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族中一代只有一個族人能被尊稱爲“王”,並非是族長,而是這一代中戰鬥力最強的從無敗績者。黎蒼是這一代的王,用他名字最後一個字並稱爲“蒼王”,而舒林正是上一代的最強者,曾被尊稱爲“林王”,在他卸任之後,仍被族人尊重,於是稱爲“老林王”。
舒林是族中唯一能完全抵抗韓判的幻術的人,但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族中。
嶽蘢微笑客氣地看着舒林:“您好,我是嶽蘢,麻煩您過來。”
“不麻煩。我兒子做的錯事,總要有人彌補。”舒林的眼中盡是真誠,並非客套,讓嶽蘢心裡一暖。舒林看向黎蒼:“你去忙你的吧,她交給我,你放心。”
黎蒼慎重地說:“多謝。”之後帶着樊澄等人向門口走去。只是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嶽蘢,眼中的不捨顯而易見。嶽蘢走過去靠近他,也不用多說什麼,她仰頭,他低頭,就在衆人面前,他輕輕吻了她。
樊澄見怪不怪地撇嘴,楚寒面無表情,白真因爲訝異而微微張嘴,丘芳也略略睜大雙眼,倒是舒林最爲坦然,神色平靜地看着這一幕。嶽蘢輕聲叮囑:“小心。”黎蒼點頭,轉身出門而去,沒有再回頭。
嶽蘢回到舒林對面坐下,臉上也是一片坦然,連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舒林看着嶽蘢給自己倒茶,略略笑起來:“被殺死之後,標記就自然解除了。你知道的吧?”
嶽蘢一驚,舒林喝了一口茶,又說:“不過你的標記還在。”
嶽蘢長舒一口氣,略帶責怪地看舒林:“老林王的幽默也太嚇人了。”又好奇地問:“你們怎麼都能一眼看出來我被黎蒼標記過?是看哪裡啊?我身上好像並沒有什麼記號。”
“你自己是看不出來的,這是天狼族的特殊標記,只有天狼族人能看出來。按照我的視角,在你的脖頸下端靠近鎖骨的位置,有一個狀如閃電的深藍色標記。”
嶽蘢摸了摸,還是什麼都沒有感覺,也就無所謂地笑笑:“算啦,反正我也看不到。”她有點擔心地靠近舒林:“我的標記真的還在啊?”
“在
。”舒林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這麼擔心標記消失?”
“嗯……”
“我聽說了當時的情況。按理說,韓判不可能留你活口,而從楚寒的描述來看,你當時確實已經死了,至少是瀕臨死亡,可能只剩下一口氣而已。大概是黎蒼的血起了作用,他的血癒合傷口的能力非常強大。”
“黎蒼的血?”嶽蘢吃驚:“他用自己的血救了我?”
“你不知道?”舒林微微訝異了一下立即微笑:“他竟沒有告訴你。”他又點頭:“這倒符合他的性格。”他接着嘆了口氣:“他一向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遭了多大的罪。”
嶽蘢微微沉默了一陣,問:“他用血救我,他會不會有什麼……不舒服?我不知道他用了多少血……可是聽您的意思,似乎不少……”
“我沒有看見當時的情況,只是聽楚寒和樊澄說,他一直用刀割開自己的胳膊,一刀又一刀,完全不停手。”舒林見嶽蘢一臉心疼和震驚,又安慰說:“他會好的。”
嶽蘢一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喝茶。舒林的目光悠遠地落在她身上,像是看她,又像是在透過她看別人。嶽蘢回視他,不由問出口:“我聽說您很多年都不說一句話了,怎麼……”
“確實很多年都不說話了,”舒林落寞地微笑:“爲了來見你,我還練習了一天說話,不然,會有點口吃。”
“您怎麼會同意來保護我?我以爲……”
“以爲我整天混吃等死,枯坐黯然流淚度日?”舒林的微笑裡有着可見的憂傷:“曾經確實如此,還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近兩年,我慢慢開始走出來了。”
“我懷念她,但不再傷害自己。”
“我把從前跟她一起去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發現那些地方的記憶還清晰如昨,但沒有最開始她離世的時候那麼讓我懼怕了,想起來的都是溫暖。”
“她離世的時候對我說:‘忘不了,就記住;甩不掉,就握緊;讓這些令你疼入肺腑的疤殼成爲你的盔甲,而不是綁縛。’我當時並不懂是什麼意思,現在,”舒林深深看着嶽蘢:“我想你和黎
蒼都需要這句話。”
嶽蘢避開他的目光,聲音低下去:“是他……讓您來勸我的嗎?”
舒林立即否定:“不是。”
嶽蘢微微低頭:“既然您也經歷過這樣的感情,爲什麼還要勸我呢?”
“因爲註定是悲劇。”
嶽蘢咬脣:“就真的沒有解決的辦法?”
舒林有一陣沒有說話,就在嶽蘢以爲他不想再交談的時候,他說:“你知道如真是怎麼死的麼?”
嶽蘢搖頭。
“我銘刻如真之後,我們過了一段很快樂的日子。沒有人管,也沒有人再來煩,我們遠離族羣想生活在哪裡就生活在哪裡,到世界各地去旅行,特別逍遙。”
“而當我們迴歸平凡的夫妻生活時,問題漸漸出現了。”
嶽蘢迅速地盯了舒林一眼,她的眼神表明她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舒林肯定地看着她:“是的,沒有兩個相愛的人能忍得住。”
舒林的語調帶着洞穿世事的豁達和悲酸:“忍得住白天,熬得過夜晚,卻耐不住脣齒纏綿,更不要提時不時的肌膚相觸。那時候我和她,每天見面都是一種折磨。”
“望梅止渴的人,終究會因飢渴鋌而走險。”
舒林略略苦笑:“我和她,終究是凡人,不是神。”
嶽蘢的手都因爲緊張而攥緊:“你們,你們……”
舒林點頭:“終究還是沒有忍住。”
嶽蘢急切地問:“然後呢?”
“然後,她就跟死了沒有區別。”舒林的眼中滿是悽惶:“我一直叫不醒她,氣息和脈搏都沒有了。要不是黎蒼輸血給她,她不可能在三個月後醒來。可是自那之後,她就一直沒再能下牀走動,終日纏綿病榻,連咳嗽一聲都渾身疼痛。”舒林眼中隱隱泛淚:“她活着,比死了更難受。她一直沒有說放棄生命,都是因爲我。”
嶽蘢很久很久都說不出話來,等出聲的時候已經不自然:“您這是在……勸我放棄嗎?”
“是懇求。”舒林的語氣確實是懇求,認真地懇求:“因爲你不放棄,他絕不會放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