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在偃州城,你隨便向一家店鋪的小二打聽:“小哥,請問萬記在什麼地方?”
那麼,小二很可能這樣回答你:“萬記?我們這裡就是萬記啊……不過,我們左鄰也是萬記,右壁也是萬記,對門是萬記,斜對面還是萬記,你想找哪個萬記?”
這當然只是個笑話。
但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因爲它是真的!
萬記點心鋪、萬記成衣鋪、萬記雜貨鋪、萬記鐵匠鋪、萬記棺材鋪、萬記青樓、萬記賭坊、萬記酒莊、萬記義莊……
“怎麼全都是萬記,你們家就不會給鋪面起點新鮮的名字麼?”我舉目四顧,對萬悟生道。
“唉,店面太多了,圖個省事。”萬悟生道。
沒錯,這偌大一座偃州城,基本上都是萬家的私人產業。
可相對整個萬家而言,這只不過是牛身上一根稍粗的剛毛而已。
偃州城西北大街,萬家府邸。
這條街就是萬家府邸!
“我現在才真正體會到,‘南萬北沈中霍氏’這句話裡蘊含的深意啊。”我踏入萬家大門的時候,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天下之大,九十九州,但在這九十九州之中,唯獨這三個家族最有錢。
這完全能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了吧?
“沒什麼用。”萬悟生卻搖頭道,“沒錯,萬家是很有錢,可萬家,並不是一個人的萬家啊。”
“哦?此話怎解?”我問道。
“像北方沈家,財政大權完全掌握在家主手裡;像中州霍氏,依靠一個神秘的霍氏議會來控制所有生意。”萬悟生解釋道,“可我們萬家,雖然也有家主,但銀根是分散的,家族下面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腰包捏得很緊,有錢賺的時候一個個往外蹦,虧了錢全躲起來裝孫子……像之前鄭門主找我借錢,把金鷹毛抵押給我,我自己做擔保賺一分息把銀子給貸出去,那都是老傢伙點了頭的,沒想到才過幾天,居然一個個逼着我來還利息,生怕吃虧,所以我才上門……”
聽他這麼一說,我多少有點明白了萬家的情況——這不就是全民股權制麼?
“照你的說法,要是你們萬家出了什麼大事要開會,豈非要來很多人?”我試探道。
“多極了!”萬悟生用力點頭,“每次開大會,至少得來半城人,隨時能給你開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我眉頭一皺,“你們家主出事到今天,也還沒有兩、三個月吧?”
“差不多。”萬悟生扳着手指頭道,“家主遇難的消息傳來,第三天召開大會,這時候應該快到尾聲了吧,也不知道誰會是新的家主……”
原來如此!
我之所以拼死拼活的要把萬悟生撈出地牢,主要是想通過他的關係和萬家談一筆生意。
可現在……
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公子。”萬悟生提議道,“如果你想借錢,我可以找幾個兄弟朋友一起做擔保,至少能借個幾百萬兩,如果想談生意,可以去找我九叔……”
“不急,不急。”我擺手道,“不知道……你和萬無懼熟不熟?”
“什麼萬無懼,那就是萬無知!”萬悟生嗤笑道,“那小子啥都不懂,只能整天練武,偏生還練得不好,白瞎了多少好師傅,好寶貝。”
“你和他的關係是……”我問。
“堂兄弟嘛。”萬悟生道,“他是我堂兄。”
“萬無懼是不是有幾個親兄弟?”我又問。
“活着的,有頭臉的,其實就三個。”萬悟生點頭道,“萬無敵,萬無病,萬無花,這三位可都是新家主的熱門人選吶……”
萬無敵,萬雨紳長子,擅長管理各類商鋪,曾經將二十八座虧損面臨倒閉的店面起死回生,扭虧爲盈。
萬無病,萬雨紳次子,擅長算賬,銀子經過他的手,甭管是一分還是一億兩,都能將來龍去脈算得清清楚楚,造冊存放,更有在三天內盤清七十六家商行賬目的驚人之舉。
萬無懼,萬雨紳三子,這位不用多介紹了。
萬無花,萬雨紳四子,年紀雖小,卻纔思敏捷,一雙清瞳洞悉人心,和他接觸的人無不如沐春風,外號妙花小神童,偃州境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然,萬家的新家主,並不一定要在萬雨紳的子嗣中選出來,但不得不說萬雨紳教兒子相當有一手,這三個兒子確實是人中龍鳳,萬家年輕一代裡面,還真沒有能超過他們的。
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這新家主,也未必要在年輕一代裡選吶。
暗地裡,究竟有多少老狐狸、老油條對家主的寶座虎視眈眈?
“走,帶我去拜訪一個老朋友。”聽完萬悟生的介紹,我摸着下巴道。
“老朋友?誰啊?”萬悟生問。
“還能是誰?當然是萬無懼。”我說,“除了你,萬家我就認識他一個。”
“你怎麼認識萬無知的?”萬悟生好奇道。
“不打不相識。”我說。
“那你得小心了。”萬悟生提醒道,“萬無知這個人很記仇的,公子你……應該打贏了他吧?”
“贏了幾次。”我說。
“揍得慘嗎?”萬悟生又問。
“挺慘的。”我說。
“那就好,那就好。”萬悟生欣喜道,“這小子武功雖然練得不算好,可在我們分家的兄弟姐妹面前,那就是活脫脫一個小霸王啊。”
“看來這傢伙天生就是一張嘲諷臉吶,仇家肯定少不了。”我笑道。
“可不是。”萬悟生道,“被他揍過的分家兄弟,至少有十幾個。”
“那你呢?”我問。
“我?”萬悟生一聽,立即挺起胸膛,“我……我可沒有。”
言語間,我們來到了一座金碧輝煌的閣樓旁。
由於有萬悟生帶路,在萬家宅邸裡逛了這麼久,身旁好幾百個保鏢護院經過,愣是沒有一個人過來盤問。
但剛在閣樓旁站定,馬上有人攔住了我們。
“幹什麼的?”閣樓守衛問道。
“眼瞎啊?”萬悟生晃了晃自己的萬字金腰牌。
“看到了,金腰牌嘛。”閣樓守衛毫不在意的打了個呵欠,“還不夠資格在紫煙樓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