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來私刑?”在凌則虛的厲聲質問之下,那秋郡太守反倒是理直氣壯起來。
“據我所知,場上待刑之人,既無提堂過審,亦未簽字畫押,更不曾稟明刑部,得上峰准許,這不是私刑,又是什麼?”凌則虛瞪眼道。
“不過一種刑訊手段而已,並非真要斬他。”秋郡太守不慌不忙道,“凌大人若不相信,可遍問在場衆人,個個知道其中內情。”
凌則虛聞言,往四下掃視一眼,卻也未再追究,輕輕從房頂躍下,來到我面前。
“倒是連累凌兄千里迢迢跑這一趟。”我訕笑道。
“並沒有千里迢迢。”凌則虛道,“我本來就在西方絕境追查一宗案件的線索,接到王爺傳喚,就趕過來了。”
“王……也在虞州?”我低聲問道。
“昨天還在,似乎朝中有急事,已經連夜趕回中州去了。”凌則虛回答。
“原來是這樣。”我隱隱有些失望。
之前那秋郡太守質疑,爲什麼短短几天內就會有聖旨頒下,我當時就知道,王子云人肯定在附近,因爲他總是隨身帶着幾卷空白聖旨,方便自己做事。
同時我也有一點疑惑——都到了這種地步,皇帝怎麼還不換人當?要知道我初識王子云的時候,小皇帝才八歲,如今也已經十三了;等過幾年皇帝親政,攝政王這個位子可就開始燙屁股啦。
唉,俗話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這皇帝家的事,那自然是比海還深,其中究竟有多少恩怨糾纏、多少驚天隱秘,像我這種‘草民’又如何猜測得到?
罷了罷了,還是先考慮自己的事情吧。
“劉大人。”凌則虛轉身對秋郡太守道,“這個人,我帶走了。”
“凌大人。”秋郡太守臉露難色,“此人乃是天鷹堡案的重大凶嫌,你說帶走就帶走,不太好吧?”
“正因爲他是重大凶嫌,本指揮使纔要帶走,親自審訊看守。”凌則虛道,“你還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了。”秋郡太守深深一躬。
“本指揮使初到虞州,人生地不熟,說不定會有疑問需要請教劉大人,希望劉大人這段時間莫出遠門。”凌則虛又道。
“下官曉得。”秋郡太守又是一拜。
凌則虛滿意的點點頭,突然拔刀!
噌!
但見空氣中電光一閃,刀已回鞘。
誰也沒看清那柄刀是什麼模樣的。
咔……咔……
我手上的蒐銀鐐銬裂開,滑脫,跌落塵埃。
凌則虛能縱橫大沙漠多年,緝拿大盜、兇犯無數,武功果然是不同凡響。
我有種感覺,縱然他沒能像武師傅那樣修煉出刀意,恐怕境界也相差不遠了。
是不是像武師傅、凌則虛這樣,內功修爲不算高,卻在招式技巧上登峰造極的人,比較容易領悟‘武意’?
“走了。”凌則虛頭也不回的道。
但見他雙足點地,呼啦一聲,身影掠空遠去。
“欸?我可沒你這份輕功。”我急道。
但太遲了,他已經越過房頂,消失在軍營之外。
我看了四周的兵卒、差役、黃金水、劉長鈞等人,只能尷尬一笑……
一炷香後。
一合居包廂。
“公子,這是您上次落下的會員令。”小二畢恭畢敬的遞過來一面實木雕紋,金絲鑲邊,珠玉點綴的腰牌。
光這個腰牌就價值上百兩。
“你倒是會享受。”凌則虛端坐道。
“凌老哥,世間這麼大,總得多嘗試些新鮮玩意。”我道。
“我倒覺得新鮮玩意不宜試得太多。”凌則虛道,“試多了,說不好就會忘記自己最初想做的事情。”
“很有道理。”我用力的點了點頭,轉身對小二道:“小二哥,那就把剛纔點的酒菜全撤了,舞娘、歌姬統統不要,就拿兩碗水,一籠大饅頭,一碟青菜,夠了。”
“公子,你這樣消費不夠,銀兩可還是得照給啊。”小二勸道。
“我給不起嗎?”我道。
“您說了算。”小二鞠一躬,迅速退走。
我回過頭來,卻是瞥見了凌則虛略帶失望的一張臉,當然,隨即恢復了冷漠。
“天鷹堡這件事,我只是聽說了個大概,具體並不清楚。”凌則虛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給我細說一遍。”
於是我從鏢局接鏢開始,一路上如何追查線索,爲何鋃鐺入獄,期間林林種種,全都告訴了凌則虛。
“鷹神教?”聽到我在雞公山的遭遇,凌則虛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莫非你有線索?”我從他眉眼間看出了一些端倪。
“確實有。”凌則虛點頭道,“我這次到西方絕境追查的案件,應該和你這個‘鷹神教’有些關聯。”
“什麼關聯?”我趕緊問。
“我雖沒聽說過什麼鷹神教。”凌則虛緩緩道,“不過近年在西方絕境之中,卻是崛起了一股新勢力,號稱‘鷹神宮’!”
“鷹神教只是我瞎猜的名字,難道劫鏢的幕後黑手,就是鷹神宮?”我皺眉道。
“倒是不能斷言。”凌則虛道,“但我這次離開大漠,爲的是禿鷹李烈一案——這禿鷹李烈本是一名尋寶客,精通荒漠生存之術,卻被人發現渴死在一處綠洲之中。”
“綠洲還能渴死人?這倒是新鮮事。”我奇道。
“沒錯,所以我追查線索,發現這禿鷹李烈曾經與人賭鬥,如果輸了,就要加入對方麾下。”凌則虛道,“而他斗的,正是禁絕飲食。”
“這人還真是條漢子,寧肯渴死都不肯服輸。”我嘆息道,“但精通生存之術的人,卻不如對方能挨渴,看來對方甚是厲害啊。”
“沒錯,因爲和禿鷹李烈對賭之人,乃是人稱萬里驚鴻的馮鬧天。”凌則虛道。
“馮鬧天?這個名字我倒是聽說過。”我灰衣道,“他是不是曾經深入西方絕境,被困在火焰洞中一百三十多天,最後被人救出來?”
“正是此人。”凌則虛點頭道,“所以論耐渴能力,恐怕他認第二,天底下便沒有人敢認第一了——更重要的是,我查到馮鬧天用同樣的方法與人賭鬥,在大漠裡收羅了大批好手,已經全部帶回西方絕境,加入了鷹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