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括與廉頗……
被諸葛亮這麼一提醒,蘇辰的思維也被打開了,現在的趙廣師不就是當初的廉頗那般,採取保守防禦的打法,想要拖蘇辰進攻節奏,以及後勤輜重。
“趙廣師乃宗室大將,年過七旬,德高望重,可是亮覺得宗室二字卻有一個做爲領軍之將最大的缺點。”
諸葛亮笑吟吟的垂下羽扇,走到一側,大抵也讓帳中諸將一起聽聽。
“宗室大將看似皇帝親族,統帥大軍有着極高的信任,但那是取決於皇帝的年齡,年齡太小和太大,宗室統兵對皇位都有極大威脅,尤其手握重兵,其實會引來猜忌,畢竟宗室的身份容易讓他們坐上皇位。”
油燈搖曳,飛蛾裊繞。
諸葛亮搖了搖羽扇,笑吟吟的問道:“諸位猜,爲何趙廣師如此年齡,卻駐守惠州?”
“防他在京畿坐大。惠州靠近鹿陽,既離了朝堂,又能看着他。”張遼這種統兵大將,心裡自然能猜出魏國皇帝的心思。
隨着諸葛亮分析,帳中諸將討論,蘇辰腦中也漸漸有了用計的輪廓,安祿山眼下就是那位趙廣師的催命符。
而自己則需要對面軍隊面前表現出對趙廣師的尊敬……給他背後的魏帝上眼藥。
第二天一早,三名將領,帶着本部兵馬攜帶聖旨快馬加鞭衝往北面魏國軍中。
“伱雖有些本事,但資歷不足,何以統領大軍。”
已經有聲音開始呼籲早日結束戰事。
“常聽燕國夏王年紀輕輕,今日一見,才知如此年輕。”
倆人互望的目光裡,蘇辰在馬背上拱手還禮,笑着說了一句:“老將軍與我那敵國,這般出來,不怕你家皇帝猜忌?”
下方,袁逢絲毫不懼,他擡起臉,躬身拜下:“陛下,大都督往日用兵有方,爲何面對兵力相差如此之多的敵國軍隊,卻寸功未建?反而一拖再拖,如此下去,只怕兵馬越打越少,燕國軍隊越打越強!”
下方出列的老人並沒有離開,
而是繼續道:“陛下,臣昨日接兵部戰報,前線將士遞折,言大都督在陣前與燕國夏王會話,而後夏王后撤休整,大都督卻按兵不動,是爲何故?自古以來,用兵者豈能講信義,倘若會話之時,大都督及麾下親衛突然發難,那夏王就死了,燕國軍隊不攻自破,何苦一拖再拖?!”
眼下戰事風雲變幻,魏國軍隊一敗再敗,先是三州九萬,接着又是齊樑客軍九萬,接連戰敗的戰報傳入鹿陽,上至朝堂,下至民間百姓人心惶惶,加上城中糧價日益高漲,生出不少怨聲哀道。
商議到後面,蘇辰連夜派出繡衣司的人,想辦法混進鹿陽跟在京城當官的安祿山接觸,讓他來做後面的事。
“陛下,臣有事請奏!”
第三杯酒下肚,魏帝招來了外面候着的宦官,不久之後,朝中來了三名將領,他們英武、銳氣,與趙廣師是完全不同的氣勢。
有了定下的策略方向,黎明之時,駐紮李家坪的四萬兵馬動作起來,加上後續趕來的幽燕、益州兩軍,七萬多人陡然呈威逼的姿態,朝魏國主力挺進,距離十里擺下陣勢。
“臣等覺得袁尚書說的有理,大都督率大軍討賊,卻一路推進緩慢,坐失機會,齊樑兵馬戰敗,大都督難辭其咎!”
等衆將從大帳內離開,諸葛亮沒有急着走,而是說起房雪君的事。
“非是來離間,今日過來想問老將軍,齊樑兵馬已潰敗而走,四十萬大軍,如今只剩十六萬可用,真有把握將孤麾下兵馬殺敗?”
兩軍之間將士沉默的看着戰車緩緩來到中間,在距離三丈的位置停了下。車上的老人拄着佩劍,緩緩起身,挺直脊樑,看着對面騎在黑馬上年輕的統帥,不由緩緩拱了拱手。
“嗯,這樣最好。”
“哈哈,十六萬兵馬在老夫手中,足矣!”
“燕國之軍,殺氣騰騰啊!”
“老夫,與他一見。”
幾乎同時。
到底是打燕國軍隊,還是準備……
尤其是那句:“十六萬兵馬在老夫手中,足矣!”
趙傳廷摸了摸她年輕嬌嫩的臉蛋,罵出老賊二字也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年齡,“不過那老賊說得一些話,還是有理的!”
趙傳廷擡手又是一杯酒水下肚,今日朝堂上袁逢那番話,其實讓他心裡那股忌憚越發重了,趙廣師是他皇叔不假,可在宗室的名望甚高,如今又將幾十萬兵馬指揮權交到對方手裡,這段時日,他都沒睡過安穩覺,徐徐推進可以說是謹慎一些,可燕國軍隊後撤,還按兵不動,這就讓他更睡不着了。
“夏王還是莫要使離間之法,老夫不吃這一套。”
房家爲這位夏王也算出了一些力,在士族之間也有份量,加上民間的聲望,中下盤已經得到穩固,只要那位夏王妃省點心,那整個燕國基本就夏王手裡了。諸葛亮想着之前在定安時,荀彧跟他說的這番話,笑了笑,便告辭離開。
那幾個文武同聲附和:“臣等附議!”
趙廣師保持臉上笑意,聲音中氣十足:“老夫站得端行得正,何況還是陛下皇叔,年紀到了這般歲數,還用得着猜忌?”
寫有‘魏’字的大旗在風中招展,一輛四匹戰馬拉動的戰車頂着華蓋在左右親衛拱衛下緩緩駛出。
“怎麼不操心,燕國軍隊都打到外面了,再近一步就打到鹿陽了,咱們都在城裡,還是朝中文武,萬一……我說話就這麼耿直,尚書莫怪。萬一要是打進來,咱們可就是降臣……以後可就沒出頭之日,現在的官位都保不住,我怎麼能不急!”
明媚的天光有些刺人眼眸。
其實他得到的消息,比袁逢知道的還要多,甚至那日在蘇辰與趙廣師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都知曉。
同樣處於中陣的七萬魏軍,聲勢也並不小,軍容整齊,言行令止,看得出在趙廣師的節制下沒少進行操練,只是和對面的燕國軍隊,缺少了殺氣。
“一個老賊。”
“大膽!”
“大都督,對面有一獨騎過來,像是要和都督說話!”孟馱視線極好,一眼便看到了對面一名騎着黑馬的身影越衆而出,促馬來到中間的位置。
疑心一旦起了,放大了,就收不回來了。
是夜。
諸葛亮知道蘇辰心裡擔憂什麼,“不過沒事,她與她師姐,跟隨周倉駐守廣甫,幫忙安置傷兵,籌備傷藥。”
張角一身道袍,手拄長杖,站在獨仙峰懸崖西望,兩座大小山脈蜿蜒起伏,猶如兩條龍展現在眼前。
“什麼話,就不能跟你說了。”
七月十九,前線的戰報在夜色裡進入鹿陽,快馬奔入皇宮,消息隨即被皇帝按了下來。
他話語落下,兩側也有文武上前附和。
“有何不敢!”趙廣師用兵多年,從未小瞧過誰,別聽對面說‘待休整過後’就覺得有機可乘,相反,對於面前的年輕人,他心裡也有一份對對手的敬重。
那邊,得到消息的趙廣師一臉嚴肅,昨日下半夜時,他已經知道齊樑兩國在廣甫戰敗的消息,如今對方又擺出這般姿態,不得不讓這位老人嚴陣以待。
袁逢保持笑容傾聽,眸底卻是閃過一絲神色來。
塵煙起伏。
龍首之位,正立着一處道觀。
“呵呵,如今名將名士環繞,分出重擔,與當年在蜀地時,不知輕鬆多少。大王,早些歇息,明日就運作起來!”
魏帝咬牙低吼,深深看了朝中文武一眼,拂袖離開了龍庭,大步回到後殿,一路上大聲喝罵起來,到了後宮大院,平日最寵愛的妃子都懶得親暱,坐下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老胖子這番話顯得沒有規矩,可在袁逢聽來,是將他真正當做知心之人,老人呵呵笑了笑,“大都督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陛下都沒說什麼,你我操什麼心!”
“回稟尚書,我知我資歷不足,可耐不住報國心切……”安祿山一屁股坐到地上,盤起兩條腿,“今日聽說齊樑兵馬戰敗,燕國不進反退,而趙老將軍卻按兵不動,急得我尿都快滴出來了!這不跑來尚書這兒埋怨幾句,說說心頭苦悶嘛。”
“夠了!”
尚書袁逢府上,老人捻着須尖,看着面前這位年歲與他相差不多,卻顯得極爲恭順的老胖子,語氣溫和。
翌日。
“什麼話?”
“陛下,怎麼一個人喝悶酒?”換了一身輕便衣裙的妃子過來坐到他旁邊依着,“可是朝中遇到什麼煩心事?”
當即跨上戰車,率主力過去,左右兩翼的吳越、隨慶四支軍隊也距離三十里左右佈防,威懾對方七萬兵馬。
蘇辰闔了闔眼簾,拱起手:“敬老將軍雄威,不過孤麾下將士也不是那般放棄,待休整過後,你我再決雌雄,可敢?”
趙廣師笑起來,拒絕了旁人勸阻,“我知你們想說什麼,但老夫堂堂正正,當着三軍的面與對手照面,有何齷齪!”
大殿之中,其餘文武都沒有出聲,一來他們心裡也有疑慮,二來,趙廣師又非他們隊伍中的同僚,眼下便沒有選擇開口反駁兵部尚書。
陽州東南面的甘州南面的玉髓山,尋找十幾日的地方終於勘察到了。
“老將軍心胸坦蕩,孤佩服!”蘇辰面容溫和,再次拱起手:“更佩服老將軍用兵穩重,不像貴國皇帝三番五次被孤麾下擊敗,像老將軍這樣的將才,恐怕魏國找不出幾個來了。”
“她怎麼來了?”蘇辰皺起眉頭。
到了第二日上朝,消息幾乎已經在朝中傳開,趙傳廷坐在龍椅,面無表情的聽着各個臣子的奏摺,待到兵部尚書這裡,袁逢出列,直接開口,說起了與昨日不同的話。
車輪滾動,前方一排排士兵左右退開,讓出一條道來。
“孤再年輕,也不及老將軍持兵穩重。”
密密麻麻的軍陣在廣袤的原野上蔓延排開,巨大的‘燕’‘夏’字大旗,立在中陣。它的下方,左右前後,都是一個接着一個兩千人的陣列,兩翼是保持攻擊姿態的白馬、狼騎兩支騎兵,將人的視野擠的滿滿當當。
“蘇烈、蘇庭運送糧秣,她也在幫忙,聽到四十萬大軍圍困,北路被阻擋那段時日,說什麼也要跟着過來,兩道重新打通後,便與亮還有齊、鍾兩位將軍率生奴軍一路殺過來,正好碰上齊樑兩國攻廣甫。”
戰鼓、號角聲持續響徹。
蘇辰出了一口氣,坐回椅上,向後靠了靠:“她人挺好,就是那身江湖義氣不容易改掉,倒是讓丞相操心了。”
魏帝拍響扶手, 站起身來。
趙傳廷眼皮跳了跳,心裡大抵也知曉這位身邊的心腹老人,要說什麼了,直接揮手打斷:“尚書要說什麼,朕心裡清楚,就不奏了,退下!”
這邊,又將領過來勸說全軍掩殺,都被趙廣師拒絕。
“其兵馬非敗退而走,何況齊樑兵馬已敗,對方士氣正旺,上前追殺必會遭到對方伏擊!”
兩人各自說完,朝來時的放心返回,不到片刻,燕軍開始後撤,有條不紊的往廣甫方向而去。
軍中將領話語被這位老帥一言壓下來,從京畿跟隨出來的將領心中自然有些不服的,但礙於對方威望,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寫了信函,遞送鹿陽。
“找到你了!”
張角輕喃一聲,轉身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