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章 風雲起2
李建成主動請纓征戰劉黑闥之事震驚朝野。
太子出征事關國運。
李淵,當機立斷,同意了李建成的請求,同時他還頒發了一道任命李建成爲“陝東道大行臺及山東道行軍元帥”的詔書,並詔“河南、河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得以便宜從事”。
也就是說在這場戰爭中,李建成不但有臨事專斷之權,整個潼關以東的軍事力量更是全部受李建成節制。
一個不足萬人的反動勢力卻派出這麼龐大的李唐中堅力量去鎮壓,這般大的動作足以證明李淵對這場戰爭的‘必勝’期望遠遠大過李建成,很顯然,李淵也希望李建成藉此機會奪得功勳和威望以鞏固儲君之位。
不出一月,前線便傳來李建成的好消息。
原來,李建成自出兵河北後,他採納魏徵等人的建議,以‘收攏人心’爲主、‘打擊劉黑闥’爲次的戰略方針,對於來投誠的‘漢東軍’皆許以衣物、糧食、銀兩且無罪遣回家鄉。大唐太子的賢德之心立馬使‘漢東軍’中的許多將士不再願與李建成爲敵,而是戰爭未開打便節節敗退。
很快,李建成兵鋒所指,直指洺州。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劉黑闥準備在‘昌樂’和李建成決一死戰,奈何他的部衆一見李建成便紛紛投誠,光桿司令劉黑闥只好不戰而逃。
好一個不戰而屈人之兵。
李唐上至朝堂下至民間皆爲李建成喝彩紛紛,李建成原來那些隱藏在秦王李世民背後的功勳亦被人一點點的挖掘出來,諸如開國之初的‘九天滅了西河郡’、‘大破霍邑滅宋老生’之事越傳越神,國人更將李建成‘少時老成,穩重如玉、逸羣之才、溫文爾雅’的賢名一一挖掘出來,從而引發出‘創業難、守業更難’的經典之句,更道出‘李建成不愧李唐的守國之君’的話。
一時間,風頭極盛的秦王風采盡被太子殿下覆蓋。
只是,老天也許真的愛和李建成開玩笑。
形式一片大好的李建成、本被一衆人捧到天上去了的李建成、賢名和威名一波高過一波的李建成,因了一件事差點又被李淵打到無底的深淵。
━━平陽公主李雪主薨!
雪主一直駐守在娘子關,在幫助李建成、李元吉抵抗劉黑闥、頡利聯軍的時候受傷,雖送回長安日夜急救,但因了傷勢嚴重終是香消玉殞。
在終於接受自己最愛的嫡女去世後,停靈49天,武德六年(623年)的二月,李淵命以軍禮安葬雪主於皇陵。諡平陽公主爲‘昭’,即‘平陽昭公主’。
因我的上司一直重病在臥,作爲他比較得力的助手,我被安排代表着東宮主持着雪主喪事的一應事。
痛,心痛得無以平復,但我眼中的淚卻不能滴下,還得時時以手指掐破自己的皮肉來折磨自己不要太過而露出馬腳。
“二郎,別撓了,我看觀音婢好像哭了……二郎,娘要給你講道理呢。小心家法哦……我雖是女孩子,但也要幹出一番作爲。你們就看着吧……”那個時候的雪主約摸5、6歲的年紀,扎着兩個小辮,穿着一身藕荷色衣物極是明媚可人,眼中盡是俏皮的神采。
“二郎,說好了觀音婢今天是我的,不由你打主意。觀音婢,我們走,別慣壞了他,我告訴你,他啊……”那個時候的雪主正是待嫁新娘,她有不安,也有羞澀,只知道一逕的拉着我,總是講着李世民的許多糗事來平息自己忐忑不安的心。
“觀音婢,我來接你來了……二郎能夠娶到你,終是得償所願了呢……還沒看夠?哪有新郎官坐花轎的道理?說出去,丟死人了……成了,還怕換人呢?除了觀音婢,這太原城中還有哪家願意將姑娘嫁給你?哪家的姑娘不都是見到你就繞道走的份……新郎官,再不出去敬酒,以後這太原城中就要將我們李家偉大的二郎傳成是個俱內的人。”那個時候的雪主是來迎親的全福太太,她銀鈴似的笑聲安慰了我太多慌亂無助的心,也是她親自剪下我和李世民的頭髮拿木梳辮了合成一縷……
從此,她爲我苦、爲我忙,無論我是對是錯,她只認定幫我。
“你呀,幼失雙親,家族之中的禮尚往來定然不是非常的清楚。不像我,父母健在、公婆亦好,當然就會教我該做些什麼。不過,你也彆着急,有我呢,以後這些禮節性的東西,我慢慢的教你……二郎從小乘張,這些禮節他從來不屑於學。可如今他終究是成家的人了,那些家族的人不敢拿他說事就會拿你說事。你善良得狠,哪會是那些人的對手。李家家大業大,一個不防,人人一口口水,就能淹死你。”
“是女人都會生孩子,哪她就如此嬌貴了?我偏要去教訓她,就算她的孩子因了我的教訓而滑胎,也不過一個庶出而已,算不上大事。觀音婢,父皇看重的是嫡出啊,你看父皇喜愛乾兒就知道了。所以,你不要想着哪個‘貴人’有孕就由着她們無視家法。這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她們不懂規矩事小,最終人家會說是你沒有教化她們,這事就大了,知道不……知道就好。無論何時,你莫要忘了,駙馬府中,你有我這個好姐姐。”
“觀音婢,爲什麼要瞞着我……我說過,如果你受委屈便不要忘了你還有我這個公主姐姐。如今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要獨自壓在心裡麼?二郎也是,乾兒都聽到這些風言風語了,他難道就沒聽見……我不是那種反對有妾的人。有妾,說明妻子的肚量不下於男子。但是,我贊成男人有妾並不意味着那些男子可以寵妾無度。二郎,你正兒八經的妻子在這裡,你卻是一力的維護着你的新歡。我不得不說,市井流言不是流言,而是事實。查都不用查了……”
樁樁件件,最後的一幕定格在我利用她對付燕小滿的時候。
憶及此,我喃喃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因爲那個時候,燕小滿的絕決令你這個萬事不皺一下眉的巾幗英雄終生了憐憫,你時有怨自己將燕小滿逼得太狠……若不是因了你全身心的爲我好,你從來不會管這些‘清官難斷家務事’的瑣事。
老天似乎也在爲雪主悲歌,漫天的大雪紛撒在所有送葬人的身上,李淵、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
可以說,李唐自開國以來,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平民百姓,沒有哪一天有今天這般來得齊整,而他們的嗚咽痛哭更是證明了雪主是多麼的得君民之心。
柴紹滿臉悲痛,抱着幼子柴令武跪在陵前,而在他們父子左右的馬三寶、屈突通的痛色更令天地色變。
馬三寶,一直追隨雪主左右,是雪主最得力的干將。而屈突通,最服氣的便是雪主,也因了雪主的原因他願意臣服於李世民麾下,此番他是聽聞雪主薨逝之事急急從洛陽趕回……
還有那些一路追隨着雪主的‘娘子軍’更是悲泣的跪在陵前,淚已在臉頰結冰。
恁誰看到這種場面,都不禁痛悼三分。
由於雪主的陣亡,所有的人將責任全部推給了李建成,即便是前些時還爲李建成戰勝劉黑闥而喜上眉梢的李淵,此時對李建成亦冷眼了三分。
前後部羽葆鼓吹、大輅、麾幢、班劍四十人、虎賁甲卒……
標準的軍葬。
以軍禮葬雪主之事曾經得到一些朝臣的反對,但李淵以‘平陽公主總是親臨戰場,身先士卒,擂鼓鳴金,參謀軍務,從古到今何嘗有過這樣的女子?以軍禮來葬公主,有什麼不可以’的執意令所有持着‘男尊女卑’思想的朝臣退卻,不得不依了李淵。
雪主,中國歷史上,迄今唯一一個由軍隊爲她舉殯的女子!
這份榮耀,光輝千古。
“報……報……陛下……陛下……公主的仇報了,報了!”
隨着老太監哽咽難奈的聲音一逕傳來,只見那老太監一逕跑向李淵一逕仍舊激動難奈的不停的重複說着方纔的話,最後他‘噗通’一聲跪在了李淵面前,顫抖說道:“陛下,前方方傳來捷報,叛賊劉黑闥逃至饒陽,被他的部下饒州刺史諸葛德威誘殺。”
聽着這個消息,李淵直是撫摸着李雪主的墓碑,痛哭流涕,“孩子啊,好閨女,我的心頭肉……爹爲你報仇了,報仇了。”
看着至情至性、老淚縱橫的李淵,聽着他喃喃的話語,所有的人恍然大悟,然後均以崇敬的眼神看着帶着他們開創帝國的君王。
看來,那個諸葛德威誘殺劉黑闥之事應該是李淵做了什麼手腳的原因。
這份迫人的威嚴,這份不動聲色間便置敵方予死地的出手……不愧帝國的開創者!
可以說,劉黑闥被誘殺的消息像一道彩虹讓這裡肅寂的氣氛不再悲痛,人人臉上漾起一絲欣慰的神情。
李淵在離開雪主墓地的時候,輕輕的拍了拍一直佇立在他身邊的李建成,“建成,雪主的事不是你的錯,不要再自責了。”
看着李淵遠去的背影,李建成的俊目中這才流下了兩行清淚。
直待所有的人離開,李建成才依依不捨的轉身,擺了擺手,示意東宮所有的人可以走了。
其實,李建成也愛極了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妹子,可如今卻是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爲我而死’而收場,他心之苦可想而知。
所以,即便李淵爲雪主的事已下了定論,但東宮一行人臉上有着有史以來的凝重。
我知道,他們仍舊在忐忑不安、他們仍舊在猜疑百分,他們不知道李淵臨行前的那句話是肺腑之言還是隻是做個樣子緩解一下朝堂中如今人人緊崩着的神經。
回東宮的路才走完一半,一個老太監踉踉蹌蹌的出現在東宮一衆人員面前,迫得東宮人員的隊伍不得不停了下來。
氣喘吁吁、慌慌張張的行完禮後,那老太監送來的消息令我們這一衆陪在李建成身邊的人目瞪口呆。
━━郎將張德山被殺。
端坐馬上的李建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着老太監,“你說什麼?”
“太子殿下,出人命了,張郎將被人用箭射殺,兇手不明。”老太監焦急萬分中又將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這無疑是晴天霹靂。
這個張德山是李建成比較信得過的手下,方方提爲郎將之職。他的死是有人刻意爲之還是隻是簡單的仇殺?
“魏老、王晊,還有你們幾個,隨本宮走一趟。”
來不及和東宮隨行的一衆女眷說明原因,李建成便帶着我和魏徵還有幾個將士往他專門爲‘長林兵’設置的別館而去。
長林兵,是李建成在和李世民分幫分派的起初便不遺餘力地擴充的武裝隊伍,多達2000之衆,分別駐守東宮的左、右長林門,是以號稱“長林兵”。相當於李建成的親衛軍。
李建成專門爲這些長林兵設置有用於起居的別館━━長林別館。
王晊雖爲東宮率更丞手下,但一無親朋、二無好友,是以一直被李建成特許住在長林別館,所以這長林別館如今也是我住宿的地方,除卻偶爾到東宮處理皇族次序、禮樂、刑罰之事外,我一般待在別館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如今太子的親衛軍中有一個‘郎將’被人謀殺……此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在這個非常時期,任何小事都得當大事來看。
一路上,聽了那個老太監的簡短說明,知道東宮的長林兵今天皆被派去爲雪主出殯去了,整個別館中只留下了四個長林兵。那個張德山不幸遇難,其餘的那三個長林兵皆逃不了嫌疑。
“是哪三個人?”
聞得李建成問話,老太監急忙回話:“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參軍郝志文。”
“這三人現在何處?”
“老奴命人將他們三人都控制起來了,只等殿下來處理。”
“做得好。”說話間,我們已來到長林別館,李建成率先跳下馬,撩袍直往別館中行去。
我和魏徵等人急忙緊隨而入。
爾朱煥、橋公山是我的天閒星和地勇星,沒得我的吩咐,他們二人斷不會魯莽行事,除非是他們有什麼把柄被那個張德山給拿住了不得不出手……我心中揣摩間,那個老太監已領着我們一衆人來到了命案現場。
只見張德山倒在廂房正門外,頭朝門、腳朝着園中的花壇,匍匐於地,背部一箭正中後心。
顯然,死者是外出歸來正要進門的時候,背後中箭倒下死去的。
如果是背後中箭,那必然和張德山要進的這間廂房中的人無關,暗箭定然來自於左、右這兩側廂房。
念及此,我起身,看向左、右兩側那長長的、排排連的、均有兩層建築的廂房。
偏偏,我的天閒星和地勇星就住在左側的廂房中。而那第三個嫌疑人郝志文和這個死者是住同一間廂房,正是死者張德山要進的廂房。
也就是說:我的天閒星和地勇星嫌疑最大。
果然,在一一問了住宿安排後,李建成勃然大怒,命人首先將爾朱煥、橋公山押上來,怒問道:“說,你們爲什麼要殺張德山?”
齊齊跪在李建成面前,爾朱煥、橋公山大呼‘冤枉’,爾朱煥更是說道:“卑職和橋校尉都是昨夜當值,今早回別館便矇頭睡大覺,直到我們二人被捆綁我們才知道張郎將被殺一事,殿下,我們真的是冤枉的啊。”
“地上血漬新鮮,說明張德山未死多時。張德山的慘叫聲驚動守值的宮人圍了別館,說明兇手並未逃出。而這別館中,除卻你們二人外只有郝志文在場,劉公公說他們去綁郝志文的時候他亦在睡覺,難不成你們要說是郝志文做夢殺的張德山?就算郝志文是做夢要殺張德山,那對於要開門的張德山而言,也應該是前胸中箭纔是,哪有後心中箭的道理?”
是啊,以張德山死亡的姿勢和中箭的情況來看,郝志文確實可以被排除嫌疑。
耳聽得爾朱煥、橋公山連呼‘冤枉’,我緩步踱到張德山的屍身邊仔細察看,最後伸手翻動了一下張德山的屍體,突然發現屍體下有幾枚‘開元通寶’。
我伸手撿起一枚看了看,有油腥……湊近鼻子處聞了聞,燒雞的味道。我再拾起另外的一枚,亦有油腥,亦有燒雞的味道。
心中一動,我伸手拾起張德山遺落在地上的錢囊,將錢囊打開,細看之下,也有不少‘開元通寶’和碎銀在其中,倒了些出來掂了掂、摸了摸、聞了聞,沒有油腥也沒有燒雞的味道。
“王晊,你在做什麼?”
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我恭敬的對着李建成揖手,“殿下,卑職已然知道誰是兇手了。”
聞言,魏徵和李建成等人均詫異的看着我,魏徵更是問道:“你知道兇手是誰?”
肯定的點頭,我說道:“如果卑職的推理有誤,卑職任殿下處罰,即便是趕出東宮亦可。”
“沒這麼嚴重,你倒是說說,誰是兇手?”
這個時候的李建成心思很難看懂,也不知他對我的關注到底是因了李世民還是因了原來他便是這般關注王晊,但無論如何,我必須在他面前出出風頭,只有出風頭才能得到他的重用,只有出風頭才能參加他的大小會議,如果此時我不把握時機,待我那個老上司養好了病回來上班,那我又只能蝸居在這長林別館數着日子,又只有很少的機會去東宮了。
念及此,我笑道:“請殿下允許卑職問爾郎將、橋校尉、郝參軍三人幾個問題。”
雖然我的官職小,卻掌管着東宮的刑罰一事,這個案子最終得由我來寫明案情並定案,所以李建成雖疑惑,但仍舊擺了擺手,示意我問。
“請問三位,你們在睡覺之前有沒有吃什麼東西?”
對於我的問題很是奇怪,爾朱煥、橋公山只說‘值了一夜的班,早就累極,爲了圖省事,只簡單的喝了點粥便睡下’的話。
果然不是他們二人所爲,因爲他們二人還沒有膽大到在我面前撒謊的道理。是以我含笑看向郝志文,“郝參軍,你呢?”
不待郝志文回話,那個引領我們來東宮的老太監說道:“老奴記得,郝參軍吃的是燒雞,當時他啃着燒雞進別館的時候老奴還說‘一大早吃這油膩之物,小心腸胃’的話。”
李建成瞪了老太監一眼,示意他‘多嘴’了,然後纔看向我,“這過早和命案有關係?”
“關係大了去了。”我笑看着李建成,然後深深一揖,“此案犯狡詐之極,爲了將整個案情弄個水落石出,卑職懇請殿下先命人將爾郎將、橋校尉、郝參軍三人的繩子解了再說。”
懷着‘莫不是他們三人不是案犯’的疑惑,李建成擺手,示意一衆太監上前解了爾朱煥、橋公山、郝志文的繩索。
“卑職還有一個請求。”
“說。”
“請殿下命人將張郎將的屍身搬走。”
眼見着衆人擡走張德山的屍身後又要拿走那屍身下的幾枚銅錢,我急忙‘誒’了一聲,“銅錢便放在那裡,不要動。”
聽了我的話,衆人雖然詫異,但仍舊按我說的去做。
我再度揖手,“殿下,如果此時殿下推門進屋,霍然發現這大門內有幾枚銅錢,殿下會如何?”
李建成遲疑會子,走到大門處,看着大門內的幾枚銅錢,他退後兩步,然後彎身伸手去撿。
我點了點頭,說着‘請殿下將這些銅錢放回原處’的話後又看向魏徵,“魏老,請你也來撿撿看。”
雖然不明白,但魏徵仍舊按我的要求來到大門處,然後亦是後退兩步彎身撿那銅錢。
我再度點頭,說了句‘請魏老將這些銅錢放回原處’的話後,一一要那些老太監、守衛等人上來撿拾銅錢,然後一一命他們放回原處。
除去三個嫌疑人我沒有命他們來撿拾銅錢外,所有的人都重複了以上的事。
我笑看向所有的人,說道:“如此說來,你們在看到這地上的銅錢後,都會後退兩步,給自己留出一定的空間,然後再來撿拾這些銅錢。”
“這是當然,這門檻過高,彎腰不方便,肯定得後退才能夠方便拾到這些銅錢。我說王晊,這和命案有什麼關係?”
看着李建成,我再度揖手,“因爲,張郎將就是在拾這些銅錢的時候喪命的啊。”
衆人都輕‘啊’一聲,不明白的看着我。而我瞅了眼郝志文,果然,他的身子有些顫抖,臉也有些白了。
心內得意的一笑,我負手走到橋公山面前,“橋校尉,請你到張郎將所住的廂房,然後上到二樓,看一下這園子中的風景。哦,對了,最好是將你的弓箭帶上。”
‘長林兵’的兵器統一,這也是不能以張德山身中的箭判定兇手的原因。我的地勇星聽了我的吩咐,雖然疑惑百生,但仍舊揹負長弓踏進張德山、赦志文所住的廂房,然後‘噔噔噔’的上了二樓。
看着在二樓窗口站定的橋公山,我示意他將羽箭上弓拉弦。然後示意他不要動彈,最後我看向我的天閒星爾朱煥,“麻煩爾郎將去撿拾那些銅錢。”
爾朱煥二話不說,直接上前,然後退後兩步去拾那地上的銅錢。
趁此時機,我向着樓上的橋公山喊了聲‘看得到爾郎將的後心嗎’的話後,眼見他點頭,我說道:“放箭。”
橋公山吃了一驚,手抖了抖並未放箭,撿銅錢的爾朱煥亦是吃了一驚的跳開,然後怒道:“王晊,你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好歹這段時日我也關照你不少。你怎麼能夠當着這許多人的面讓橋校尉來射殺我呢?”
我笑着搖了搖頭,來到李建成面前,揖手說道:“殿下,可看出了什麼?”
李建成素來聰明,這番演練之下自是明白,和死者同一廂房的郝志文也逃不了嫌疑。
“你是說這些銅錢是有人故意扔在這裡,一待張郎將推門發現的時候,一如我們般,他會退後兩步以方便來撿這些銅錢。但萬不想就是這退後的兩步然後加一個彎身便給了人可趁之機,使他的後心暴露於那個兇手眼中。所以這銅錢其實是陷阱。更可怕的是這個設置陷阱之人心思縝密,不但可以殺人更可以嫁禍於人,初看之下這箭肯定是從身後射來,這樣一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人便可事先排除嫌疑了。”
聽着李建成的推斷,我揖手說道:“殿下英明,正是這個理。”
眼見郝志文腿抖了起來,李建成卻是說道:“可是,也許那些銅錢是張郎將進屋的時候中箭疼痛難忍之下他自己揪着錢囊從錢囊中滑出來的。”
如果這麼說,也有一定的道理。
早就考慮到這層厲害關係,我彎身拾起地上的銅錢在手中掂量數番,緩緩說道:“殿下,卑職事先聞過這數枚銅錢,其上皆有油腥味。所以卑職想着,即便那幾枚銅錢是從張郎將的錢囊中滑出的,那張郎將的錢囊必然會有油腥味,再或者張郎將其餘的那些碎銀、銅錢上多多少少會沾染些許油腥味。於是,卑職聞過張郎將的錢囊,又聞過裡面的碎銀、銅錢,卑職可以肯定,它們皆沒有油腥之味。”
眼見着李建成越來越明白的神情,也眼見着魏徵露出讚賞的神情,我將手中的銅錢遞到李建成手中,“請殿下聞一聞,看聞不聞得出是什麼味?”
輕嗅之下,李建成瞟了眼郝志文,淡淡說道:“燒雞的味道。”
兇手是誰,大家已然心知肚明。
李建成語畢,郝志文‘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焦急說道:“殿下,冤枉啊。是,屬下是吃了燒雞,那店家找給屬下的零錢上是有油腥,但是那些銅錢也許是屬下不小心遺落的啊,怎麼能夠理解成是屬下爲了獵殺張郎將而設下的陷阱呢?”
設下如此陷阱之人,一如李建成所言,心思極是縝密,早就有防範,我笑道:“那就請郝參軍將錢囊拿出來給在下看一看。”
在李建成凌厲的目光下,郝志文不得不將錢囊慢騰騰的掏出來。
將錢囊接過,我遞到李建成手中,“太子殿下,您看看,上面的系口緊得狠,也就是說銅錢不可能會滑落出這個錢囊。太子殿下也可以打開這錢囊聞一聞裡面,看有沒有油腥味或者燒雞味?”
李建成打開聞了聞,“有,而且很濃。”接着,他看向郝志文,“也就是說,那幾枚銅錢和這個錢囊中的錢曾經待在一處過。”
眼見郝志文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又道:“當然,如果郝參軍偏要說這錢囊中的油腥味是原來也吃過燒雞的原因而沾染上的,至於這掉落地上的銅錢是因了只放在胸口的原因導致它們滑落,那……殿下可以派人聞一聞他的胸口有沒有油腥味或者燒雞味。”
我敢肯定,他的胸口一定沒有油腥味。
事件越來越明白,眼見着幾個太監上前要脫他的衣物,郝志文狗急了跳牆,居然快速的跳了起來然後一把勒住了我的脖子,抽出大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怒聲喝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過來我便殺了他。”
“赦志文,大膽,快放了王晊。”
“殿下,殿下,求您了,饒過卑職,卑職只是一時糊塗。只要殿下答應放過卑職,卑職便放過王晊。”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本宮放了你,如何和這些長林弟兄們交待?”
看着李建成冷若冰霜的臉,赦志文急了,壓在我脖頸的刀也越來越重,同時急道:“殿下,殿下,卑職跟着您這麼些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啊……啊……”
隨着利箭破空之聲傳來,一枝利箭直透郝志文太陽穴,從左穿透至右,血腥之極。他的第二聲‘啊’字便緣來於此。
不可置信下,郝志文擡頭看向二樓,只見橋公山緩緩的收起自己的弓箭,冷哼一聲的同時還揚了揚自己手中的長弓。
樓底下的人都忘了樓上還有一個橋公山。
方纔的情形太過緊張,如果直射郝志文的手,很有可能給郝志文可乘之機,要麼他會用勒住我脖子的手勒死我,要麼他會用另外手中的大刀割破我的頸部大動脈,射後心的話很可能箭會穿透他的心臟波及到我的身上,只有頭,因爲郝志文比我高出一個頭。
橋公山的處驚不變,堪當我的地勇星之職。
死無對證,沒有人能夠查出郝志文爲什麼要殺張德山,也許是爲了錢、也許是爲了功,總而言之逃不出功名利祿。從‘長林別館’中走出的時候,李建成翻身上馬的同時朗聲說道:“王晊,本宮的率更丞病體如何?”
“卑職昨日去看過,康復就在這一、兩日了。”
“他的病好後,讓他來管理長林別館罷。至於本宮的率更丞之職,由你擔任。”
“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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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青藤依陌的鑽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