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雲騰指了指他身旁的沙發,說:“毅兒,坐!”
丁雲騰的聲音很和氣,完全不像剛纔呵斥黃玉婷和丁少成那麼充滿怒火和嚴厲,而且,他還喊我“毅兒”,這讓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要知道,不久之前,他曾當衆辱罵過我,毆打過我。
我有點惴惴地坐在他身旁,卻仍舊是一副傲氣模樣。
丁雲騰和藹地說:“毅兒,你再把今晚發生的事兒詳細地跟爸說說!”
我遲疑片刻,說:“事情就是像少成剛纔所說,我和他去一個朋友家聚會,我唱歌不好,他覺得讓他丟臉了,便半路攔下我,用很難聽的話語罵我,我們倆就這麼動起手來。”
“他是怎麼罵你的?”丁雲騰問。
我把丁少成罵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丁雲騰。
丁雲騰怒道:“太過分了!他今晚捱打是自找!換做是我,我也會忍不住跟他動手的,今晚的事兒,錯誤在他,而不在你!”
聽丁雲騰這麼說,我甚感意外,要知道,不久之前,他曾教育過我,丁少成是我弟弟,我這個做哥哥的要讓着他。我也確確實實地按照他說的去做了。可到頭來,我卻被丁雲騰辱罵和毆打。
丁雲騰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大,令我困惑。
我不大相信地問道:“爸,你真的不怪我?”
“嗯!”丁雲騰點點頭:“少成這孩子太任性,我不能老這麼由着他,否則是害他。”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爸,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和我媽的真正關係到底是什麼?你們倆是真心相愛,還是你玩弄了她?”
丁雲騰竟然咬咬牙,眼裡有怒火。我偷偷瞟他一眼,看到他這表情甚是驚訝,他爲何聽到這個問題有如此表情?他心裡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然而,等我第二次再看他時,他臉上已經恢復了和藹慈祥的表情。
“怎麼,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的話?” 丁雲騰慈愛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和你媽是真心相愛的!你別聽少成胡說,你媽根本不是小三。若不是和你媽無奈分散,我是不會娶少成他媽的。”
丁雲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大概是害怕被黃玉婷和丁少成母子聽到。
聽丁雲騰這麼說,我壓在心頭多日的疑雲,稍微有所消散。如果事情的真相真如丁雲騰所說,那麼,我會爲自己是丁雲騰的兒子而自豪,今後,我會好好地孝敬丁雲騰的。
丁雲騰擡手將腕上的表給我看,說:“你看看,爸的手錶就是你送的那隻!爸好不容易纔把你找回來,爸是真心希望你能融入丁家,和我們一起快快樂樂和和睦睦地生活!”
我感到很慚愧,不覺埋下了頭。丁雲騰說的是真心話嗎?如果是,那麼,我會覺得,他那天當衆辱罵我、毆打我不算什麼,我會純粹當做是誤會。既然是誤會,只要解釋清楚就沒事了。我確實應該努力融進丁家,成爲丁家的一員。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內心隱隱地不安,總覺得丁雲騰的話還是不大靠得住。至於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我也說不上來。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儘量吧!”
“嗯!”丁雲騰拍拍我的肩膀,說:“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說完,丁雲騰起身,想上樓。走了幾步,他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回過頭,說:“毅兒,夜已經很深,今晚你就在家裡過夜吧?”
見丁雲騰目光中滿是期盼,我不忍心拂他的好意,於是點點頭,說:“好的!”
丁雲騰說:“你的房間,我已經帶你看過,你就睡那個房間,裡面的被子什麼的,都是新的!”
丁雲騰說完,掉頭上了樓。
就這樣,我留在了丁家過夜。
我的房間向着東邊,今天是十五,推開窗戶,深藍的夜空中,圓圓的月亮彷彿蛋黃似的,掛在高空,薄薄的霧氣中,清輝朦朧。
深秋的風有點大,吹得窗外的幾株相思樹沙沙作響。因爲是郊區的緣故,這兒聽不到都市的喧囂,傳入耳朵的除了風聲,便是不知名蟲子的鳴叫聲。
躺在寬大、柔軟的席夢思牀上,看着圓月,我心潮起伏。
自打得知自己不是李國興親生兒子的那一天起,我便深深地期待着有一天,我和親生父親、母親團聚團圓,和和睦睦、快快樂樂地過日子。可誰曾想,母親卻已經不在人世,親生父親對我好沒錯,可他卻讓我有不安全感,或者說,我在他身上找不到父愛的感覺。這是因爲我從小沒在他身邊長大的緣故嗎?還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
綠衣女孩幾次告訴我,我母親還活着。如果這是真的,那該多好!不過,我不相信這是真的,她跟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相信她的話?還有,既然她說,我母親還活着,她爲什麼遲遲不肯帶我去見母親?
母親當年生下我之後爲何又將我遺棄呢?她是主動遺棄我,還是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原因呢?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要說真相,母親是最瞭解的人,她要是在人世就好了。我只要找到她,問問她,就可以知道她和丁雲騰的真正關係,還有我被遺棄的原因。
我相信,母親肯定不會是主動遺棄我的。畢竟,我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虎毒都不食子呢,她捨得遺棄自己的親生骨肉?
......
都說睡覺之前思慮太多會導致失眠,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因爲過度思考自己的身世,我情緒波動很大,直到半夜翻來覆去都還沒睡着。
這個房間是帶衛生間的,凌晨一點多,我起來上了一趟衛生間。此時,月亮已經斜到另一邊,窗外的草坪上樹影幢幢。
回到牀上之後,躺了一會兒,正迷迷糊糊之極,突然聽到一陣異響。這聲音來自窗外,好像是有人行走發出的輕微沙沙聲,這沙沙聲和樹葉摩擦發出的沙沙聲完全不一樣。也正因如此,它才引起我的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