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雲暑假結束前, 宋衍正好得到一個給橫死之人做法事的機會。他覺得應該讓晏雲多長長見識,於是帶着小徒弟下山了。
宋衍師徒來到一個村子的某戶人家,看到了死者。死者男性, 三十多歲, 因爲是溺水而亡, 身體都已經泡發了, 青白鼓脹, 形狀可怖。
晏雲看了一眼就腳下一軟,差點吐了。宋衍不得不讓他去外面透透氣。
按照這裡的風俗,但凡不是壽終正寢的, 都要找和尚道士做一下法會。
宋衍讓家屬幫忙搭好了法臺,擺上相應的供品後, 開始唸經做法會。晏雲也已經緩過勁兒來, 在一旁幫襯着。
因爲死者還未成家, 只有雙親和一些親戚鄰居在這操持、弔唁,所以小院內人數不多。晚飯過後, 大多數人便都離開了。
宋衍見死者家屬憔悴又疲憊,便勸他們早些回去休息,承諾有自己師徒在保證不會出事。
等家屬全部去隔壁休息了,晏雲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師父,他會不會鬧啊?”他邊說邊飛快地瞅了一眼停屍板上的屍體, 神色間明顯透着惶恐。
“說不好。”宋衍明知徒弟害怕, 卻不想隱瞞, 想讓他多得一些鍛鍊, “他體內殘存一些陰氣, 很可能就是怨念。”
“他怨什麼呢?警方都說了,他是失足落水的, 和別人無關。”晏雲故意朝屍體的方向說話,彷彿想讓屍體聽懂後乖覺一點。
“不是被謀殺才有怨念,”宋衍耐心解釋道,“有時候心願未了也會有怨念、執念。比如這位,萬一他的執念是女朋友呢?”
晏雲本來還害怕,結果聽到最後一句反而笑了出來。“我知道了,師父。”
“不用怕,有我在。”宋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宋衍沒有讓白辰跟進來,一是因爲死人之地晦氣重,不想讓他沾染,二是怕龍氣激起怨念,或碾碎死者的陰魂。白辰起初不同意,宋衍再三保證會看護好晏雲,他才答應留在大門外。
夜色越來越深,晏雲已經困得窩在椅子裡睡着了。宋衍時刻檢查着長明燈和死者的變化,不敢有一絲大意。
夏季炎熱,連晚上的風都是熱的,屋子裡門窗都開着,難免會有蚊蟲飛進來。
屍體身下和四周都放了冰袋,旁邊還有一個冰櫃,隨時可以更換冰袋。
宋衍坐在停屍板附近,既涼快,又不招蚊蟲騷擾,倒是挺愜意。再看晏雲,雖然窩在一旁睡覺,竟然也沒有被蚊蟲叮咬。
仔細再看,蚊蟲只是圍着他轉圈,卻不敢飛上前去。宋衍不由得好奇起來,走近去查看,結果就見晏雲脖子上掛着一條紅繩,紅繩底端墜着一個東西。那東西像片很大的魚鱗,純白色,還泛着光。
宋衍看了一眼就明白過來了,晏雲戴的東西不是魚鱗,是白辰身上的龍鱗。這可是個好東西,比從任何廟裡求來的護身符都要好,不僅能保他不受陰邪侵犯,還能放蚊蟲騷擾,更主要的是,龍鱗主人可以隨時感知他的方位。
白辰這算是交了定情信物吧?還是說算聘禮?宋衍不禁莞爾。
他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晏雲睡熟的小臉,不由又感慨了一番。晏雲和白辰可以宿世糾纏,自己與神君呢?怕是自己死期一到,就再也不見了。
罷罷罷,做人不能太貪心,只求一世歡心也好。
宋衍正兀自想着,忽然感覺到門口傳來一陣疾風,他擡頭一看,就見門口突然現出個人影來。
“你怎麼來了?”宋衍下意識站起身,呆愣地問道。
“我不來,難道要在山上等着你回去嗎?”門口之人沉聲問道。
“呃……抱歉,我把這事忘了。”宋衍忙和神君道歉。
他接到電話後就帶着晏雲趕過來,然後又一直忙活法事,早就忘了和神君雙修的事。
他們已經在一起七十天了,再有十來天就大功告成,神君肯定不會就此放棄,要不然也不會追過來。
果然,神君看他一眼後,沒吭聲,只是朝他伸出手。
宋衍卻猶豫了。他看了眼旁邊停放的屍體,又看了眼晏雲,爲難道:“我現在還走不開……”
“過來!”神君立即皺起眉,不滿地吐出兩字。
宋衍見他態度堅決,只好掏出兩張符咒貼在屍體的額頭和胸口上,然後才朝神君走去。
神君一把握緊他的手,帶他轉身離去。
“我們去哪?”宋衍見他要拉着自己出大門,忙停下來問道。
“回山上?”
“不行,太遠了,我寅時之前必須得待在這裡。”宋衍嚴肅道。天亮若是家屬過來發現他不在,那他不成騙子了?再說晏雲還在屋裡,萬一醒來找不見他呢?
“你說去哪?”
“……”宋衍紅着臉,想了半天,最後不得不拉着神君往院子裡邊走。
四間正房的最裡邊,藉着山牆和院牆又蓋了間倉房。宋衍走到倉房邊,紅着臉指了下門。
這哪是雙修啊,簡直跟野|合差不多……宋衍感覺自己的臉皮都熱得快要脹破了。
神君見他願意主動配合,倒也不嫌棄倉房臥房的,於是直接伸手將門上的大鐵鎖拽開,拉着他走進去。
倉房是有個白熾燈的,但兩人都沒敢點,怕引起主人或鄰居的懷疑。好在二人夜視能力比較好,很快就看清裡面的一切。
倉房本來就是用來裝各種糧食雜物的,這間也不例外。一個角落裡放着口大缸,上邊缸蓋用石頭壓着,顯然裝的是糧食,怕老鼠偷了才壓得嚴實;另一個角落裡堆放着很多木板,估計是備着以後有用;靠山牆這面放了些早年常用的木箱子,估計是捨不得丟,放在這裡裝雜物;靠院牆的一邊則放着摩托車自行車,估計是防偷也防下雨。
神君掃視一圈後,拉着宋衍走到一個木箱子旁,他坐在了木箱上,然後將宋衍拉進懷裡。
宋衍不得不坐到他腿上,臉被神君捧起,與他四脣相接。
黑暗裡,又是雜物堆放的地方,兩個人偷偷在這裡親熱,反倒有種莫名的刺激。
怕時間耽擱太久,宋衍不敢矯情,主動褪下衣服後坐到他腿上,緊緊與他抱在一起……
靈堂裡,晏雲還在睡着,因爲有龍鱗傍身,他既不覺得熱,也沒有蚊蟲咬,睡得倒是很香。
停屍板上的屍體,微微出現了變化。本來泡發的身體,開始往外滲水,屍體身上的兩張符漸漸被水洇溼了。
倉房裡,兩個人終於結束了一輪。宋衍喘息着緩了一會兒,剛要起身去穿衣服,卻被神君一把抱了回去。
“還要。”神君沙啞着說了一句,再度吻上宋衍的頸項,留戀沉迷之意盡顯。
“可那邊……”宋衍忙伸手推他。
“最後一次,很快就好。”神君語氣裡帶了哀求之意。
他突然放低了姿態,宋衍哪能不給面子,只好再次攀住他的頸項,任他胡來。
靈堂裡,停屍板上,屍體身上的符紙已被水完全浸透,紙上的咒文全部花掉。
“不好!”
倉房裡正和神君糾纏的宋衍突然停下來,驚呼了一聲,然後他便要離開神君的懷抱,卻被神君再次抱緊。
“我的符被毀了,那東西要作妖!”宋衍急得用力去推神君,卻依舊無法掙脫。
“交給我!”神君一手牢牢摟住宋衍的腰,另一手則往旁邊一揮,一隻烏鴉突然出現,然後飛向門口,又透過門板飛了出去。
“我保證不會出事,”神君與宋衍額頭相抵,嗓音依舊沙啞,但語氣卻極爲認真,“你專心一點,我們繼續。”
宋衍也知道這樣中途撤離,對神君恐怕傷害很大,覺得眼下也只有這一個辦法了,而且他對神君的分|身還是信得過的。
“別把屍體弄壞了!”宋衍想起這一點後忙提醒道。
“知道了,你專心點!”神君邊說邊堵上他的嘴,強迫他把心思放到眼下在做的事上。
烏鴉飛進靈堂後,落在死者腦袋旁邊。屍體微微顫動起來,腦袋開始逐漸擡起。烏鴉立即伸出一隻腳朝臉抓去,但又半途中停下,它不得不收回腳爪,然後用翅膀扇了過去。
死者臉部捱了這一下後,被迫重新躺了回去。
見屍體還要再次起來,烏鴉乾脆用一隻腳踩着死者的額頭,將他牢牢按住。
晏雲醒來時,就看見這詭異的一幕——一隻通體黑色的烏鴉正站在停屍板上,它的一隻腳還踩在死者的頭上,而死者跟過了電似的正微微顫抖着。
更要命的是,師父不見了!
“師……”
晏雲剛想大喊一聲師父,就見烏鴉直直瞪了過來,那氣勢和壓迫感,讓他瞬間就把到嘴邊的喊聲又憋了回去。
誒,這烏鴉好像見過,該不會是廟裡那隻吧?
“山神?”晏雲試探着小聲問道。
烏鴉看他一眼,點了下頭。
“我師父呢?”
烏鴉別過臉去,開始用嘴梳理羽毛。見腳下的屍體依然不肯消停,它快速擡起腳又快速落下,狠狠拍了他一下。
終於,屍體消停了,晏雲也不敢多問了。
靈堂裡一片安靜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