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露魚肚白,微風輕送,天高雲淡!
在養父和弟弟李家富的含淚千叮嚀萬囑咐和招手中,我漸行漸遠。雖沒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卻也差不多。此去京華市,不從丁雲騰那裡借到錢,我是不會回來的!這可是養父的最後希望!
呵呵,昨夜我做了一個夢,夢迴到了高中時代,那時,我還是丁雲騰的兒子,手裡有花不完的錢。我用麻袋裝了滿滿一麻袋的錢到醫院給養父治病,讓養父住最好的病房,還給他找了幾名護士,日夜輪流照顧他。
夢境是如此逼真,醒來時,我仍然相信,夢已經實現了,我再也不用爲養父的病發愁了!夢境與現實的落差如此之大,以至於惆悵久久縈繞心頭,揮之不去。這種感覺,恐怕只有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才能感受得到。李煜若不是從皇帝變爲階下囚,斷然不會寫出“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間!”如此淒涼的詞句!
正值青春年少,本應輕狂的我,卻揹負着如此沉重的包袱!親生父母不知道在哪裡,他們如果看到我如此境況,不知會不會心疼落淚?!
還有唐瀟瀟!
聽說,她留美繼續深造,也許拿到碩士文憑了吧?她還會繼續留美攻讀博士嗎?當年讀高中,她就沒看上我,現在有這麼高的學歷,又像天鵝般美麗,她更看不上我了。
“李毅啊,李毅,你真傻!都這麼多年了,人家早已經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你竟然還對人家念念不忘!你的癡情能換來什麼?痛苦,永遠只有痛苦!洪婷婷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你惦念的人是唐瀟瀟,而不是她,她肯定會痛恨你的!”
酸酸楚楚中,耳邊響起了李茂山的那首歌:“忘了吧,再想她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煩惱多一重,還不是有始無終?……”
車站到了!
走向候車大廳的時候,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迎上來,朝我伸出一個鉢,可憐巴巴地說:“小夥子,可憐可憐我吧……”
遲疑了一下,還是從兜裡摸出幾毛錢放進去。看着中年婦女的落魄樣,忽地,“母親”這個詞閃進腦海裡。母親如果還在人世,應該還是像她這般年紀。從小到大,我可從來沒體會過什麼是母愛!
記得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學校組織我們看《媽媽再愛我一次》那部電影。因爲年紀小,很多同學的媽媽都來陪伴她們的孩子,看着同學們依偎在他們媽媽的懷裡,我別提有多羨慕。當《世上只有媽媽好》那首歌響起的時候,我捂着臉哭了。
那時候,我在心底哭道:“我的媽媽呢?我的媽媽在哪裡?媽,你到底在哪兒……”
直到上高中,不,就算到現在也一樣,我對母愛的渴望,遠遠超過了對父愛的渴望!正因如此,當年上高中時,丁雲騰要我喊他爸爸時間,我斷然拒絕了。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我的親生母親她是否還活着,人在哪兒?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的親生母親還活着,見到她,我肯定會止不住會像三歲那樣,撲進她的懷裡,深情地大喊她一聲“媽媽”的。
這麼說,好像我很可憐似的!但,我的的確確挺可憐,不是嗎?呵呵!
班裡同學活着的目標是房子、車子、妻子、兒子、票子,五子登科。我當然也想“五子登科”,不過,我的最大目標卻是找到我的親生父母,如果他們還在人世的話!
不知道爲什麼,我隱隱地覺得,我的親生父母還活着,只不過,我找不到他們罷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更多時候,感覺往往是錯覺,可我內心深處總是一次次地肯定這種感覺,可能是我對父愛和母愛的渴望太強烈了吧!
提到父愛,不覺就想到了丁雲騰。雖然親子鑑定已經表明,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我內心對他的感覺是那麼的親切。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和他很相似,我也這麼認爲。說真的,丁雲騰真的是我心目中的完美父親形象:身材頎長,慈祥、儒雅,睿智,大氣!他要是我親生父親該多好!可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呢?唉……
不過,想想孤兒院的孤兒,我覺得自己應該知足了。孤兒院的孤兒,沒有父母,沒有親戚,孤孤單單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我,至少還有養父,雖然他不是全身心地疼愛我,但至少給過我溫暖。而且,我還有個疼愛我超過疼愛自己的弟弟!
“李毅啊,李毅,你就別奢求那麼多了!人生哪兒能十全十美?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不完美的人生纔是完美!一個人十分完美了,就不完美!已經已經完美了,等待他/她的,不會還是完美,而是不完美!所以,你應該坦然地、快樂地接受生活的不完美吧!現在,養父得了重病,是該你報答他的時候了,你一定要想辦法借到錢,那樣纔不辜負養父和弟弟對你的期望……”
“丁雲騰也許,不,估計是肯定,不會一下子就答應借錢給我的。但是,你不要氣餒,一定要想辦法磨他,纏他,直到他答應爲止!弟弟李家富不是說過嗎,丁雲騰每年做慈善花上億元呢,他給我幾十萬塊錢,就跟我剛纔給那中年婦女幾毛錢似的,根本不算什麼!”
這麼一想,我的腳步輕鬆了許多!
朝陽已經掛在樓宇間,耀眼的光芒灑滿了大地,熱鬧的一天又將開始了!我彷彿聞到了花兒的香味,聽到了鳥兒的歌唱,看到丁雲騰在前方朝我招手,面帶微笑地對我說:“李毅,你終於來了,我等你等了好久了,知道不?……什麼,你遇到困難了?小菜一碟,我這就讓秘書給你取錢去……”
候車大廳左側牆上有一面鏡子,走過的時候,我看到鏡子中,自己那張憂鬱的臉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