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樹周身散發出陣陣灰色煙霧,很快就把女人籠罩在裡面。
我和小漁對望一眼,默契地追了過去。
來到楠樹邊,灰色煙霧已經不見蹤影,同時消失的還有那個求願的女人。
這是怎麼回事?
城市的燈火璀璨,星星點點,不勝繁榮。
一個孤寂的身影走在街上,手裡抱着一個骨灰盒,小臉難掩難過和悲傷。
她的養父老方死了,這個把她從街上撿來收養的退伍特種兵居然酒精中毒死了。楚慈只覺得人生真他媽操蛋。自五歲起她就跟在他身邊,現在他走了,一時間她竟不知何去何從。
“嘿嘿,美女,要不要跟哥哥喝一杯啊。”迎面走來幾個醉鬼調戲着,對她露出曖昧的目光。
楚慈眼神冰冷,吐出一個字:“滾!”徑自抱着骨灰走着。
“媽的!”醉鬼們被她狂妄的態度惹惱,幾個人迅速把她包圍,爲首的那個獰笑了下:“現在求饒還來得及,不然——”
他話還沒完,楚慈傾身衝去,在他詫異的眼神裡扼住他的脖頸,瞳孔黝黑彷彿深不見底的潭水,嘴角殘冷的一扯:“不然怎樣?嗯?”
醉鬼嚇得雙腿發軟,身體抖得跟篩子似的。
楚慈不屑的收手,垂了眼眸:“滾。”
幾個男人忙不迭逃跑。
剩下楚慈抱着骨灰盒,神情寂寥的向前走着,突然一聲尖銳的喇叭聲響起,她錯愕擡頭,只看見一束強光射進眼睛——
大鵬國內,虎都街頭。
耳邊傳來熙攘的人聲,她緩慢的睜眼,陌生的街道,男女都穿着長衫,正在以一種看怪物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楚慈愣了愣。這是哪裡?
手下意識握緊,感受到那堅硬的觸感,頓時鬆氣,還好。骨灰盒還在。
“瞧瞧,好不正經啊,居然光胳膊光腿。”
“嘿,你別說,那大白腿滑嫩。真想摸一把。”
……
楚慈穿着白色短袖和熱褲,在一羣包裹得嚴實的人面前,顯得非常異類。看着圍觀的人羣,她挑眉,準備過去隨便抓個人問問情況。
“駕、駕!”一輛華麗馬車一路破開人羣,囂張的駕駛而來,駕車的馬伕一臉傲慢,看見正橫路過去的楚慈,不由破口大罵:“臭丫頭,快給我滾開!”
楚慈已到了路中間。聞言不由一怔,不躲不閃,馬車迅速而來。
馬伕眼神陰冷,居然敢違揹他的命令,唰得抽鞭朝她打去,楚慈皺眉,側身躲過,突然從馬車窗簾裡射出一支箭,同時馬鞭再一次抽來。
楚慈躲過,手中的骨灰盒卻沒有。被馬伕惡意捲起,扔至半空中,又一支箭射出。
不要!楚慈心頭揪緊,卻見箭入盒身。一下子四分五裂,白灰似的米分末散了一地。
不不,老方。楚慈跪地去抓,但是米分末這種細小的東西,隨風消散,很快就沒了大半。
她的手用力攥緊。馬車停下,馬伕嘚瑟地甩着鞭子向她走來,一步、兩步……在離她十步之遠時,楚慈一躍而起,徒手握緊他的長鞭反向一扯,把他的脖頸勒住,頓時呼吸困難,面色漲紅。
“呃……呃……”
哼,楚慈鬆手,一腳踹開他,翻上馬車掀開簾子。裡面坐着一個衣着華貴的小公子,大約十三四歲,生得米分雕玉琢,比女子還要漂亮,見她闖入,眼裡露出驚詫。
楚慈目光深深:“剛纔是你射的箭?”
東門翼被她的眼神攝住,好冷酷的女人,下巴卻傲慢一擡:“是本公子又如何,你——哎呦,你幹什麼!”
楚慈冷笑:“揍你!”拳頭雨點般砸下去,馬車雖然寬敞但畢竟空間有限,楚慈把門一堵,對方無處可逃,蜷着身體哀叫不斷。
外頭的羣衆嘰嘰哇哇。
“哇,這可是東門家最得寵的小公子啊,她居然打了。”
“嘖嘖,她的死期到了。我剛看見那馬伕朝着官府那邊去了。”
……
“哎呦,好痛!你這個臭女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光你全家!”東門翼語氣囂張。
楚慈一個巴掌招呼過去,冷哼一聲,全家,她唯一的親人剛剛已被他撒光了,殺她?老孃今天不揍死你……
馬伕很快帶人趕來,楚慈耳朵靈,聽見跑動的人馬,不由下車查看。
一下去就被一柄長刀橫在頸側,擡頭望去,十二位帶刀官兵圍着馬車,各個人高馬大,面容冷肅。
馬伕把人扶下來,東門翼一張臉腫成了豬頭,見女人被困頓時痛快不已,惡狠狠的吩咐:“把這個臭女人抓起來,關進大牢!”
楚慈挑眉,雖然她身手不錯,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對方還有武器。她又不傻,關就關好了,又不是出不來,何必拿命去拼。
兩隻白胳膊放在腦後,楚慈十分配合:“別動刀,我投降。”於是被帶到官府。
外頭看熱鬧的羣衆逐漸散去,茶樓三樓包廂裡,一個二十五六的男子喝完最後一口酒,扔下碎銀,也離開了。
顯然那個被楚慈暴打的小公子來頭不小,知府一聽連審問都省了,直接命人把她扔進了大牢。
鐵門開了,楚慈被粗魯地推進去。
裡面幾個胖瘦不同的女囚犯穿着囚服,看見她進來,死灰般的瞳孔微微波動,又有新人可以欺負了。這些犯人長期被關押,心理早已扭曲,牢獄生涯枯燥僅以蹂虐軟弱的新人爲樂。
只可惜,她們挑錯了人。
楚慈兩眼掃過她們,一言不發就往裡走。一個身材壯士的女人嗤笑一聲,起身擋住她的步伐。
楚慈挑眉:“讓開。”
女人哈哈大笑兩聲,繼而眼神殘冷下去,邁出一隻腳,居高臨下地命令她:“給我舔乾淨,記住,要一寸一寸,連鞋底也不能放過。”
女人長期呆在牢房,她的鞋子自然灰暗骯髒。看那尺寸似乎有些小,估計是從某個好欺負的新人那裡搶來的。
楚慈瞥了她兩眼,這種看着體積龐大實則一拳就倒的草包,她才懶得理會。徑自越過她,找了一處還算整潔的乾草堆坐下來。
女人被無視,頓時火冒三丈,大步前來,莆葉般的大手朝着她的小臉颳去。
楚慈身影未動。眼神寒光一閃,伸手擒住她的手腕,女人神情一愣,只看見她勾脣一笑,頓時手腕劇痛,緊接着被踢中膝蓋骨,龐大身軀應聲跪下。
“不準動。”腳踩着女人的臉,楚慈嘴裡喝道,又掃過另外那幾個女人,柳眉一挑。“你們也想要我舔乾淨鞋子?”
說話時,腳下不忘磨了一磨。只聽到女人痛苦的唔唔聲。
她們裡面最厲害的那個,頃刻間就被斷了手骨,還被踩在腳下羞辱,那嘴巴啃了不少泥土和乾草的狼狽模樣,讓幾個人噤若寒蟬,連連搖頭。
“不需要?”楚慈滿意地點頭,“很好。”一腳踹開腳下的女人,身子往後一靠,“現在我要睡覺了。都給我保持安靜,要不然……”
她的威脅很有效,接下來的時間內,牢房裡安安靜靜。就連那個手腕劇痛的女人也死咬着牙關,生怕惹惱了楚慈。
閉幕眼神時,楚慈想清了一些事,她這種情況大概就是所謂的穿越。她本就是孤兒,現在連唯一的親人都沒了,在哪個時空對她來說沒有區別。既然來了。那就要活得瀟灑,這纔是她的本色。
眯了一會兒,牢房裡安靜的氣氛讓楚慈很滿意,心情很好的她甚至主動替那個壯女人接骨頭。對方結結巴巴地道謝。
外頭衙役過來,對蹲着的楚慈吼了一句:“喂,你,就是你,出來。”
楚慈挑眉,起身跟他出去,衙役帶她到了一個封閉的房間,四面都是石牆,裡面站着一個蒙面的男人。聽見聲音,轉過身來。
方亦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女,除去怪異的服裝不說,那張巴掌小臉清麗可人,皮膚稍微黑了一些,其他部分都再符合不過了。
像,她真的很像。
“你是誰?” 對方的打量讓楚慈有些不悅。
方亦承看着她,溫聲道:“我是誰不重要,姑娘想不想出去?”
楚慈抱胸回望着他:“關你屁事。”她想出去,怎麼出去,還要他允許嗎。可笑。
臉很像,這脾氣就天南地北了。方亦承微微眯了眯眼,也不兜彎子了,直言:“你得罪了東門翼,只怕活不過今晚。”
楚慈杏眼微動,“哦?是嗎。”她斜睨過去,“難道你要救我?”
是個聰明人。方亦承點頭:“是,我可以讓你改頭換面,從此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所有美麗的事物背後必然藏着一個巨大的陷阱。楚慈深諳其道,並不爲所動,只是面上露出幾分興趣,藉機走近幾步。
“我猜猜,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是嗎?”
“的確,不過我可以保證,你需要付出的代價極小。”
楚慈淡然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看重什麼,不看重什麼?”他愣了下,楚慈藉機出手,對方身手也不弱,兩下制住她的動作。
楚慈揚了揚手中的面巾,一扯嘴角:“跟人談條件連個臉都不露,也太沒誠意了吧……”她得意地擡頭,卻在看清那張臉時愣住了。
以方亦承的身手和眼力,早就看破她的意圖,不拆穿只是爲了測試她的能力罷了,他需要一個聽話的替身,而不是生着利爪的小獸。面巾是故意讓她拿下的。
“我想,命比誠意重要。”方亦承擰眉道,那熟悉的動作落入楚慈的眼裡,頓時更加激動。
方亦承覺得奇怪,正要問:“你怎麼……”話沒完,少女的身軀直撲而上。
“老方!”楚慈眼淚朦朧死摟着他的脖頸,聲音隱隱發顫,“太好了,你沒死,你還活着……”
方亦承身體一僵,臉色有些難看。
老方?他今年不過二十五,有那麼老嗎?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能想到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人。
楚慈坐在馬車裡,身上披了一件薄風衣,心裡感慨萬千。太像了,連騎馬的姿勢動作都一模一樣。原來的那個世界老方已死,而這個異世界裡卻有個方亦承,是不是老天爺的一種補償?
楚慈就這麼一路感嘆着,跟進了一所宅院的後門。一路上不住打量着那張臉。以前老嫌棄老方,現在看見年輕版的他倒覺得順眼了,怎麼也看不夠。
方亦承感受着灼熱的視線,心裡有些怪異。這個少女前後的變化太大,讓人措手不及,他所有的說詞都被截斷,對方只要求他喊一聲“丫頭”。而他喊完之後,少女的眼眶瞬間溼潤,竟用力捶了他一下。
他一頭霧水,好在她同意跟他出來,接下去的事就讓那兩位來說吧。
“誒,老方,這是要去哪兒啊。”楚慈語氣熱絡。
方亦承皺了皺眉,“去見能救你命的人。”
“哦。”興致缺缺,轉而又盯着他看不停,“老方,你今年多大?”
“二十五。”方亦承終於表達了抗議,“所以請姑娘換個稱呼,方某擔待不起。”
前世的老方死時三十七歲,大了楚慈二十歲,老方生性灑脫,養個女兒就像養個兄弟,楚慈隨性的性子像極了他。聽到方亦承這麼說,有些醒悟過來,他到底不是老方。
想了想,楚慈笑道:“那我叫你方大哥吧,如何?”看他想拒絕,又補了一句,“不然我就一直叫老方了。”
方亦承略微無奈,敗下陣來,“私底下可以。”
“那不私底下呢。”
“叫我方護衛就好。”
“喲,你是保鏢啊,不錯不錯。”
“……多謝誇張。”
七拐八拐,來到一所偏院,方亦承推開其中一間房的門,側身對楚慈道:“姑娘,請。”
楚慈挑眉,跟了進去。
屋裡油燈如豆,裡屋桌邊坐着一對中年男女,看見她進來,那個中年男人頓時站了起來,繞着她前後左右看了一圈,直低嘆:“像,真像。”
像,真像——
嘶,臉皮被人重重拉扯,疼痛喚回我神智,猛然一個醒神,睜眼後發覺哪裡還有什麼宅院和中年男女。小漁的臉在眼前放大,而我則半躺在地上,背後靠着那棵楠樹。
“我怎麼了?”
小漁蹲下來,用力點頭道:“姐,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進入瞭如夢幻境。那可是有名的幻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