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剛走出門口就聽見靈堂內有什麼東西咕咚一聲掉到地上,王寬更是驚叫了一聲“媽呀”。
宋衍立即回身朝屋內看去,只見供臺前的地上出現一隻蘋果,原來是供果沒擺放好滾落下來。
給死人上供的東西都是單數的,蘋果一般都是擺放五個,下面放三個,中間放一個,上面再放一個,估計是因爲擺歪了,最上面的蘋果才掉下來。
那蘋果突然掉下來時,不僅嚇得王寬驚叫一聲,連吳長生都跟着緊張了一下。宋衍見他二人一個面色慘白,一個手上多了好幾張符籙,忙寬慰道:“沒事,供果沒擺好而已。”說着,他彎腰將蘋果撿起來,重新擺放好。
見是虛驚一場,王寬和吳長生回到各自的位置重新坐好,宋衍則出門去上廁所。
宋衍方便完從臭氣熏天的廁所裡走出來,因爲憋了好一會兒,他走出一段距離後才停下來狠狠吸了口氣。
仰頭時,他發現遠處菜園裡的一棵樹上似乎有團黑影。月亮被雲彩遮住,雖然靈堂裡亮着燈,但只能照到院子裡,稍遠點的菜園裡依舊是黑漆漆的。
宋衍盯着那黑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黑影忽然伸了伸翅膀,他才恍然看清那是一隻鳥。
該不會是隻烏鴉吧?
該不會就是廟裡那隻烏鴉吧?
“山神?”宋衍想到此便試探着小聲喚了一聲,可那黑影一動不動,並沒有迴應。
宋衍正想着要不要用好吃的誘惑、試探一下,就聽見靈堂裡突然傳出喊聲——
“小師叔!小師叔你快來!”
吳長生的喊聲又驚又急,宋衍心道不好,急忙朝靈堂跑去。
“怎麼了?”宋衍邊問邊衝進門口。
“你快過來看!”吳長生指着死者,面色緊張道。
宋衍走到近前,低頭去看那具屍體,結果就見死屍與之前相比明顯有了變化——
原本死者的皮膚是青灰色的,現在突然轉爲淡紅色,而且開始膨脹起來,死者的臉已經比之前大了一圈!
宋衍不由地皺緊了眉頭。
“是不是天太熱了,屍體加速腐爛,所以體內有了氣體?”吳長生小聲問道。
一旁的王寬嚇得大氣都不敢喘,身體繃得緊緊的,估計只要老爺子一動他立刻就跑。
按理說這麼熱的天,死人應該直接拉到殯儀館去,但在那裡停屍三天費用太高,所以王家兄弟才決定按照老辦法,在家裡辦喪事。他們用空礦泉水瓶接上水凍成冰,然後擺在屍體周圍,等到冰塊全化了,就再換一批凍成冰的。
宋衍看了眼屍體周圍的瓶子,裡面的冰還沒有完全化掉,於是搖搖頭,說:“腐爛速度沒那麼快,不應該有這麼多氣體,這種屍脹不正常……”
他話音一落,屋內其他二人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宋衍顧不上寬慰他二人,連忙吩咐道:“長生,我們倆看着這屍體,以防他起屍作亂;王善士你從現在開始一直燒紙,並注意牀下的長明燈,別讓它滅了!”
三人各歸其位,雖然可怕的事情不一定會發生,但還是得嚴陣以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長時間的緊張很容易讓人疲憊,可誰都沒有睏意,不僅是因爲紙張燃燒產生的煙很刺鼻,還因爲屍體還在繼續膨脹着。
屍體是由臉部往下慢慢膨脹的。宋衍上完廁所回來時,屍體只是臉部膨脹了一些,然後就是脖子、胸腹,現在膨脹到手指,接下來就是腿部了。
宋衍隱隱覺得,待到腳趾也膨脹完,這屍體怕是就會動了。
吳長生看了宋衍一眼,見宋衍回視,他又看了眼死者的腳,然後再看看宋衍,用眼神詢問着。
宋衍輕輕點點頭,告訴他他猜對了。
吳長生立即苦了臉,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蒼蠅。
看着屍體一點一點變化,宋衍也很緊張,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雖然在書上學到過一些,可那都是紙上談兵,從未實踐過,何況現在還有普通人在場,一個差池就會鬧出人命,他必得萬分小心才行。
門外忽然起了風,那風雖然不大,可竟隱隱有嗚咽之聲。風闖進門來,吹到王寬面前的泥盆裡,將裡面燃燒快盡的紙灰吹了起來。
“接着燒紙,別停!”宋衍忙叮囑道。
王寬點點頭,忙不迭地將燒紙一刀接一刀地往盆裡扔。
吳長生一看,忙說:“一下放太多就把火壓滅了!好好燒!”
“哦哦,好好!”王寬又急三火四的用一旁的小燒火棍去挑盆裡厚厚的紙堆。
他正忙乎着,忽然餘光裡瞥見牀下的長明燈暗了,立即喊道:“燈!燈!”
宋衍沒動,而長明燈在吳長生那一側,於是吳長生立即彎腰朝牀下看去。
長明燈是一個裝了棉籽油的銅盞,用棉線攆成的燈芯。棉籽油本來是易燃的油脂,但此時卻火光暗淡,只剩豆粒大小,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小師叔,怎麼辦?燈快滅了!”吳長生着急道。
宋衍眼睛緊緊盯着面前的屍體,對吳長生說:“我這有道符,你拿去貼在燈盞上!”說着,他從懷中摸出一道符來,朝對面遞過去,眼睛卻始終不離死者的身體。
吳長生伸手接過那道符再次彎下腰去。他將符往燈盞上貼時,突然發現燈盞很涼,不由驚道:“燈怎麼這麼涼!”
宋衍一聽,心說果然如此!自從剛纔那股風吹進屋後,離地一尺的空氣就降溫了好幾度。幾個人沒有快速察覺是因爲死者周圍一直放着含有冰塊的塑料瓶子,等發現燈盞燃燒緩慢,宋衍便知道事情嚴重了。
“待會兒如果真發生什麼,誰都不要慌,不要亂跑亂叫,聽我指揮,明白嗎?”宋衍說得很快,因爲他發現死者的腳已經把鞋子脹起來了。
屋內三人不由地放輕了呼吸,氣氛格外緊張起來。
時間的流逝似乎突然放緩了。死者的腳都已經脹起來好一會兒了,可屍體還是沒有動靜。
危險雖然可怕,可等待危險的過程纔是最折磨人的。
宋衍已經隨時準備抽出寶劍;吳長生也死死盯着屍體,舉起的右手隨時都能把符砸向死者面門;王寬則不停地燒紙,嘴裡還不停唸叨着:“爸,你安息吧,兒子多給你燒紙錢,你好好上路吧……”
啪的一下,屋內陷入一片黑暗,竟是突然斷了電!
“啊——”王寬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別動!”宋衍急忙喊道,但爲時已晚,王寬已經轉身朝門外跑去。
雖然停電後沒了燈光,但泥盆裡燃燒的紙和牀下的長明燈還散發着微弱的火光,很快屋內的人就恢復了視線。
只見王寬朝門外撲去,伴隨着噗通一聲,他直接趴倒在地,竟是被門檻絆倒了!
王寬趴在地上好半天都沒動,也毫無聲息,不知情況如何。
“王寬?”吳長生試探着喊了一聲,但卻無人迴應。他有些慌亂,忙朝對面的宋衍看去,求助道,“師叔?”
“沒事,他應該是受了驚嚇又被絆了一跤,暈過去而已。”
安慰完吳長生,宋衍立即收回視線去看面前的屍體,卻見屍體不知何時完全睜開了眼睛!
吳長生也看到了這一情況,嚇得手都顫抖起來,猶豫着要不要現在就把紙符扔到死者臉上。
宋衍將寶劍緩緩抽出來,只等這死屍一坐起就用劍身拍他的額頭,將他打回去躺好。
站在停屍板旁的兩人,屏住呼吸嚴陣以待,可屍體卻遲遲沒有坐起,彷彿在尋找最佳時機。
宋衍從書上學到的是,屍體靠着一股怨氣坐起來,然後下地行動。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只要趁屍體剛坐起來時把他打到,他再起就再打,幾次之後他的怨氣就散了,再也成不了氣候。
宋衍和吳長生此時等的就是他坐起來的那一瞬間。
嘩啦。
角落裡突然傳來細微的響動。
那聲音是從吳長生的後面傳來的,嚇得吳長生想回頭看,又不敢直接回頭,只能頭扭到一半後生生忍住,眼睛往身後的地方轉轉,然後再看看宋衍的反應以作判斷。
宋衍早已循着聲音望去,但角落裡太黑,看不清是什麼東西響動。
嘩啦!
這次聲音更清晰了。
宋衍瞬間睜大了眼睛,因爲他終於看清了!
“吳長生,快回頭拿符拍它!”
吳長生想都沒想,立即回身將手裡的符拍出去,結果卻拍了空。他定睛一看,瞬間倒吸了口氣,站在他身前的竟然是一個低矮的紙人!
那紙人糊得十分簡單,皮球一樣大的腦袋,黑紙做的頭髮,黑眼珠子,紅色嘴叉,穿着一件紅棉襖,身材還不到三尺高……正是這家給死者買來的童男童女中的紙紮童男!
吳長生的符一擊未中,那紙人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紙紮的雙腿因爲摩擦瞬間發出“嘩啦”的響聲。
“啊!”吳長生見紙人離自己更近了,瞬間驚叫一聲拍出紙符。
可他因爲驚嚇用力過猛,不僅把紙符拍到了紙人身上,還瞬間砸破紙人的腦袋,發出噗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