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把身上值錢的、能擼的,都“奉獻”出去以後,西裝男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瞄了水修一眼,轉身進屋,拿出三個面具,遞給我們。
“我天道教,有自己的規矩,戴着,一會兒,不要交頭接耳。”
我看着手裡那個橢圓形的,好像是骨瓷做成的,畫着圈圈龍的白底紅紋面具,默默的,戴在了臉上。
羞恥心什麼噠,去shi吧!!
西裝男看着我們都戴好面具,引着我們走了進去。
“你們今天來的實在趕巧,今天是,神使白大師顯示神威的時候。”說着,目光又一次落在水修身上。
他那種探究又帶着一點兒激動的眼神,讓我更覺得,這羣人都是騙子,他分明就是把水修當作是斂財的工具。
也是奇怪了,李牧明明是和龍爺做的交易。
什麼時候,那個龍爺這麼江湖騙子了?
他可是,有坦克,積累五百年財力的人!
抱着看傻叉的心情,我擡腳進屋,但腳,就好像是從一個薄膜裡穿過去一樣。
結界?!
我一腳踩實,腳下那柔軟的觸感,絕對不屬於這棟破敗的大樓!
“小心。”我在心裡對水修說完,深吸一口氣,直接走了進去。
這裡,絕對,不屬於,這個塌了的樓!!
我腳下踩着的是厚重的灰色地毯,面前的牆上釘着厚厚的一層隔音材料,房子至少有二百平米,大概得有三米高。
房間的光源,來自屋頂上無數漂浮轉動着的小球。
那些看似水晶的球體,一個個獨立存在,沒有插電,沒有固定點。
像是夜明珠,但卻是白光,而且,它們自己在不停的換着位置。
我在心裡驚歎一聲後,把目光轉到了地面上。
房間的正中間,是個矮矮的黃花梨圓牀,牀上搭着一張方形的,繡着紅色圈龍的白布。
圍着這個圓牀,地上有十幾個坐墊,整齊的擺放着,上面已經坐了不少人。
但是這些坐着的人裡,沒有李牧的家人。
我壓下心裡的疑惑,回頭去找水修。
轉頭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看到了牆角站着人。
四個牆角,都直挺挺的站着,四個穿着西裝帶着面具的男人。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的定在了水修的身上。
能看到水修我不稀奇,這屋裡半個香爐都沒有,我太奇怪了。
“請問,咱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我看着,準備把我們引向坐墊的西裝男,笑着問:“我剛剛,聞到了香燭味。”
西裝男是唯一一個沒有戴面具的人。
他回頭看我的時候,臉上掛着一個詭異的笑容。
“香燭?哦,那是障眼法。
包括你們在門前看到的那些男孩,都不過是,一些篩選教衆的小把戲而已。
如果不這麼做,怎麼能判定,各位是否真心求救?”
毛線啊!
他只是在篩選人傻錢多的吧?
用那些毛頭小子,劣質地毯和假香燭味,加上他自己,把那些看着就窮酸的人,直接拒絕掉。
畢竟,不是隨便誰,都能奉獻出百萬名錶的!
“大師想的實在周到。”
羅繁星突然走上來,和我並排站着,說:“老婆,找個好位置坐下吧。
等白大師來,咱們還要求他,救哥哥。”
他這句老婆叫的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擡頭看看他背後站着的水修,尷尬的臉上直抽筋。
水修一雙眼睛微微眯着,燃着無法忽視的怒火,他眉頭皺的,連鼻翼都似乎小了。
嘴角那抹殘忍的笑意,似乎在說,下一秒,他如玉的五指,就會從背後刺穿羅繁星的胸膛。
“老公,大局爲重,大局爲重!”我急的鼻子上直冒汗,在心裡拼了命的哄着水修,趕緊盤腿坐在了坐墊上。
水修坐在我背後,卻有意的,把手撐在我和羅繁星的中間。
我又怕被這些人發現端倪,又爲水修吃醋高興。
亂七八糟的,連羅漢牀上多了個人,都沒有發現。
“各位教友。”
我驚愕的擡頭,這個白大師身上,一個麥克風都沒有,但聲音卻大的驚人。
他終於不再穿西裝,而是一身藍褐色的道袍,長髮用同色的布條紮成一個髮髻,布條的末端垂在他的肩膀上,繡着的,也是那條圈龍。
這個人,連腳上都是標準的道士鞋,但右手手腕上,卻帶着一個智能數碼手錶。
那個手錶我在某寶看過,可以聯網可以打電話,基本上算是智能手機了。
“教友們。”白大師擡起手手心朝着我們,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說“我天道教,除卻輪迴之外……”
他接下來,扯了一大堆,世人有罪,唯有向天道贖罪的,煽動人心的話。
什麼原罪,什麼阿鼻地獄,亂七八糟,各種宗教都扯了一遍。
但他的這些話,居然讓在場的這些人,激動萬分,他每次停頓,都會得到這些人激動的呼喝聲。
但是似乎,所有人都有所保留。
那個白大師,大概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他指着門,說:“今天,本道將爲各位道友,展示一個,屬於我天道教的奇蹟。”
他話音剛落,牆角站着的那四個男人,就走了出去。
很快,他們就帶着三個人走了進來。
“有教友,帶來了他們久病不愈的植物人教友,各位將在此,看到真正的神蹟!”
他這句話說完,我、水修、刑隊和羅繁星,幾乎是同時,把頭扭了過去。
被人架着擡過來的,就是羅芳華!
當他們走到離我們三四米的位置時,戴着面具的李牧媽媽和羅芳華爸爸,突然鬆開手,坐在了空着的坐墊上。
而羅芳華的身體,不僅沒有倒下,反而輕飄飄的浮起來,從我們頭頂上越過去,飛到了白大師的面前。
房間裡一片靜寂。
這個白大師,雙手結印,一個又一個的白色光柱從他指尖冒了出來。
那些光柱圍着羅芳華快速的旋轉,像是作繭的蠶吐出的絲一樣。
當我以爲,這些光柱會把羅芳華包裹起來的時候,白大師雙手猛的打開,一切,都消失了。
羅芳華仍舊浮在空中。
白大師的手做出抓取的動作,在她的頭、心口、肚臍和膝蓋處,抓了四下。
接着,雙手做出一個託舉的動作,羅芳華的殘魂,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從身體裡升了起來。
從我的位置看上去,一個真實的羅芳華浮在半空,另外一個好像柔光打太多的羅芳華,浮在更高的位置上。
四周已經有了嘶嘶的吸氣聲。
而這時,白大師攤開的手心裡,兩個靈魂碎片飛了出來。
他向我們展示了幾秒鐘後,把它們握成了一團。
接着,居然把這一團靈魂,揉進了羅芳華的殘魂裡,然後把這個完整的魂魄,壓回了身體。
我驚呆了。
竟然可以這樣補完靈魂嗎?
因爲不許交頭接耳,所以這些激動的,露出狂熱表情,雙眼似乎點着火焰的教衆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跟着西裝男,高喊着天道教的口號。
“天道賜福,萬惡消弭!”
“天道賜福,萬惡消弭!”
一聲高過一聲的口號,幾乎要把我的耳朵震聾。
我看着已經睜開眼睛的羅芳華,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的,是不是真的。
吃驚的不是隻有我。
一直散會,到離開塌掉的大樓,甚至到了,走出城中村,我們四個,都沒有什麼舉動,甚至沒有說一句話。
凌晨的街道連車都沒有,我們四個拖着腳步,漫無目的的順着大路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偶爾遇到喝醉的人之外,連個野鬼都沒見着。
冷風颳過,我打了個寒顫,也清醒了很多。
“他做的,可行嗎?”我深吸一口氣,靠在水修身上,問:“那個殘魂,真的是羅芳華的?”
“不像。”水修面色凝重,看着走在我旁邊的刑隊和羅繁星,說:“我懷疑,那不是羅芳華的靈魂碎片。”
“如果不是,怎麼會融合呢?
很可能他們一開始,就拿着羅芳華的靈魂碎片,藉此要挾李牧,爲他們賣命!”
小警察停下腳步,昂着下巴看着我們,堅持着自己的看法:“輸血都可能不匹配,何況靈魂!”
咦……
我忍不住挑挑眉頭,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堅持己見了?
刑隊走回去,用力揉了揉他的頭髮,嘖嘖了幾聲,才說:“小羅啊,你是不是冷風吹多了,感冒發暈?”
“我,我認真的!”小警察紅着臉打開刑隊的手,偷瞄了我一眼,乾咳一聲,問:“丟丟,你是人,你應該知道輸血都要同血型的,對吧?”
呃……
先不說爲什麼他叫我沒有“姐”,他這個“你是人”,不是赤果果的針對我家水修?!
我能給他面子才鬼!
“小羅,老子也是人。”
我還沒說話,刑隊雙手,就啪的,狠狠呼在他兩側臉頰上。
刑隊那張疲憊不堪的臉上,唯獨一雙眼睛,閃着戲謔的光。
“魂是魂,血是血,借屍還魂都有,何況這樣。
先回去吧,今天已經晚了,想知道到底什麼情況,還是觀察一下。
也或許,他們的這種方法,的確是對植物人的一種救贖,能夠,幫助植物人甦醒。”
水修說這話的時候,連頭都不回,他拽着我的手,往我們之前住的酒店走去。
他走的很急,我甚至要小跑,才能跟得上他。
沒一會兒,我就有點喘了。
水修大概是聽到了,我急促的呼吸聲,他歉疚的看着我,把我橫抱起來,往小警察那兒看了一眼,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飛走了。
我一邊偷偷的對着刑隊和小警察揮手,一邊在心裡叫苦。
上次吃醋,我受苦。
這次吃醋……
肯定還是我受苦。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