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活人有陽眼,只見陽間事物,那也有特殊的,那就是通常說的“陰陽眼”,陰陽眼者是爲活人卻能見到鬼魂。
宋理是第一個能看見我透明後的人,但據他所說,他是因爲自幼長在山清水秀的寺廟,長期受誦經和香火薰陶,在五歲那年意外地開了天眼,他這個天眼沒多大用處,就是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而已。
而附身在錢永良身上的鬼,身爲鬼魂不僅能在附身後看見我,還準確地說出我地魂丟失的事實,這個鬼,很不一般。
“陰眼可以說是鬼魂的一種異能,一般來說是死後才發現的。”宋理說道,“跟擁有陰陽眼的活人有一些相似,都是可以探視過去、預見未來。”
這麼厲害?我眨巴着眼睛,聽得很仔細。
“不過……”宋理很快轉了口氣,“看他那樣子,應該也沒達到這種境界,大概和我一樣,只是湊巧能看見吧。”
我扁扁嘴,道:“可是他知道我的地魂丟了——”
白冥安涼涼地插嘴:“你一個活人無緣無故變成鬼魂,只要活得更久的鬼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啊?這麼說,他就是一隻頗有閱歷的老鬼咯?虧我剛纔那害怕,太丟臉了。
宋理微笑:“他還說了什麼?”
我如實回答:“說他明天早上回去多樂蛋糕店買蛋糕。”
宋理挑眉,白冥安聽了淡淡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回去吧。”
我點頭,也是,再待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穫。
回到房間時。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翹着一雙長腿晃着腦袋的英挺男人,李凜。看見他的臉,我第一時間退出去就要關門,被他叫住:“喂,慢着——”
慢你媽個頭啊。很不情願的,我停住手。拉着臉看向他:“幹嘛?李刑警大晚上不睡覺。私闖民宅,不怕有人舉報嗎?”
李凜鐺一聲,把腿放下。起身走來,他個子高大,到面前後低頭俯視我,嘴角斜斜的。丟出兩個字:“不、怕。”
下次再裝鬼嚇死你,哼。
“去把你那兩個朋友叫來。我給了錢,當然要檢查一下你們的工作情況。”他一副大爺模樣。
我嘀咕着走出去:“就三萬塊錢,就把自己當vip客戶了……”
五分後,人員到齊。李凜聽了我們的彙報,目光幽幽地投來:“什麼也沒查到。”他又把一隻腳往牀上擱,雪白的牀單瞬間印下一個黑色鞋印。
我惱怒了:“喂!”
李凜斜視過來。原本的漫不經心被滿目的冷寂和肅穆代替,看着那一雙充滿野性和壓迫的眼睛。我不由一怔,這樣的李凜我還從沒見識過。
也許,這纔是他桀驁不馴的外表下,真正的面目。
李凜眯起眼睛,神色冷然:“別跟我說什麼浪子回頭的屁話,你們知道他是誰嗎?錢永良,二十八年前他叫張成,當時年僅十七歲的張成在老家犯下四起案件,其中一起是兇殺案,死者都是跟他同樣年齡的青少年。
這些年,他從事的黑買賣不比何泰民少。不,他比何泰民更貪婪,不同的是,何泰民貪的是金錢,而錢永良迷戀的是權力,那種可以把他人踩在腳底下的尊貴感纔是他一直所追求的。
你們以爲他現在是大善人了,這樣就可以洗刷掉一切嗎?可是就在半年前,在他市區的豪華公寓裡,一個足夠當他女兒的少女被他活活折虐而死。結果呢?他找了個替罪羊,處理掉所有證據,這個變態惡魔就自由了。
你們說,有這樣的過去,他錢永良那一點算得是善?嗯?”
他的語調不急不緩,帶着剋制的冷意,聽在耳裡,觸動了神經。我動了動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半響,白冥安開口了:“李刑警你放心,收錢辦事,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最好如此,要不然……”李凜站起來,黑色皮衣在白熾燈的映照下泛着冷光,他定定地望了白冥安一眼,“你要求的事,我可是隨時可以反悔的。哼。”
白冥安倏地縮進瞳孔,看到他的表情,李凜扯了下嘴角,快步離開了房間。
我走上前,好奇地問:“他剛纔說的是什麼事?”我想起他每次都要去的公墓,直覺問道:“你要他幫你找人嗎?”
每一次從公墓回來,雖然他不曾開口,但看他比以往更寡言的狀態,我就知道他又失望了。他要找的人,從來就沒找到。
白冥安冷淡地瞥了我一眼,語氣很淡薄的:“別多管閒事,寧歡。”
我一下子噎住,別過臉,退後了。
不說就不說,一個不知道下落的死人而已,我有什麼好管的,呸。
“好了,寧寧你早點休息吧,我走了。”宋理對我微笑,跟在白冥安身後一起走了出去。
嘴上說着不在乎,梳洗過後躺在牀上時,這個問題卻一直縈繞在我腦海,最後受不住地用力埋頭在枕頭裡,感覺到一股震動。
忙掏出手機——這是宋理強烈爭取來的,白冥安不喜歡手機,所以只買了兩隻,我和宋理的是情侶款,一黑一白。
看着來電顯示,我不由挑眉,陌生號碼,接還是不接呢?從前當銷售的時候,我養成了習慣,凡是電話必須接,說不定就是哪個潛在客戶。
可是現在……我看了看時間,還早,反正也睡不着,就接吧。
我按下通話鍵:“喂,哪位?”
那邊傳來一把沉穩的男中音:“小歡,是我。”
——是程文劍。
大腦一時間空白,他打來幹什麼?不對,他爲什麼知道我的號碼?他調查我?混蛋!
程文劍在那邊喚了幾聲:“小歡,小歡?你在聽嗎?”
“滾!”我怒吼一聲,一把按了電話,下一秒它又震動起來,在柔軟的牀上輕微移動着,我按掉他又打來,百折不撓,周而復始,最後我的腦筋終於開竅,乾脆利落地拆了電池,把變成三片的手機往牀邊桌子一扔,閉眼睡覺。
這一覺睡得自然不安穩,隔天去蛋糕店時頂着兩個黑眼圈出現在錢永良面前,他驚訝了一下,接着笑呵呵地遞給我一個香噴噴的奶黃包和一瓶鮮奶,說是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