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幫王彥軍找回錢包後,便回了自己座位。
“師父!”他小聲朝師父喊道。
一直在打坐的楊道長睜開眼衝他點點頭,然後又闔上了眼睛。雖然宋衍抓小偷的事並沒有跟他說,但他都“看見”了。他一直用神識感知着車廂裡的一切,甚至還跟着宋衍往前邊的車廂看去。
自從昨天因爲宋衍結丹而受益後,他心境獲得提升,神識也跟着強大了不少。這對他來說很重要,因爲他的身外化身不僅要靠陽神的強大,還要有敏銳的神識才能更好的操控。
宋衍並不知道楊道長境界提升了,但隱隱察覺到師父一直在修行中,即便是在如此吵鬧、搖晃的車廂裡,他也在堅持修煉。
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很多乘客開始吃東西,泡麪,香腸,麪包……吃的基本都很簡單。
楊道長本就過午不食,所以宋衍沒有打擾他,自己拿出個麪包輕輕吃起來。
對面的中年夫婦也在吃飯,見宋衍只啃麪包,妻子便遞過來一盒酸奶,說:“光吃麪包哪行,喝個酸奶吧!”
宋衍笑着搖頭道:“不用了,謝謝您!”
“別客氣,來!”大姐挺執拗,直接往酸奶盒上插了個吸管,然後放到宋衍面前的茶桌上。
宋衍推拒不得,只好連連道謝,中年夫婦也趁機和宋衍聊了起來。
原來這兩人也是本市的,這次是要去外地考察加盟一個餐飲店,聽說宋衍和楊道長是大青嶺上山神廟裡的道士,便表示有機會一定會去廟裡拜訪。
聊了一會兒後,宋衍覺得這兩口子挺實在,便說:“二位恕我直言,我看你倆眉頭一直微鎖,是不是有心事?”
二人不由一愣,對視一眼後又賭氣般撇開了視線。女的先開了口:“上車前一直吵架呢!我說要去學手藝開個店,他不同意,說學費太貴,開店成本也高,萬一賠了咋整?我說想學技術哪有不花錢的?賠了就再賺唄,也不能一輩子總給人打工啊!”
“賠了不照樣還得出去打工?”男的立即嘟囔道。
“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就不能賺錢非得賠?”女的沒好氣道。
宋衍怕他倆越吵越厲害,直接說道:“這樣吧,我給你們算一卦,卦不一定準,算是給你們提個醒吧!”
二人一聽,當即眸光一亮!小道士雖然歲數小,但剛纔他們可都聽前邊的人說了,逮着小偷了呢!他們就是因爲小道士有本事,才主動示好的,沒想到他還會算卦?
“那敢情好!”女的立馬笑起來,“那道長麻煩您給我們算算!”
宋衍見這大姐如此直率毫不忸怩,不由失笑,然後問她:“你們有硬幣嗎?需要六個一樣的!”
楊道長會的卜卦手段有好幾種,但宋衍目前就只會文王六十四卦。師父和他說了,練好一樣就能出師,多練幾樣倒是可以互相印證。所以他也沒急着學新的,決定先把這種卜卦方式練熟。
對面夫妻開始翻口袋,然後兩人終於湊齊了六個五角硬幣。
“將硬幣攏在雙手中搖三下,然後扔到桌面上就行。”宋衍指點他們搖卦。
大姐按照宋衍說的,把硬幣撒到茶桌上。宋衍看了一眼,六枚硬幣從右往左依次是字、字、字、花、字、花。
“二人爭路未肯降,佔着此卦費主張。交易出行有阻隔,生意合夥有平常。”宋衍隨口唸出卦辭。
“啥意思?”大姐忐忑地問。
宋衍繼續解釋:“月令不濟,光生閒氣,好事難成,求財費力。”
大姐一下臉色難看起來,往後邊靠背上一倒,長長嘆了口氣。
大哥則嘆聲說道:“其實不用道長給咱算,咱也應該知道啥結果,因爲這事咱倆吵了多久了?總共才攢了五萬塊錢,學費就一萬多,剩下的開店肯定不夠,就得出去借;現在賣啥的都有,誰敢保證咱賣的快餐就能火?”
“那你說咱能幹啥?”大姐有點火了,立即懟道,“只能出去打工?冬天站一天腳都不好使了,一個月下來還掙不了幾個錢!我這不尋思自己開個店,就算和打工掙得差不多,但最起碼不遭罪啊!”
宋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該主動給他們算這一卦,只好勸道:“這卦只算當下的事,卦象也說是月令不濟。我建議你們冷靜一點,好好商議,過了這月就會有轉機了。”
他不確定他們會不會有轉機,但這時候不給他們希望,估計這趟旅行會更難熬。
大姐的臉色終於好了點,想了想,說:“行,我也想通了,咱先出去看看什麼樣,不急着交錢,免得上當受騙!就當出去旅遊,看看大城市都流行些什麼,然後再決定幹什麼!”
大哥一聽媳婦這樣說,口氣也柔和下來:“對,從沒帶你出去玩過,咱這次就當旅遊了!”
見兩人轉眼就和好了,宋衍總算鬆了口氣,然後笑着建議道:“上網查查攻略吧,最起碼食宿便宜,玩得也好一點!”
“對,趕緊查查!”大姐立即掏出手機開始上網查攻略,夫婦二人頭挨着頭,不停在手機上面指指點點,小聲商量起來。
宋衍見他們眉間的愁色和戾氣終於淡了些,這才欣慰地彎起脣角。
窗外夜色已晚,乘客們大多安靜下來,有閉上眼開始睡覺的,也有帶着耳機玩手機的,車廂裡最大的響聲就是火車前進時發出的哐當哐當。
宋衍也閉上眼睛開始小憩,結果懷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一下。他掏出手機一看,是崔玉發了條微信過來,上面寫着:宋師兄,我想和你一個座【委屈】
看着後面那個委屈的表情,宋衍便知道王彥軍又欺負崔玉了。
崔玉歲數小,腦子也不算靈光,又是他奶奶苦苦哀求硬讓季道長收下的,所以廟裡有些師兄就不是很待見他。
宋衍在藥王廟學醫時,一般只有早晨兩小時和週末假期,雖然和廟裡的人都挺熟,但並沒有經常在一起。他對崔玉的主要印象還是之前他奶奶來看病時,把他也帶在身邊。
老太太身體不好,又瘦又小身形佝僂,孫子明明比奶奶都高了,卻因爲膽小總往奶奶身後躲。
性格軟弱的人,容易被人欺負。
宋衍不得不叫醒師父,把手機上的信息給他看後,說:“我去和王師兄換一下座位吧!”
楊道長略微思索後,說道:“就說我讓他過來的。”
宋衍立即明白師父的意思,師父是怕王彥軍不給他面子。“好!”宋衍衝師父笑了笑,起身走了。
來到崔玉旁邊一看,宋衍才知道崔玉爲什麼委屈——王彥軍一腳踩在窗下的暖氣片上,然後斜倚着靠背睡覺,把崔玉擠得只留半邊屁股在座位上。
見宋衍來了,崔玉立即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宋衍伸手推了王彥軍一下,見王彥軍皺着眉頭睜開眼,立即說道:“師兄,我師父讓你過去一下!”
“哦!”王彥軍忍着不滿站起身來,然後往後走去。
見他走了,宋衍推推崔玉,示意他坐到裡邊,然後自己坐在了外邊。
“他一會兒還回來嗎?”崔玉小聲問道。
“放心吧,我師父不會讓他走的。”宋衍衝他笑着眨眨眼,“你睡一會兒吧!”
“你呢?”
“我打坐休息就行!”
王彥軍來到宋衍的座位,見楊道長正閉目打坐,也不知道宋衍是不是誆自己,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喊道:“楊道長!”
“嗯,坐吧。”楊道長依然閉着眼睛。
王彥軍在宋衍的座位坐下了,然後等着楊道長開口說事,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他開口,彷彿睡着了一般。
又坐了一會兒,王彥軍既不敢睡又覺得無聊,實在受不了了他便打算起身偷偷溜回去,結果身子剛一動,楊道長的手便輕輕搭在了他肩膀上。
明明是輕輕一搭,王彥軍卻頓時動不了了,那股壓力不是來自一個肩頭,而是鋪天蓋地壓在了自己的全身,驚得他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他只聽自家師父說楊道長修爲了得,但到底怎麼了得他並沒有具體概念,還以爲只是像高功師父那樣誦經、科儀不會出半點紕漏。
如今他才知道,所謂的修爲了得,是真的厲害,是可以一指頭碾死普通人的那種厲害。
王彥軍頓時不敢走了,老老實實坐好,並且也閉上眼睛開始打坐,相當乖巧。
楊道長收回了手,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
這一夜,硬座車廂的人通過各種睡姿終於熬到了天亮,然後紛紛去水池間洗漱。
王彥軍藉着洗臉的機會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是再也不敢和楊道長坐一起了。
宋衍回到自己座位後,衝師父小聲說:“師父,你好像把王師兄嚇着了。”
楊道長沒說話,但脣角明顯勾了勾。
宋衍和師父簡單吃了口早飯後,廣播裡便通知了他們即將到站的消息。
一行四人收拾好行李下了車,隨着人流走出車站。福星觀並未派人來接他們,所以他們得自己打車去。
崔玉主動和一個黑車司機討價還價後,一行四人終於坐上車直奔福星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