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臺這一跪，身後的二三十個青壯立刻就全都跟着跪了下來：“願聽號令！這裡沒人怕死！”
收復人心什麼的對林書航而言還太陌生，何況現在的情況也遠遠談不上人心。
但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他也和闊臺一樣單膝跪下，輕飄飄一句話就轉移了所有人跪拜的目的：“爲了部族！”
果然，剛纔跪下時多少還有點不服氣的那些人，此時瞬間就感覺到了氣順，臉色都好看了許多。
都是匈奴人，誰願意跪一個漢人？哪怕他再牛逼。
可現在給他們的感覺卻是在跪部族、跪自己的忠誠和熱血。
“爲了部族！”所有青壯的眼眶都微微發紅起來，異口同聲的吼道。
好傢伙，霎時間整得整個部族打了雞血一樣，老人面色紅潤、女人眼淚婆娑、孩子們熱血沸騰。
可下一秒……
“你們看！”呼彌爾指着天空一聲驚呼。
族人們都擡頭看去。
只見在那半空的月色之中，一道迅疾的鷹影在部族的上空盤旋。
林書航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上次追他到死那隻鷹。
“媽的！”
闊臺猛然站起身，從那馬賊的屍體上拽過弓箭，彎弓搭射。
闊臺的本名其實是窩爾闊臺，哲別是神射手的意思，族人習慣稱他闊臺哲別，正是稱讚他的箭術無雙。
蓬！
一箭飛射，那夜鷹吃了一驚，顯然極有經驗，趕緊振翅高飛。
這馬賊的弓不過兩石，弓箭在半空中逐漸顯得無力，速度越慢，最後在空中轉了個彎兒跌落下來，連那夜鷹的毛都沒碰到一根兒。
啁~~~
一聲鷹嘯，夜鷹迅速飛遠，在夜色中一閃而沒，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族人們頓時都感覺頭皮發麻起來，這下已經不用再抱任何僥倖心理了。
“快快快！”
在呼彌狼臺的號召下，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
只給了一盞茶時間，家裡的細軟財物，順手能拿的就拿，主要是方便攜帶的食物，奶製品和水壺一類。
所有人都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而胡狼的可怕也早已深入人心，貪財在這種時候和送命沒什麼區別。
林書航則只來得及做了三件事。
其一，清點戰士、收拾軍備。
整個部族統算下來有二十七名十八歲以上的青壯可以參戰，除了整備各自的馬刀、弓箭，連那些馬賊身上的裝備也都搜刮了下來全副武裝，這個時代的兵器可不像後世，馬刀砍人，砍上那麼兩三個，刀口就得直接捲了，當然是多準備爲妙。
其二：讓闊臺將部族剩下的褐牛全都趕了過來，在尾巴上綁上了易燃的稻草，以便用火牛陣衝敵。
其三：將部族中央那些底下帶輪、可以拉動的氈帳，全都拉到了西側方向，將斜側籬笆的空餘地帶大致堵住，同時清理一些小帳篷，留出中間最寬敞的通道來，這叫請君入甕。
可就在衆人急急忙忙給褐牛尾綁稻草、族人們也都還各自拖家帶口的集結時，西側方向已經傳來了喊殺聲。
馬蹄震動着大地，距離部族已只有約莫兩三裡的距離，大片的火把，目測有七八十騎的樣子，應該是上次模擬時埋伏在山坳那邊的馬賊，距離最近，來得最快。
所有人的臉色全都變了。
只聽林牧遠的聲音大聲喊道：“別再收拾東西了，呼彌爾，讓阿公帶人立刻走！”
“闊臺！帶人埋伏在左側，博爾忽帶人埋伏右側，等火牛衝過後一起殺出來！”
“小葛臺和其他人，聽我命令，準備給火牛點火！”
牧民們畢竟對胡狼的名頭還是怕，適才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馬賊出現仍舊是一片慌亂。
還好林書航中氣十足、鎮定無比的幾句話喊下來，讓人瞬間有了種找到主心骨的感覺。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照着他吩咐立刻去做，儼然已在不知不覺中將他的話當成了頭領的命令。
大批的老人婦孺從南邊騎馬跑出，而在西側的部族入口正面，所有戰士都已經嚴陣以待。
小葛臺手握着點火的火把站在林書航身邊，看着前方奔騰而來的大批馬賊，聽着那吆喝之聲，手掌竟止不住微微有些顫抖。
“點火了嗎？”他焦急的問。
“等等！”林書航目測着距離。
計劃很簡單，和此前在南邊衝殺那五十騎一樣，用大氈帳將這入口做成一個口袋，等馬賊衝進來後再點燃火牛去衝擊，那至少能讓他們死傷過半。
可想象很美好，現實卻立刻就給了他一巴掌。
只見那大股的馬賊在跑到距離入口約莫百餘米時，居然停了下來，緊跟着……
咻咻咻咻！
夜色中一片破風聲響，黑夜被點燃，飛馳在空中的，竟豁然是數十支點燃的火箭！
“操！”林書航一聲暗罵，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小說裡主角放個屁都能順到東風那種事兒果然是不存在的。
自己確實是沒有行軍打仗的經驗，把一切想得太簡單。
畢竟他們肯定已經得到了此前五十騎失陷在部族中的情報，知道土方部族是有準備的。
而一個有準備的部族，此時此刻的風平浪靜，對這些常年刀口舔血征戰的悍匪來說，不懷疑有詐那就是腦子完全不夠用，剛纔該讓族長早些將部族的帳篷點燃，製造內部混亂景象，以放鬆這些馬賊警惕的。
此外，故意做成口袋狀的入口，雖然更方便火牛陣衝擊、製造殺傷，但如此明顯的陷阱，大概也只有豬纔會直接一頭鑽進來了，可惜這些馬賊不是豬。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不過也沒事兒，失敗乃成功他媽，運籌帷幄之類的逼，只有下次再裝了。
現在，儘量殺敵，賺因果幣！
飛射的火箭眨眼間已落到堆砌在入口處的帳篷上，緊跟着就是第二輪火箭。
這些帳篷本就是易燃物，兩輪火箭下來，整個入口直接大片燃起，雖然沒傷到人，但卻將準備在旁邊的牛羣給驚嚇到。
牛羣頓時失控，還不等小葛臺等人去點燃驅趕，已經四散而逃，趕都趕不回來。
且還撞倒了大片帳篷，引燃更大的火勢不說，連帶着藏身其後的青壯們，也都全部暴露。
對面的馬賊哈哈大笑，此時居然繞過這西側正在燃燒的出入口，朝南邊而去，似乎是想另取一個殺入部族的方向。
這可真是最壞的情況，林書航本還想借助部族裡的帳篷和地形，以及這入口的大火拖延，和馬賊們先打打游擊之類。
“媽的，不能讓他們過去！族長他們會被發現的！”
闊臺被煙燻得灰頭土臉的跑了出來，倒是沒有責怪林牧遠的意思，畢竟剛纔他也覺得火牛陣是個超級絕妙的戰術，讚不絕口來着。
退無可退，自己這指揮的首秀真是當得一敗塗地，好在，自己還有刀，還有另一個後手。
“勇士們，集結、上馬！”林書航第一個跨到了戰馬上，舉起腰刀：“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