上拿了那個剛買的一尾神仙魚,捧着進了崔家。
他沒招呼司機,司機也只能悻悻地留在車裡,肚子餓的咕咕叫,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什麼玩意兒,早晚被擼了官帽,裝腔作勢的我看你還能蹦躂多久……哼!”
這邊,宋閔宏小心翼翼地捧了那尾神仙魚進去拜訪,崔家也只能接待。
天色晚了,剛好崔院長一家吃完飯,正在客廳喝茶聊天,見宋閔宏來拜訪先是愣了下,這才勉強笑着把他迎進來,讓他坐下。
崔院長也是個要面子的人,他看了宋閔宏,一邊斟茶一邊問道:“宋先生怎麼有空來了?也沒提前打個招呼,舍下準備不周啊……”他這麼說,何嘗不是對宋閔宏不請自來有些意見。
宋閔宏先把那尾神仙魚放下,這才咳了一聲道:“那個什麼,大家都是兒女親家,互相拜訪也是應該的,來的倉促也沒準備什麼,這是京城水天需風水店裡的風水魚,我看着還不錯,送來給崔老哥,幾千塊的小玩意兒你放在家裡,也好家宅平安,呵呵……”
崔院長也是見過非常多的禮品的,這會兒看到這麼一尾小魚,眼神裡很是複雜。他沒有想到宋閔宏送來的是這麼個小玩意兒,很是看不起他。
崔夫人原本就有些瞧不上宋家這樣的小門小戶,對宋雪玉這樣自己送上門來不知檢點的更是看不起,見了宋閔宏這個當家的送這麼一條孤零零的魚苗直翻白眼。她想說什麼,但是又想到宋雪玉那個大肚子,咬咬牙忍住了。
崔夫人原本是不打算要宋雪玉這個兒媳的,奈何對方肚子都大了,稍有不如意就嚷嚷着要生下孩子做親子鑑定,不娶就硬賴着,甚至還要告她的寶貝兒子……要想擺脫宋雪玉,還得慢慢想法子,不能逼急了。崔夫人想起這些就一肚子氣,她臉皮沒有高華梅那麼厚,鬥不過那個鄉下女人,這會兒見了宋閔宏雖然不至於挖苦幾句,但是也拿不出什麼好臉色來,只坐在那喝茶不吭聲。
崔浩略坐了坐就去樓上了,他想悔婚,但是這事兒可不能當着宋閔宏的面說,最好還是先從宋雪玉那個傻丫頭那打開突破口。既然想着悔婚,自然也懶得對宋閔宏裝出一副好人的模樣,插着口袋就去了二樓自己的臥室。
宋閔宏坐在客廳何嘗不尷尬,他來是想要藉助崔院長的勢力的,他自己在省城領導班子站不住腳,自己家裡又沒有什麼幫襯的人,當年若不是他考上了軍校哪裡能混到現在啊。他坐在那繞了幾圈意思,還是拉不下臉皮去說這些,對面坐着的崔院長卻是聽的明白,但是他也是人堆裡混出來的老狐狸,對方不張口提,他也不問,就這麼拖着。
宋閔宏終究還是品不下那口香茶了,訕訕開口道:“聽說,最近X省軍區的老領導王司令來京城複診了,不知道情況怎麼樣,崔老哥這邊有能搭得上話的人嗎,我當年曾經也有幸跟着老領導在軍校學習,叫得上一聲老師,聽到老師如今病了,還想去看看才放心哪……”
崔院長端着茶杯沒吭聲,旁邊的崔夫人嗤笑一聲,怪聲怪氣道:“老師?我可不記得王司令在什麼軍校當過老師,人家王司令是在中央幹校裡掛着幾個虛名,京城裡的人都知道,怎麼你在京城讀的軍校嗎?”
宋閔宏一張老臉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衆抽了一巴掌,他臉上的笑也有點維持不下去,“那倒沒有,我只是聽過老領導幾節課,我在陸軍學院的時候……我……”
崔院長放下茶杯,微微嘆了口氣道:“宋先生啊,不是我不幫忙,你也知道最近查的嚴,尤其是老領導得的是晚期病,家人並不讓人看望,老領導也想好好休息,不參合外面的事。”
宋閔宏還是不死心,道:“就是遞一句話進去的事兒,當真不行嗎?”
崔院長眼裡閃過一絲厭煩,道:“這事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崔某人辦不到。”
宋閔宏又道:“那你看這樣,我跟着你一起去一趟,我就遠遠的看一眼,送個果籃什麼的……”
崔院長聲音都冷下來,道:“你當軍醫院是什麼地方,什麼人都能進的?!簡直胡攪蠻纏!”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顯然是不可能了,宋閔宏一時也有失望也有憤慨,鐵青着臉色走了。他前腳剛出門,崔夫人後腳就把那小魚連魚缸一起扔了,撇嘴道:“還風水魚呢,沒見過這麼小的,也就這種鄉下土包子才養,哼!”
宋閔宏出了崔家的門,帶着司機大半夜去找吃的,他身上錢沒有多少,好歹湊出幾十塊隨便在路邊吃點了烤串之類的東西,又讓老闆烤了幾張油餅,湊合着填了肚子。
且不說司機如何腹內嘀咕,單是宋閔宏自己,坐在那吹着冬日的冷風就有些蕭瑟起來,有種人到中年夕陽西下,卻無人問津的孤寂感。
宋閔宏去崔家,沒有任何厚重的禮物送給人家,就送了這麼一尾魚苗,兩家弄了個不歡而散。
宋閔宏坐在寒風裡也覺得憋屈,他送的可是幾千塊,雖然不怎麼起眼,但是這是實實在在的七千五百塊啊!對方竟然連一個招待所都沒有給他安排,甚至一頓飯都沒管,這算個怎麼回事,簡直毫無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