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用雞血供它?”宋衍聽到此處插言問道, “誰告訴你用這種東西供的?”
藍曉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因爲說要把它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所以開始只是供些零食玩具之類的東西, 後來……它就開始要別的了。”
藍曉說在把這東西接回來一年後, 有天晚上她在睡夢裡聽見有小孩子喊媽媽。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也記得自己並沒有生孩子, 所以想了一會兒就猜到是誰在喊媽媽。她雖然有些害怕, 但一想到這一年來自己的事業大有起色,便也心存感激,決定聽聽它說什麼。
“媽媽我餓!餓!”有東西走到她身邊, 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想吃什麼?”藍曉下意識就問出口。
“肉!”
藍曉答應一聲好後就猛然驚醒。她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仔細回想了一下夢中的內容, 然後又鎮定下來, 覺得那東西想吃肉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畢竟祭祀祖先還要擺上幾種肉呢。
她怕夢裡還會有聲音纏着自己,立即起來去冰箱裡找了些香腸火腿之類的, 然後供給了古曼童。
之後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做過那種夢,期間也一直囑咐保姆和家人用肉食好好供奉。她的演藝事業大紅大紫,收入也直線飆升,很快就買了自己的別墅。
大概是前年的時候,藍曉家人從鄉下帶回幾隻笨雞, 爲了吃新鮮的便把雞裝進籠子放在後院養着, 晚上還殺了一隻燉了吃。
就是第一次在後院殺雞的那個晚上, 藍曉又做夢了。
“媽媽我餓!我想吃紅的!”
藍曉瞬間就嚇醒了。
整天都供肉食它還說餓?還要吃紅的, 什麼是紅的?
藍曉思來想去, 覺得一定是殺雞時血氣衝到了它,所以讓它有了嗜血的慾望。她知道這種要求已經往過分的邊緣邁進了, 可她又別無他法。
她現在正是當紅時期,萬一得罪了它,瞬間跌入谷底怎麼辦?別說她根基不穩,就算是當年最紅的大牌女星過了四十歲也很難接到主角的戲份。她已經三十了,不趁現在多積攢一些家底和人脈,再過幾年就好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不就是雞血嗎?才幾個錢?再說也不麻煩。
於是,她告訴保姆每月殺一隻雞,雞血裝進碗裡給古曼童供上。
然後從去年開始,根據那東西的要求,藍曉又讓人每週都殺一次雞,接一次血。
“我知道它的要求越來越過分,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阻止……”藍曉講到這裡,不禁用手掩面,語氣神情具是疲憊不堪。
“你男朋友在這過夜時,你夢到它了嗎?”宋衍盯着她的眼睛問道。
藍曉眼神明顯閃躲了一下,但隨後卻又無奈地苦笑一下,說:“嗯,夢到了。它說除了媽媽都不是好人,都是可以吃的,但是我這次阻止了!”藍曉激動又認真起來,“我告訴它不能吃人,吃人是不對的!我還說如果它敢吃人我就不要它了!”
“可它還是不受控制了。”宋衍一針見血地指出。
“它答應我不吃人,但又說只嘗一點點,”藍曉痛苦地將手插進墨色的長髮裡,“然後第二天早上我就看見我男朋友手臂上多了條口子,他狀態也很不好,顯得很疲憊很虛弱。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再帶他回來,我們約會也都是去他家或是我在別處的房子。”
“但是它盯上了別的人。”宋衍接着她的話說道。
“是,我的家人和保姆都有過這種經歷,我不敢告訴他們真相,發現這種情況後,就讓他們離開或辭退保姆。我本來打算就讓這裡空着,可我前幾天明明住在另一個地方,依然在夢裡聽到它哭着說餓……我太害怕了,我知道再不解決它後果肯定很嚴重。”
宋衍站起身往四周看了下,又暗自感知了一番,然後問道:“它在這裡嗎?”
“沒有,它在這小區裡邊的那棟房子裡,”藍曉苦笑着說,“它若是在這裡,我哪敢說這麼多。”
宋衍點點頭說:“嗯,難怪我沒有感知到它的存在。你住這麼近是爲了照顧它?”
“嗯,我住遠了它都能找到我,所以我乾脆就住近點,也方便觀察和控制它一點。”
“這幾天你有供它嗎?”
“有,不敢不供,怕它亂來。”藍曉嘆氣道,“我每天都打發人去菜市場買新鮮的豬血和豬肝,已經有半個月了,但我知道堅持不了多久了,它總吵着說不好吃。”
“你是想把它徹底送走還是徹底除掉?”宋衍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後,突然轉身問道。
藍曉愣了一下,然後謹慎地問道:“這有什麼區別嗎?”
“因果自負。”宋衍簡單解釋了一下,“東西是你請回來的,你也自願與它進行一場交易,現在你要單方面的毀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讓它心甘情願地離開,二是讓它徹底消失不見。根據你的選擇我才能制定計劃,而且,這一切後果都由你自己承擔。”
藍曉想了想,說:“那它會願意離開嗎?”
宋衍也沒瞞着,直接回道:“若是養了不久,感情不深,交易也沒有深入過多,還是可以通過威逼利誘勸走它的,但你這種情況……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現在是母子關係,母子連心,你走到哪它都能跟過去。”
最後一句話嚇得藍曉面色慘白。最近她總是睡不好覺,睡着了就會聽見它的哭聲和吵鬧,久而久之都不太敢睡覺了。她現在倒有點後悔請這種東西回來了,可已經請了,還不好退,她只能花錢請人來處理。可來的人沒有一個能解決這事的,導致她現在經常處於焦慮和恐懼當中。
“它已經不受控制了,所以,”藍曉疲倦地說道,“還是除掉吧。”
“你把那棟房子的地址和鑰匙給我,我去看看,酬勞的事由吳長生代我和你談。”宋衍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顯得既專業又無情。
宋衍也明白吳長生當時說的是對的,廟裡上下都需要錢來維持,人生在世爲了吃穿住行樣樣離不開錢。雖然他是修行之人,可他出門照樣得買票,吃飯住宿照樣得付錢。既然來到這裡付出了智力體力的代價,獲取回報也是應該的。
宋衍接過鑰匙,記住地址後就出了這棟別墅的大門。
這片別墅區風景十分優美,基礎設施也非常齊全,宋衍順着乾淨整潔的馬路慢慢往目的地走去。
別墅區角落裡有幾棟略小一點的房子,雖然離綠化林太近,採光不是很好,但勝在隱私不容易暴露。估計藍曉最開始買這裡的房子,一是因爲偏僻不引人注目,二是價錢也稍微寬鬆一點,畢竟她當年還不像現在這樣紅。
宋衍打開其中一棟別墅的門,站在門口邊等了一會兒,估計空氣流通得差不多了才走進去。他剛邁進門一隻腳,就聽見身後的樹上傳來“哇——”的一聲鳥啼。
他回頭望去,就見一隻烏鴉正蹲在樹上望着他,見他回頭還抖了下翅膀。
見神君如此擔心他,宋衍衝烏鴉咧嘴一笑,並朝它揮了揮手。怕它擔心,他沒有關門,慢慢走了進去。
他站在客廳裡細細感知了一下,發覺有道視線正在打量他,那視線來自樓上。宋衍仰頭看了下二樓的方向,然後邁步上了樓梯。
那視線緊緊盯着他,有些熱切又有些畏縮,估計是宋衍身上蘊藏的力量讓它拿不準主意。
宋衍推開一道房門,緩步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兒童房,牀和櫃子都是兒童款式的卡通造型,地上還放着很多玩具。在背光的地方有一個小書桌,上面擺放着一個一尺多高的金色娃娃。
金色娃娃表情無悲無喜,眼神透着股冷漠。它額間有火焰一樣的印記,身上的衣物也顯示出它帶有異域色彩。
在它面前放着兩個白瓷碗,一個裝着肝臟,一個裝着血液。肝臟和血液都已經顏色變暗,腥臭味讓嗅覺敏感的宋衍有些不適。
宋衍盯着那個金色娃娃,感覺到對方也在盯着它。互相打量了一會兒後,宋衍移開視線,轉身往門外走去。
突然一股陰風撲至身後,宋衍瞬間停下腳步。似有東西正緊緊挨着他,只要他一回頭就會咬斷他的脖子。
宋衍沒有回頭,頓了一下後,便繼續朝前走去。
那東西不緊不慢地跟着他,直到他走到了客廳裡的光線之中,那東西才停下,一直躲在樓梯下的陰影裡。
宋衍看了眼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然後又轉身看了眼樓梯下的陰影,說:“我不是你對手,就此告辭。”
宋衍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當他關上大門的那一刻,他感知到黑暗中的那道陰影咧開嘴露出勝利和輕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