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沒想到神君吸他陽氣竟然要用嘴對嘴的方法,他既震驚又尷尬,一動也不敢動地僵在原地。
好在兩人只是四脣相接,並非脣舌糾纏。神君趁他雙脣微張時,狠狠吸了一口。
宋衍覺得自己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匯聚到胸口,然後沿着食管上行,來到口中,最後又被神君給吸走了。
神君放開他後,做了個深呼吸,表情帶着一絲饜足,似乎嚐到了什麼人間美味。
宋衍卻覺得頭昏腦漲,眼冒金星,手腳發軟。他不得不伸手扶了一下旁邊的亭柱,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緩過一點勁兒來。
“怎麼樣,能用法身了嗎?”宋衍看向神君,問道。
神君正站在那裡如閉目養神一般,一動不動。聽到宋衍的問話,他睜開眼睛,微翹着脣角說:“兩個時辰內,這法身都可以用!”
宋衍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疑惑道:“法身在哪?”
神君翻個白眼說:“現在的我就是法身,剛在神體表面凝結出來的!”
“沒看出來有什麼區別啊!”宋衍小聲嘟噥一聲。
神君險些被這話氣樂,他上前一步,擡手在宋衍臉上掐了一下。
宋衍這次感覺到區別來了,倒不是因爲臉被掐疼了,而是感覺到了正常人的體溫。神君的手不再冰涼和柔弱無骨,而是溫暖的,有硬度的。
爲了確定這一點,他忍不住趁神君完全收回手時,一把將他的手抓住,然後捏了捏。
嗯,確實和普通男子的手無異,硬要說有區別的話,就是神君的手指更長更好看,皮膚也更白更嫩一點。
神君愣了一下才猛然抽回手,狠狠瞪着宋衍,似乎在給破口大罵讀條,眼看就要爆發。
“既然有法身了,那你趕緊吃東西吧,都快涼了!”宋衍機智地趕忙轉移話題。
神君一口氣憋在口腔裡,不罵不爽,罵吧他確實更着急吃東西。於是他衝宋衍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到石桌旁,拿起一個肉串,輕輕咬了一口。
宋衍在神君眼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驚喜和陶醉。
“他家的串是最有名的,要不是今晚出來的人少,我恐怕光排隊都要等半天。”宋衍依然手腳發軟,他慢慢走到石桌旁,然後扶着桌子坐到了石凳上。
都說年輕火力壯。剛纔宋衍坐這石凳時並未覺得涼,現在則覺得跟坐在一塊冰上差不多。
果然是陽氣受損,火力不旺了。
他沒作聲,忍着涼意坐在那裡,靜靜看着神君大快朵頤,有種“他愛吃我就沒白忙活”的滿足感。
“這些夠嗎?不夠我再給你買!”宋衍估算了一下,這些串串去掉籤子加在一起也沒多少,按照神君表現出來的飢餓程度,怕是不夠。
神君動作一頓,似乎掙扎了一下,才輕哼一聲:“三牲我都吃得下,何況這點東西……”
“他家好吃的很多,還有烤豬蹄、烤雞架什麼的,你在這等着,我去給你買!”宋衍說着站起身,走出涼亭。
神君看着他緩慢的步伐,停下所有動作,眉頭微微皺了皺,心說:我沒吸多少啊,就一口……
殊不知,他這一口能吸掉別人五分之一的陽氣,若不是宋衍年輕力壯又有修爲在身,早就昏過去了,擱普通人身上,怎麼也得昏睡幾日。
宋衍來到燒烤店,照着菜譜點了兩本。
老闆驚訝道:“你們不少人吧?開party啊?”
宋衍只好笑着承認:“是,都很能吃!”
他付了錢後,找個位置坐下來,耐心等着。他的手腳依然發軟使不上太多力氣,於是他又要了瓶功能飲料,希望能緩解一下自己這種疲勞的症狀。
幸好今天日子特殊,眼下半夜了也沒有別的客人,所以宋衍點了這麼多,也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烤好了。
神君坐在涼亭裡,望着燒烤店的方向。他面前的桌子上早就只剩籤子了,那些東西都不夠他塞牙縫的,所以他一直盯着燒烤店,期盼宋衍能快些回來。
燒烤店的門終於打開了,宋衍拎着兩個鼓鼓囊囊的大方便袋,朝這邊走來。
神君盯着袋子看了又看,心情特別好,連平日裡總板着的一張冷臉都不見了,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喜悅。
宋衍走到亭子附近就發現了神君的欣喜難耐,但他沒有點破,走到石桌旁,他將東西放下後,一邊整理一邊說:“吃吧,不夠還有!”
神君擡眼看了他一下,面色尷尬地彆扭道:“這些就夠了,本君又不是飯桶……”
宋衍沒有坐下,站着看他吃了一會兒後,說:“神君,你在這裡慢慢吃,吃完就回廟裡吧,我還得去接着逛,我先走了!”
見宋衍轉身要走,神君急道:“逛什麼逛?差不多得了!”
宋衍扭頭衝他一抱拳,認真說道:“師命難違!我得天亮才能回去,您不用等我,我走了!”
見宋衍執意離開,神君衝他的背影小聲嘟噥了一句:“死心眼!”
***
宋衍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此時剛過零點,除了他街上再無他人。
因爲陽氣虧損,再加上夜風寒涼,宋衍凍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擦了擦鼻子,看了眼右前方的路牌,再往前走就是某鎮子了。
宋衍估算了一下,在鎮子裡繞一圈再朝大青嶺走去,應該正好能在天亮時分到達。這個路線很合理,於是宋衍直接朝鎮子走去。
一般鄉鎮裡,人口都主要集中鎮中心那幾條街上,周圍則是大片的土地,只有馬路穿行其間。
宋衍在路上緩緩步行着,兩邊是大片即將成熟的稻田,月光照射下,稻苗舉着將將變黃的稻穗微微低下了頭。風吹過時,稻穗輕微地搖晃,顯得沉重,笨拙。
遠處突然傳來吵鬧聲。
宋衍停下腳步,仔細聆聽,然後便聽到了鑼鼓和嗩吶聲。
這深更半夜的,哪來的這種聲音?
宋衍正在納悶,前方的路上就忽然出現了一隻隊伍。
隊伍前方的高頭大馬上坐着一個男子,因爲離得尚遠看不清長相;他身後是鼓樂隊,敲鑼的,打鼓的,吹嗩吶的,好不熱鬧;鼓樂隊後邊有四人擡着一頂轎子,轎子旁邊隨行着四個丫鬟打扮的女子。
這一隊人馬都穿着紅色衣服,看着很喜慶,儼然是隻迎親隊伍。
宋衍站在原地,冷汗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誰大半夜娶親?
宋衍四下一看,根本無處可藏!若是苞米地沒準還能躲一躲,現在去哪躲?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站在這裡幹杵着,跟迎親隊伍撞上肯定不妙!他急忙往一旁的稻田裡跑去,希望離馬路越遠越好!
鼓樂聲離這邊越來越近,宋衍頭也不回地快速跑着。
眼看着那隊人馬就要走過去了,音樂聲卻戛然而止。宋衍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便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有點顛。
身體跟着上下顛動,讓人想吐!
宋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然後就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四周黑漆漆的,不見半點光亮。他伸手往前摸了摸發現是塊木板,再往其他方向摸摸,竟然全是木板!
他又往身下的凳子摸去,結果摸到一團絲綢做的東西。這應該是……帶綢帶的繡球?
毫無疑問,他這是被困在花轎裡了!宋衍的心往下沉了沉。隨着花轎的不停顛簸,他的頭也開始暈乎乎的。
民間有傳說,鬼節時陰界和陽界之間的界門會打開,各種鬼魂都會來陽界玩耍。有的單身鬼魂還會藉此相親、找伴侶。厲害點的鬼還會組織一隻迎親隊伍,沿路“撿”個新娘。
宋衍猜測,自己因爲陽氣受損,所以被誤當成了女人,於是就被這些鬼“撿”到了。
怎麼辦?
宋衍伸手往懷裡摸去,卻發現衣襟是死的,根本伸不進去手!而且身上衣料的觸感根本不是他出來時穿的那身道袍,倒更像是綾羅綢緞做成的長袍和褙子。如果此時有光亮,他猜他穿的一定是紅嫁衣。
這嫁衣做得很瘮人,長袍的前襟是交領右衽,和死人穿的一樣不說,衣襟還給縫到一起了,也不知道是怎麼穿上身的。
沒了紙符,這讓宋衍覺得雪上加霜。但他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咬破右手指尖後,往左手手心上寫了一道符,然後照着前面的木板一拍,口中輕喝一聲:“開!”
木板紋絲未動,只發出輕微的悶響聲。
陽氣不足,果然實力也大打折扣。宋衍因爲強行發力,不停地粗喘着,汗水瞬間溼透了衣背。
他估計以自己現在的體力,頂多能再打出一道開山符,但效果比剛纔這一記肯定強不了多少。他需要一個機會。他不可能永遠被困在轎中,待轎門打開之時,就是他的機會!
他將雙腿盤起,手掐子午訣,開始呼吸吐納,積蓄力量。
周圍的木板不停地散發着腐朽黴爛的氣息,薰得宋衍腦袋更疼了。
他迷迷糊糊間纔想起一件事——在這種密閉空間裡,氧氣恐怕不多吧?
不知不覺間,他再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