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雪沒有送楚佑霖,看着他出去,她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猶記得以前,每次在與楚佑霖的心理戰中略佔上風時,戚雪都會露出那種一閃即逝的得意笑容,這次她沒有。
因爲慢慢意識到,懷疑是一個不斷擴大的黑洞,它可以在無聲間吞噬一切。
戚雪知道了,與楚佑霖再不是同一條路上的人。
那好吧,那就走自己的路,再不回頭看,回頭一次就傷情一次,才二十歲,不應該承受這一切的。
想通了,瞭然了,再不爲過去的一切糾結。
起身來到窗邊,看到楚佑霖的車駛出視線,良久戚雪都沒有動。
剛纔楚佑霖進來的時候,她的確是在哭,不爲楚佑霖,也不爲鄧小杰,爲的是她感到了自己有一顆不會再愛的心。
上次那個逼仄的小旅館內,鄧小杰懷着一腔激情,撫摸她的全身,但最後她還是把他推開了。
知道鄧小杰深愛自己,可是戚雪就是沒有辦法心甘情願地將自己再交給他一次,明知道鄧小杰是她幸福的彼岸,但戚雪卻無法停止內心對自己的厭惡。
清楚地記得,鄧小杰是如何將頭埋在她的胸前,哭的像個孩子。
不能想那樣的畫面,想一次就要哭一次,戚雪的內心是矛盾的。
她試着讓自己接受鄧小杰,與他兩情相悅,可是她做不到。
“小杰,這輩子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你。”戚雪心裡這麼想。
楚佑霖的車駛出戚雪的視線,她站在陽臺上想着發生過的一切。
與此同時,鄧小杰在一家旅館內,躺在狹小的牀上,看着有些黯淡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滿是黑點,那是蒼蠅屎。
鄧小杰想找個人說話,現在他體會到了一顆還在跳動的心,有多麼懼怕孤獨。
今天清早,他開着一輛大貨車,撞翻了杜書榮的車,之後逃離現場,將貨車又開進了一處盤山公路的山崖。
他以爲杜書榮肯定被撞死了,心裡的愧疚與悔恨讓他冒出陣陣冷汗。
當然了,以鄧小杰的性格,做出這麼瘋狂的事,絕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至於是什麼原因,也不必明說,大家都明白。
鄧小杰一直盯着天花板,他能感到心在跳動,甚至能清楚看到自己躺在牀上的可悲模樣。
他在頭腦中給自己製造出了一個假象,這個假象就是他自己。
可以說,在這種時候,他的精神完全脫離了他的身體。
新換的手機,新換的號碼,沒有幾個人知道。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鄧小杰嚇了一跳,他下意識地一把抓過手機,同樣下意識地認爲這是戚雪的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蒼老慈祥的聲音:“小杰,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擔心畢業後的就業問題啊,媽告訴你,如果在外面一個人太累,想家就回來。”
是老媽!
一剎那,鄧小杰嚎啕大哭。
很多人說,在外面不管遇到多少難事,和家中父母通話都要報喜不報憂,讓父母擔心是最大的不孝。
可是又誰能瞭解,人心到底是真的否堅實似鐵,足以經受的起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拷問自己,同樣也拷問時代與上帝。
在心靈瀕臨崩潰的邊緣,茫然四顧,找不到支撐生命的支點,鄧小杰哭了一陣子,電話那邊的老媽沒有打斷他。
“媽,我想你!”鄧小杰說。
“媽也想你。”
“可我不回去。”
“行,那就在外面闖蕩,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媽的兒子。”
一個母親偉大之處,不在於給了孩子生命,而在於給了孩子一顆心靈,並且尊重這顆心靈所做出的一切決定,以一個母親的寬容深愛自己的兒子。
她沒有追問鄧小杰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爲她相信兒子不會做壞事,更加相信生活本就是一場充滿坎坷磨難的旅途。
平凡的老媽,平靜的聲音,爲處在無盡孤獨中的鄧小杰帶來了一絲寬慰,也意識到老媽的不平凡之處。
門把扭動,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鄧小杰緊張起來,接連出了兩件事,此刻的他不管聽到任何一點風聲鶴唳,馬上就會草木皆兵。
“媽,先掛啦。”不等老媽回話,鄧小杰就將電話掛了。
隨手從牀下掏出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兩步到門邊,緊貼着門後的牆,他屏住呼吸,等待開門。
如果是來抓他的,那他馬上扣動扳機,大不了就是一死。
“小杰,開門,是我!”
聽到門外的聲音,鄧小杰鬆了一口氣,舉槍的手無力的垂了下來,整個人虛脫險些坐在地上。
來人是戚雪。
鄧小杰拉開門,戚雪進來:“我來的急,忘了帶鑰匙。”
看到戚雪,鄧小杰本應感到欣慰,男人心理上需要關愛的時候,有時這種關愛只能來自女人。
不過,鄧小杰卻沒有那樣的想法,他已經不再對戚雪抱有任何的希望,但他依舊深愛這個女人。
“嚇到你了嗎?你的臉色這麼白。”戚雪伸手摸了一下鄧小杰的臉。
鄧小杰感到她的微涼的指尖在輕顫,他從來不懷疑,戚雪有一顆柔軟的心。
“小雪,我們回頭吧。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鄧小杰情動由心。
戚雪猛的收回手,像是被電到一樣:“別說傻話了,我們都沒有回頭路。是的,我知道你愛我,你不應該走這條路的。一千句道歉也改變不了事實,我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交給你。”
鄧小杰還沒有搞清楚是什麼意思,戚雪就將頭髮撩了一下,然後直挺挺的躺在了牀上,“來吧!”
這是一種自輕自賤的決絕,鄧小杰沒有動,他從戚雪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雨露承歡前的期待,而是如向神靈獻祭時的悲壯無悔。
“小雪!”鄧小杰俯身在牀邊:“別這樣,我要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身體。不管我做過什麼,都是爲了我自己內心的感受,因爲我不想看到你一個承擔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