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丟丫頭,祖師爺顯靈的時候還說,秦中寶應劫而生,將來將有大用,”師傅咳了一聲,避開爹孃的目光,說:“而這孩子本身,又戾氣十足。所以他老人家想要收秦中寶爲徒,好好教導,以免他誤入歧途。”
“這孩子還小,這就要給送走了?”娘臉色不好的問,爹也是一臉的不滿。
他倆剛纔有個孫子,這都沒抱一下,就給送出去了,想也知道,心裡一定是不高興的。
“不不不,不是現在,祖師爺這就是想給丟丟交待一聲,秦中寶他收了。”師傅連忙解釋,爹孃的臉色這纔好了一些。
沒想到,這孩子出生沒多久,就要離開我去學道。
我心裡滿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我們母子,還有多少天相處時間。
於是,牢牢地,一眼不錯地盯着寶寶看。
小傢伙真是小啊,用手比劃了下,他的腦袋,也不過我的巴掌大小,還是不帶巴掌五指部分。
這麼小,這麼脆弱的孩子,到了明年這個時候,就會長大,抱着我的大腿喊媽媽。
一種說不來的感動,涌上我的心頭。
我忍不住拉起被子捂住臉,喜極而泣。
這是我的孩子。
水修和我的。
有了這個孩子,我們就真正,變成一個家庭了。
“可不敢!”娘一把扯開被子,把我臉上的淚擦乾,說:“月子裡不能哭,眼會壞的。”
說完,拉個椅子坐在我牀頭,開始跟我細細的說着這月子裡的講究。
水修不在,苦了我爹孃了。他倆輪流在醫院陪我,又是扶着我下地走動,又是每天從家裡做好三餐拿來。
連師傅都來幫忙,卻還是把三個老人家累的人仰馬翻。
我住的是雙人間,煞白的牆壁,煞白的牀單,兩個米黃色的牀頭櫃和一個同色的長桌,還有牆上掛着的電視和空調,這基本就是病房的全部擺設了。
好在這會兒就我一個孕婦,所以爹孃和師傅,還能有個牀躺躺。
“唉,丟丟她師孃也想來幫忙,可這醫院就是不肯讓雞進門。”師傅脫了鞋,盤腿坐在牀上,說。
爹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手裡的遙控器亂換着臺,說:“有這個心就成啦,她師孃那身子不方便。”
可不是,師孃來了,能做啥呢?
我暗戳戳地在心裡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脣角不由揚了起來。心情大好啊!
秦中寶的確是個很健康的孩子,每天都精神抖擻的。
而且,這小傢伙不但隨了他爹的美貌,還愛笑,又不認生,每次一醒,就轉着一雙漆黑透亮的眼睛,到處看。
見過他的護士,都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往我病房裡跑,想逗逗他。
不過到底還小,伺候起來很累,隔兩個小時,就要喂一次奶。我幾乎是抓緊了時間,在補覺。
冬天的夜裡,吹着暖暖的空調,總是很容易睡着。
寶寶出生的第二天。我睡得正香,不知道的,心裡忽然一跳,就醒了。
屋裡沒開燈,慘白的白熾燈光,從走廊照了進來,把屋裡的東西照的很清楚。
我習慣性地去看寶寶,卻發現,隔壁的牀上,沒有寶寶的身影。
正在這時,一陣寒風吹到了我的臉上。
我扭過頭去看窗戶。
窗戶已經被完全打開,藍色窗簾在夜風中擺個不停,與此同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他們果然來搶寶寶了!
“寶寶!寶寶!!!爹!師傅!!”我尖叫着爬到窗前,看着那人抱着一個包被,跑遠了。
那一定是我的寶寶!
他偷走了我的寶寶!
師傅一個骨碌翻起來,跑到我身邊,看了一眼,又跑着回到到牀前把他的褡褳拿過來,一邊翻一邊說:“我就怕龍爺賊心不死,回來偷孩子,所以我找祖師爺要了追蹤符,一半在秦中寶身上,一半在這兒。”
說着,師傅掏出一張寫了半個符咒的黃紙,三兩下就折出一隻紙鶴。
師傅從包裡,找出寶寶的另一個包被,把紙鶴放在包被裡,手指前後翻飛快速結印,而後定成一個塔狀,高喊一聲:“起!”
那紙鶴晃悠悠的,慢慢的從包被裡升起來,直接就往窗戶哪兒去,停在了窗戶邊,好像在等師傅去似的。
我看着紙鶴,一把掀開被子,腳往下摸索着鞋就往腳上套。
“丟丟你不能去!你這剛生完孩子,關節都是開的,這大晚上的,你一跑一吹風,是要落下病的!”爹攔住我,說。
“不行!爹,那是我的兒子,是我和水修的兒子啊!”我急的紅了眼,對方萬一是龍爺的人,師傅怎麼打得過!
連趙老闆埋伏的紙人,都被算計了好嗎?
我必須去。
哪怕我只有微薄的力量,我也要,救回我的兒子。
我抓了一件外套披上,貓着腰躲過爹,跟着師傅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會兒也有晚上兩點多了,街燈淒冷的照着這天地間的黑暗。
醫院外面的商店街上,家家鋪子都關了門,四周冷冷清清的。
紙鶴一直在我們前面不遠不近的距離,緩緩的飛着。
我和師傅跟着紙鶴跑了好幾條街,還是沒看到對方的蹤影。
“師傅,不行,咱們得找人幫忙。”我和師傅兩個人,總是能力有限,再何況也不知道對方的背景。
雖說是我龍王,但被祖師爺封了一部分法力,如果對方人多勢衆,我根本就沒勝算。
“好,”師傅回頭,擔心的看我一眼,給萬文玉和胡家打了電話,簡單說了事情的經過,讓他們來幫忙。
幸虧孩子是在鎮上的醫院生的,還能請住的近的幫幫忙。
越跑,路邊的店鋪越少,漸漸就從高樓變成平房,甚至變成了現在的莊稼地。
跑了太久,我的肺像刀割一樣的疼,心也快從胸膛跳出來了,我心裡越來越急,萬一追不上,我的兒子會不會就……
“丟丟丫頭,那兒!”師傅指着一片堆着穀子的水泥地,說:“你看,那兒有個人!”
月光把水泥地照的慘白,一堆一堆穀子投射出巨大的黑影,看着陰森可怖,也不知道那黑影裡,是不是藏着什麼東西。
在這些谷堆的正中間,立着一個人,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楚什麼樣子,但我卻能清楚的看到他身後影子。
他是個人!
十有八九,和龍爺脫不了干係。
“師傅,快!”孩子就在眼前,我心急如焚,拉着氣喘吁吁的師傅,就往空地上走。
我的腳剛踩上水泥地,四周的景色就變了。
剛剛還清清楚楚的谷堆一個都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漆黑的牆面。每堵牆都離我們有一米左右的距離,牆上連個縫隙都沒有,說是牆,更像四面塗黑的鏡子。
“師傅,這是什麼?”我擡頭往上看,才發現頭頂也是一樣的牆面。
這感覺,就像是我們被關進了一個盒子裡。
“咱們這是中了陷阱了。”師傅比我懂門路的多,他從褡褳裡拿出一張衛生紙,團成一個球,丟到我們面前的牆上。
白色的衛生紙,像是被吸了進去,消失不見。
“丟丟,你千萬不要亂動,這牆後面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師傅面色凝重,說:“我以前聽說過,有的人能把陣法平移到空中,你以爲你破陣出去,實際上你這一踏出去,就摔死了。”
師傅話音剛落,這盒子的頂上,就冒出許多刀尖。
我連忙掏出白天趙老闆給我的木符咒,快速念起咒語,很快就從這張符咒當中生出許許多多的荊棘,那些荊棘見風就長,也就花了幾秒鐘,就圍成了一個圈兒,把我和師傅保護在裡面。
叮叮叮——
鐵器砸在荊棘上的聲音很刺耳。
我跟師傅都嚇的不行,這萬一刀多,荊棘護不住,我倆可就會被紮成刺蝟了。
好在,這些刀砸完,荊棘還是沒有露出一點兒縫隙來。
“呼——”師傅長長的出了口氣,跌坐在地上,說:“祖師爺保佑。”
他剛喘上一口氣,一股腥臭刺鼻的氣味,直往我鼻子裡鑽:“咳咳,師傅,好難聞。”
從荊棘的縫隙裡,鑽進來不少白煙,那些煙穿過的地方,剛剛還鮮活的荊棘,立刻就枯萎成一團,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毒毒毒煙!!”師傅一個縱身就跳了起來,一把從槐裡抓出了一個玉盒,從盒子裡抽出一張水符,硬塞進了我手裡,“快念,快念,這是祖師爺給的救命符!”
毒煙蔓延的速度很快,我念咒的速度也比剛剛快的多,很快,我們身邊就圍出了一個水球。
水球雖然容易被刺穿,但好在毒氣進不來。
我剛想放下心,就聽到鐵器砸在水球上的聲音。
這是用毒煙侵蝕荊棘,再用刀劍刺穿水球,砍死我們的節奏啊!
我和師傅兩個半吊子,五行只是會背個“金生水,金銷熔生水;水生木,水潤澤生木”的口訣而已。
這會兒是仗着找老闆和祖師爺的符咒才能湊湊合合保命,如果對方來硬的,恐怕今天就是我秦丟丟的死期了。
“丫頭哎,你師傅我,這輩子無兒無女,好不容易等你師孃轉世,想着跟你師孃相依爲命過完後半生,這,這下場……”師傅說着,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師傅,咱們一定能出去。”我必須出去,寶寶還在他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