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把自己的遭遇告訴洪婷婷和洪冰冰姐妹,而是反問她們:“你們倆不是給丁少成當保鏢嗎?爲什麼找我?”
“大少,你還不知道吧?”洪冰冰一臉興奮地說:“丁總,他已經不生你的氣了,他現在轉而讓我和姐姐當你的保鏢。”
“你說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丁雲騰不生我的氣了?”
“是啊!”洪冰冰說:“這次是丁總派我和姐姐出來找你的,我們倆找了好久,都沒找着你呢。”
我擰了擰眉頭,掙扎着坐起來,靠着牀頭:“瓜瓜,丁雲騰他爲什麼不生我的氣了?”
洪冰冰把目光轉向洪婷婷,洪婷婷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是你們父子間的事兒,你要是不知道,我們倆更不知道了。是不是瓜瓜?”
“嗯!”洪冰冰點點頭,問道:“對了,大少,你還沒告訴我們呢,這段時間,你到底上哪兒去了?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
我心裡想着丁雲騰爲什麼突然不生我的氣,無心回答洪冰冰的問題,隨便編了個藉口搪塞過去。我告訴她們,前段時間,我和一個朋友到國外旅遊去了,那朋友在國外遇到了點麻煩,現在還滯留在國外。
洪婷婷朝我投過來複雜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說:“你的朋友是哪個?是那個姓唐的嗎?”
我朝洪婷婷看去,兩人的目光相遇到一塊兒,洪婷婷趕忙移開了目光,白嫩的臉頰微微地泛紅,手很不自然地捏着衣角,頭微微地低着。她如此嬌羞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往日跟她在半山腰逃生的日子,心裡涌起了絲絲熟悉的甜蜜。
可是,驟然想到杳無音訊的唐瀟瀟,那剛剛冒出來的絲絲甜蜜便被洶涌的苦痛給壓下去。我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並不作答。洪婷婷也沒再追問。
沒心沒肺的洪冰冰沒有覺察到我們倆內心的細微變化,她看看我,又看看洪婷婷,不解地說:“你們倆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呀?我們倆這不是好好的嗎?”我十分勉強地笑了笑。
洪冰冰撇撇嘴,說:“你們倆是好好的,但是你們倆表情怪怪的!”
“我們倆哪裡怪了?你纔怪呢!”我說。
“哼!明明是你們倆怪怪!”洪冰冰嘟嘟嘴。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踏實有力的腳步聲,緊接着是丁雲騰充滿磁性的中低音:“我的毅兒是不是醒了?”
然後,門打開,丁雲騰大步走了進來,他身穿黑色西裝,裡面的白色襯衫上打着領帶,頭髮梳得光亮,紅潤的臉龐上肌肉微微地鬆弛着,有幾絲淺淺的皺紋,目光還是那麼深邃有神。
丁雲騰的突然出現,使我感到手足無措。要知道,不久之前,他纔在他那個十分豪華的家裡無情地將我趕走,而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對我不聞不問,我以爲,他對我已經徹底心寒,從此不會再理睬我,把我當冥頑不化的猴子似的,任由我回到山上撒野,即便我不是。
可是,現在,在我受傷的時候,他竟然突然出現,事先沒告知我一聲,這實在讓我感到十分意外和驚訝。因爲還摸不透他的底細,我內心的情緒很複雜,既不是驚喜,也不是憤怒,具體什麼情緒,我真說不上來。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現在我不想見到他,特別不想。不單單是因爲,我受了莫大的委屈,還因爲我最心愛的女孩生死未卜。此刻,我那尚未完全成熟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傷痕累累。
“毅兒,聽說,你受傷了,爸剛聽到消息就從京華市趕到天北市了。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傷口疼不疼?”丁雲騰彷彿不停地掃射着機關槍似的拋出一連串的問題,目光中滿是關切之情。
如果是剛剛相認的那會兒,我會感動得涕淚橫流,親切地喊他“爸爸”的。可是,想起自己所受到的委屈,我只覺得牙根癢癢的,心中滿是憤恨。
我冷冷地說:“你來這裡幹什麼?誰要你來了?”
丁雲騰怔了一下,嗔怪地說:“你這孩子!我是你父親,你受傷了,我來看你傷得怎麼樣?你怎麼說這種話呢,你?”
“看望我?”我冷笑一聲,說:“我是你什麼人?哪兒敢勞煩你這個大人物來看我?”
“你!”丁雲騰似乎來了氣,想說什麼,卻又不好說出來,他給洪婷婷和洪冰冰遞了個眼色,說:“茄茄,瓜瓜,你們倆先出去一下!”
洪婷婷和洪冰冰轉身走出了病房。
丁雲騰目送她們離開,然後把目光移回到我身上,嘆息了一聲,說:“毅兒,你還在爲上次的事兒生爸的氣是吧?”
丁雲騰不提上次的事兒便罷,他一提,頓時勾起了我滿肚子的委屈,加上最心愛的女孩唐瀟瀟生死未卜,這個時候,我內心不知道有多脆弱。我真的很想找個人大聲地哭訴,把內心的委屈和痛苦,統統倒出來。但丁雲騰顯然不是我的傾訴對象,因爲,他傷害過我!
我咬咬牙,忍住內心的苦楚,語氣依舊很冰冷地說:“丁雲騰同志,請你注意你的用詞!”
“注意我的用詞?我哪裡用詞錯了?”丁雲騰皺了皺眉頭,一副很不解的樣子。
“你的用詞確實是不大正確!”我以冷漠的目光看了丁雲騰一眼,繼續說:“我和你是父子是沒錯,但是並不是所有的父子都是相親相愛的,有的父子是陌路人,甚至仇人,如果是陌路人或者仇人,那麼,彼此之間的稱呼就不應該是親近的,而是冷漠或者充滿仇恨的。”
“你的意思是,你我是仇人?”丁雲騰以戲謔的目光看着我。
“在事實真相還沒弄清楚之前,這種可能性並不是不存在。但僅有的事實至少能證明,目前你我還是陌路人!所以,我請你不要用那麼親近的稱呼來稱呼我,稱呼你自己。”
“扯淡!”丁雲騰鬆了鬆領帶,不滿地說:“我問你,你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你?”
我譏諷地反問道:“我受了多少委屈,難道你不知道?要知道,我所受的委屈全是拜你所賜!”
“你是指我生日那天發生的事兒,是吧?“丁雲騰無關痛癢地笑了笑,說:“那天……”
看着丁雲騰一副自信滿滿、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的樣子,我突然感到很生氣,同時,委屈又加深了一層。憑什麼我向他解釋,他不聽;他向我解釋,我要聽?爲什麼他等到我滿心傷痕了,他纔來給我療傷?難道他不知道心靈之傷,是很難治癒的嗎?
我忘記了手上的傷痛,捂着耳朵哭喊起來:“我不要聽,我什麼都不要聽!丁雲騰,你給我出去,你馬上給我出去!”
我的過激反應把丁雲騰給嚇着了,他慌忙站起來,連連朝我搖手,說:“兒子,你別激動,都是爸的錯,都是爸不對!爸這就出去,你千萬別激動啊!”
說完,丁雲騰起身一步三回頭,戰戰兢兢地走出了病房。
等他關上房門,我頓時把頭埋在被窩裡,嗚嗚地痛哭起來,都說父子是前世的仇人,難道真的是這樣嗎?本以爲和他相認了,就能好好相處,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可他卻三番五次地傷害我。如果說,上次他傷害我是爲了鍛鍊我,那麼這次呢?這次是爲什麼?他斷然不是爲了鍛鍊我,當然更不是“打是疼”的疼愛我,而是偏心、冷酷,他只顧着他的面子,完全不顧我的感受!原以爲,忍受了那麼多委屈,能“修成正果”,卻哪裡料到被他掃地出門!對我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都說受到過傷害的人,心靈很脆弱。我覺得,我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這絕對不是矯情!丁雲騰剛纔是對我好沒錯,可我害怕他將來突然變臉,再次傷害我。與其這樣,我還不如跟他保持距離。有一種人只能遠觀,不可接觸,我覺得,丁雲騰便是這種人!
他丁雲騰有錢就可以這麼霸道嗎?想打我就打我,想罵我就罵我,完全不顧我的感受。想對我好了,很隨意就來叫我“毅兒”,還自稱自己“爸爸”,他當我是什麼了?是沒感情的物品嗎?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他這麼有地位的人,難道不懂得任何一個人都是有自尊和尊嚴的嗎?
嗚嗚嗚,老子纔不尿他!與其投靠一個冷酷、喜怒無常的有錢爹,還不如投奔一個慈愛的窮爹!老子是個有骨氣的人,他丁雲騰有錢可以買到一切,想要收買我的心可沒那麼容易!丁雲騰,你走着瞧吧!如果你不好好向我認錯,還是那麼蠻橫和霸道,老子是不會屈服的!
此刻,我對父愛已經不抱奢望,我反而渴望的是母愛。母親要是還在人世該多好,我便可以對她傾訴唐瀟瀟目前的險境,在她面前甚至在她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