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道:“你等等我吧,我出來。”
連讓我進門都不讓,看來家裡果然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在樓下等了一會兒,門開了,王鵬走了出來,還穿着輕便的衣服,顯然沒有和我一起回公司的打算。
我看着王鵬,說:“王哥,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麼?”王鵬搖搖頭,說:“謝謝關心,不用了。”
我皺了皺眉頭,說:“王哥,洛總說你把所有的休假都請了,這就要很長時間,我不知道怎麼了,能和我說說嗎?”我自問態度已經很謙和了,結果王鵬語態冰冷:“這些休假都是我該有的,怎麼,不可以請假麼?我看這個公司,我去和不去都一個樣子,既然如此,我還去的幹什麼?你要是沒事,我就回去了。”他說完轉身就走。
我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按住王鵬的肩膀,王鵬吃了一驚,轉過身子,看着我,說道:“你,你要幹什麼?”
我面色發冷,肚子裡的一些話倒了出來:“王鵬,我敬你是我們公司的老員工,所以平時都對你禮讓三分。怎麼,你還真把自己放在副主編的位子了?”
王鵬愣了愣,冷哼一聲,道:“既然不是我的,那我就不搶了,好吧?”
王鵬神色冰冷,放出這一句狠話,雙手環抱在胸前。我冷笑道:“不搶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王鵬突然提高了聲音,“這難道還不夠明顯麼,我不想再幹了,不想幹了。我在在這家公司,辛辛苦苦幹了已經有五六個年頭了,從當初的排版都不會的新人,到現在基本能夠獨立完成一本書的出版工作,我哪一點比別人做得差了?她洛水,算什麼?啊?你告訴我,林白,你告訴我,她洛水算什麼?”
我面色稍微緩和,王鵬顯然有些激動,現在看來,一定是因爲家裡的事情和公司的事情,雙重壓力,導致他處在了奔潰的邊緣。的確,我要是王鵬的話,也會覺得無法理解,自己在一家公司已經幹了這麼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而且,周圍的同時基本都是混吃等死的。
額,其實我還算是爲公司認真工作的,所以這一句混吃等死請排除我。
王鵬不論從資歷還是工作成果上來看,應該都是這個副主編的不二人選,洛水新上任,也是爲了提高衆人的工作熱情和積極性,纔想出這個競爭上崗的辦法,在這次編輯任務中,誰做的好,就讓誰來當副主編。
我突然覺得,如果一個不小心,李平這種傢伙爆發了一下人品,在這次活動中做得很好,難道還真的讓他來當副主編?想一想,還是王鵬來當比較好。
公司的事情本來已經夠心煩的,現在又有家裡的夫妻矛盾,難怪會這樣子。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心靜氣,說道:“王哥,剛纔是我語氣不好,你別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就這樣子消極工作,不像是你的風格。你最好還是回一趟公司,有什麼想法,可以和洛總說一下。”
我語氣變軟了,王鵬也面色也稍微緩和,他低着頭,想了想,說:“不用了,你回去吧。以後,你就好好幹,不要總是因爲自己年輕,還以爲自己是新人,就對工作那麼不負責任,該工作的時候,就要好好工作,不要那麼懶散,畢竟那裡是公司。”
我發現王鵬說這些的時候,開始有喋喋不休的趨勢。其實他還是很喜歡在辦公室的。王鵬說了一會兒,忽的意識到自己有些囉嗦,揮了揮手,苦笑一聲,說:“就這樣吧,回去吧。”
王鵬轉過身去,伸手打開門,一隻腳垮了進去。我心中澎湃無比,忍不住叫道:“王鵬,難道你忘了自己最初的夢想麼?”王鵬整個人一頓,愣在那裡。
“那裡是我們共同工作的地方,但是,要說熟悉的話,誰能比你還要熟悉?你瞭解那裡的一草一木,知道辦公室的每個本子應該放置的地方,你知道我們每天校對編輯的稿子孰優孰劣,我不相信,你當初來做編輯,難道只是爲了混口飯吃麼?”
我看到王鵬身子有些微顫抖,於是加大火候:“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爲了金錢出生入死,也有人是爲了夢想而不斷奔波。你是哪一種?爲了金錢?不,我能看出來,你是真心喜歡編輯這份工作,你對這份工作的熱愛,超過整個辦公室所有人的總和,你對你編輯出版的每一本書,都打心眼裡愛護有加。我能看到,你對這份工作的喜愛和認同。”
說到這裡的時候,不只是王鵬,我也開始有些感觸。想當初我第一次來到辦公室報到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不認識,看到誰都是叫前輩,王鵬就是領着我去我的辦公桌子的人,也是他教會我怎麼審批第一篇稿子。
後來在辦公室基本都認識之後,發現大家對王鵬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我也就隨着國人的跟風性格,堅定的站在了反感王鵬的戰線裡。現在想起來,王鵬不過是在做一些維護辦公室工作環境的事情。
這就是人性,你出於集體的利益而來反對我,我就會站在你的對立面去反對你。
想到這裡,我繼續說道:“現在,我們的編輯部已經成型了,在上海也算是很有名氣的公司,你當然可以這樣走,可是你這樣走了,誰會記得你的功勞?”
王鵬扭過頭來,怒目相視,說道:“我做編輯,根本不是爲了什麼虛名功勞。”我笑道:“當然,你不是爲了這些,其實副主編的位子你也是不稀罕的,你只是覺得自己的能力沒有得到肯定,而新來的上司又對你不夠重視,這一切都對讓你對編輯工作失去了那份喜歡。但是,你難道不知道麼?”我說到這裡,聲音發亮,說道:“在我們心中,你纔是那個值得做主編的人。”
王鵬眼前一亮,說:“真的?”
假的!我在心裡狂喊,廢話,當了副主編,工作量減少了一半,工資翻了一倍,誰不想當?要不是身上肩負上司美女的使命,我才懶得鳥你!
我堅定的點點頭,說:“真的。起碼在我看來,你有這個實力。”王鵬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知道,這個時候火候已經到了,不能再扇風了。我往後退了幾步,笑道:“王哥,你也不想編輯部被我們這幾個毛頭小鬼搞垮掉吧,所以,回來上班吧。我會讓洛總給你個滿意的交代。”
說完,我轉身離開,剛走出四五步,身後傳來叫聲:“林白!”我心裡暗笑,表面不動神色,扭了過來,王鵬尷尬的說:“那個,謝謝你了。”
我點點頭,叫着:“王哥,有時候女人不聽話,你必須懂點兒浪漫,什麼事情夫妻倆哄一鬨也就過去了。”說完我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王鵬。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居委會大媽的感覺,很會調解民事家庭糾紛,也許我失業了,可以加入到門口那些老大媽的隊伍裡去,爲街道街區和諧建設貢獻一份力量。
離開王鵬家之後,我直接開車找了個地方去吃飯,吃飯的時候給洛水打了電話,說了這件事情,到最後,我笑着說:“總算不辱使命,王鵬明天應該會回來上班的。”
洛水在電話裡給我撒嬌,說:“我就知道我男朋友小白,那是相當厲害的,超級小白,哈哈哈。這樣吧,下午你可以遲一點來公司哦,不過要在下班前回來,你還要開車送我回家了。”
我掛了電話,吃了點兒飯,想想下午可以不用回公司,這是再好不過的了,雖然剛纔在和王鵬說的時候,激情澎湃的,像是宣誓入黨的積極分子一般,但是我還是一個普通的小白領,能逃班就逃班。
我吃晚飯坐在車子上,接下來去幹什麼呢?去找張浩吧,這傢伙應該現在閒的蛋疼。我撥通了張浩的電話,等了好久他才接起來。
我笑着說:“喂,張大少,你在幹嘛?這麼久才接電話,不是剛睡的起來吧?”
沒想到張浩在電話里語氣急切,聲音又很低,他說:“小白,你快來我家,快來救我!”我愣了一下,對着電話說:“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和張浩從大一玩兒到現在,關係鐵的不一般,雖然經常開玩笑,但是是真是假一句話就能聽出來,他剛纔說這句話的口氣,顯然是真的,就像當初他在廁所手紙掉坑裡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的語氣。
張浩聲音很低,小聲說道:“別管那麼多了,你快來我家,來了直接敲門,就說找我的。快啊,千萬要來啊。”我還想再問一句,他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二話不說,轉動方向盤衝向他家。難道又是在廁所手紙掉馬桶裡了?不應該啊,如果是這樣也不需要我這麼大老遠的來送紙吧。不過如果真的是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兒嚇唬我的話,我就把他的腦袋掉進馬桶裡。
十五分鐘後,我出現在張浩家小洋樓門口,按響了門鈴。我聽到裡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比較緩和,不像是張浩。我整理一下衣衫,在開門的那個,笑容滿面的說:“阿姨好。”
開門的當然是張浩的媽媽。張浩媽媽看見是我,喜滋滋道:“呀,是林白啊,你來找張浩啊,快進來快進來。”張浩上大學的時候不怎麼愛學習,當然我也是半斤八兩,但我會作弊,他也跟着作弊,成績始終排在班級的中等。他媽媽很高興,認爲這是我的功勞,就很喜歡我,還多多鼓勵張浩和我這樣的好學生玩兒。
小時候我爸也想讓我和那些好學生一起玩兒,希望我可以近朱者赤,可後來,那些好學生的爸媽都把好學生帶走了不和我玩兒,因爲他們發現他們孩子和我在一起是近墨者黑了。
我笑着說:“好的阿姨,我是來找張浩,他在家吧?”我說着話走了進來,佯裝要去換鞋子,張媽媽推着我說:“不用換不用換,進去吧,就當是自己家。小浩啊,他在客廳,他爸真給他介紹對象呢。”
啥?給張浩介紹對象?我幾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從大一開始,不對,應該是從我認識張浩開始的那一天,我就知道這傢伙是個風流浪子,這是一個褒義的說法,簡單的說,他是一個淫棍。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正經人,但是我起碼會幻想自己有着一段純潔而美麗的愛情,我們在一個下雨天相遇,她沒有帶傘,我正好路過,用我的傘給她遮風擋雨,然後送她回家,我們相識相知,相愛相戀,然後結婚,白頭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