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54章 新生活(下)
大業八年(612年),春!
爲報去歲慘敗之仇,楊廣再度發兵圍攻高句麗。
在國庫空虛,天災不斷的情形下,楊廣居然再次窮兵黷武……
一時間,隋境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各地反隋義軍揭竿而起……其中,以楊玄感的反隋義軍最爲國人道之。
他在黎陽起兵,首戰便直取東都洛陽。
接到東都洛陽告急的戰報,楊廣不得不停下攻打高句麗的計劃,中返平亂。
楊玄感造反,我想着只怕是楊曼青慫恿的罷,畢竟楊素去世的那一年,在書房中,楊曼青也偷聽到了楊廣和宇文化及的談話。而此次,楊玄感很好的藉助楊廣屢發戰爭惹得民不聊生而發出‘主上無道,不以百姓爲念,天下騷擾,死遼東者以萬計。今與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的討繳文書……
聽聞二哥報來的消息,響應楊玄感的民衆數萬,皆以‘萬歲’稱呼楊玄感。
“曼青呢?”
看着二哥失落的神情,我知道,楊曼青終究是沒有答應二哥的。只聽二哥說道:“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怎麼可能跟着他們兄妹二人?所以曼青……唉……”
依楊曼青的‘未卜先知’,她怎麼可能會屈居人下?怎麼可能過着寄居哥哥、嫂子門下的生活?她一門心思想的是以後如何能夠當上李世民的皇后,當然就會挑動楊玄感反隋。只是如今,真真是戰亂連連了,她心中可曾有一點罪惡感?
“曼青隨着楊玄感前往東都了。聽聞東都雖被圍數月但久攻不下,陛下命刑部尚書衛文升帥兵四萬救東都,同時命唐國公李淵爲弘化留守以御楊玄感,詔關右諸郡兵皆受唐國公節度……”
李淵?此次李淵若殺了楊玄感,那楊曼青和李世民二人可就有着不共戴天的殺兄之仇,她又怎麼可能當李世民的皇后……
“估計不出幾天就會傳來楊玄感兵敗的消息,我……我很擔心,曼青會如何?”
能有什麼下場?謀逆不成的下場就是誅九族。
二哥現在擔心的只有楊曼青,而我擔心的卻是三哥和順德他們。他們在洛陽城外,只怕會因了我的原因,受到楊曼青的刁難。
不幾天,二哥再度帶來消息。
楊玄感圍東都洛陽之際,發出‘我身爲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不顧滅族者,但爲天下解倒懸之急耳’的豪言壯語,當時引得各方豪傑爭相投奔,義軍一時高達百萬之衆。只是萬不想碰到洛陽守兵的頑強抵抗,最後終導致戰事時間拉長、糧草不濟,再加上刑部尚書衛文升的援軍殺到,更是引得義軍軍心大亂,一時間各方投奔人員如鳥獸散。
楊玄感僅帶着殘兵至弘化,偏遇到李淵的大軍劫殺,兵敗如山倒。其弟楊玄挺、楊玄縱皆戰死沙場,楊玄感更被五馬分屍。更甚者,其父楊素的墓被衛文升掘開,焚楊素骸骨以示衆……
楊廣這般狠佞的作法,很是震撼人心,各地起義之師都停下了動作,一時間,大隋之地上很是平靜了一些時日。
“只有曼青,不知下落!”
聽着二哥心痛的語調,看着二哥失落的神情,我輕嘆一聲,無言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因了戰爭,我在長安待了一年,在這一年的時間中,我也時有到淨土寺拜訪,長捷法師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命運的車輪已然開啓,誰也阻止不了,誰也改變不了’。
我知道他是得道高僧,更因了起死回生,保不準他也有超時空的思想和閱歷……只是他總是這般慈愛、憐惜、似語將語的看着我,總令我有些拘束不安,生怕他看出了什麼……是以很多時候,我總是避着他,和江流兒走得很近。
也是在這一年,江流兒正式悌度,成爲佛門弟子,法號玄奘。
大業九年(613年),春,我踏上了回洛陽的路。
回到洛陽郊外,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哥、順德、冰巧等人翻修屋子的忙碌身影。
顯然,那青石屋經受過戰火的洗禮……
我靜靜的下了馬車,靜靜的看着一切。
“觀音婢,你回來了?”三哥搬泥磚的手停了下來,看了我好一會兒,這才丟掉手中的泥磚,緩步走到我的身邊,一把抱住我,“觀音婢!”
我伸手抱住三哥的腰身,“三哥,讓你受委屈了。”
縱然從三哥的信中我知道青石屋被毀一事,但看着眼前瘡痍滿目,我才知道楊曼青對我們的破壞性有多大。她和楊玄感的大軍圍攻洛陽之際,來到了我們住的青石屋,沒有找到我,沒有泄憤的對象,是以將怨發泄到了三哥、順德、冰巧等人的身上。好在順德、冰巧等人都能做到忍辱負重,是以除青石屋、菜地、農田在戰爭中被催毀不少外,衆人倒是平安無事。
我明白,楊曼青肯定是想借戰爭之名滅我於無形,從此拔掉她人生中最大的阻礙,只是她沒有料到的是……我居然去了長安!
“我去殺了那個楊曼青。”李元霸說着話,扛着一對擂鼓甕金錘就要上路。
我一把拉住他,苦笑說道:“你知道楊曼青現在在什麼地方嗎?再說你現在是個小小的男子漢了,真對楊曼青一介女流下得去手?”看着李元霸臉上不自在的神情,我又道:“有道是‘各爲其主’,她爲了她大哥要滅掉我們這些不歸順的大隋子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現在輸了、敗了、連落水狗都不如了,你自詡英雄,莫不是英雄只會打落水狗?”
聞言,李元霸冷哼一聲,丟掉那對擂鼓甕金錘,惱聲說道:“不殺就不殺,講這麼多道理做什麼?”說着話,他捲起衣袖,拾起地上的磚,“還是蓋房子的好。”
眼見李元霸安靜了下來,我吩咐着秦媽媽將我從長安帶回的物什收拾進屋。
“知道你們快到了,我們加快了進度,好在翻修起四間屋子,只剩下兩間還未翻修……”
聽着三哥的講述,步進原來的書房,我震驚的發現,那些書,居然還在?
拉着三哥的手,我指着滿屋的書問道:“三哥,這些書怎麼免了那戰火的?”
“是舅娘。”
“她?”
“舅娘那天爲我送衣物,正好碰到了曼青。舅娘精明得狠,看出曼青語出不善、笑裡藏刀,她說舅舅一生的心血只剩下這些書了,她不能再讓舅舅失望了,安全起見要我請了些人將這些書轉移到了她住的地方,方方轉移完,那天晚上,我們屋子就失火了……唉,也不知道曼青是怎麼回事,明明小時候和你玩得很是親近,如今怎麼談到你就有些恨了呢?”
能說是爲了那個虛無飄渺的‘皇后’之位麼?
我苦笑一聲,“算了,不管有多恨,如今她也算是國破家亡。”
我知道,楊曼青定然好好的活在世上某一個角落,而她蟄伏着、等待着出手,依她的不依不饒、至死不渝……以後,我和她終究還會相逢。
不久,我們的青石屋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神醫孫思邈!
他爲我們帶來杜如晦的消息,杜老伯仙逝,杜如晦要守孝三年,但他一直擔心着我的氣疾之症,是以專門推薦孫思邈到我這裡來治我的頑症。
特喜歡挑戰疑難雜症的孫思邈對我的氣疾之症很感興趣,是以答應了杜如晦的請求,來到了洛陽。
身形消瘦,自有一股明月清風之態,一番說明之下,孫思邈又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到我手中,“這是杜少爺託老朽轉交予長孫姑娘的信。他說因了前些時的戰火,許多信件都流失了……”
我展開信,滿紙都是杜如晦的擔心之詞,原來因了戰火,他寫的信都沒有了下落,而他在守孝期又不能遠足,他很擔心我們有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是以趁着孫思邈來洛陽之際帶了封信來……
我將信遞予三哥,三哥看後笑道:“都怨我們……不過就算我們寫信予他,只怕因了戰火一樣會流失,現在好了,我馬上寫信報平安即是……”
爲了完成杜如晦所託,孫思邈自此和我們住在一處,爲我診斷病情……奈何洛陽城中藥材有限,要想在治癒氣疾方面有造化,必須前往皇宮的御醫局,那裡的藥材應有盡有……
權衡利弊之下,孫思邈前往御醫局主動請纓,再加之他的醫術在隋地上廣爲流傳,很順利的,他當上了御醫。
在孫思邈替我診病的過程中,我對中醫有了一定的瞭解,再加上21世紀所學的法醫學……中、西醫相結合之下,許多病例、病案我能夠做到遊刃有餘!
隨着青石屋修葺一新,又回到原來那個六室一廳的結構,一樣的溫馨、堅固,一樣的歡聲笑語。
這一日,我們一衆人正在慶賀青石屋的重新落成,屋外響起成片的馬蹄聲。
順德跑出去一看之下,卻是蒼白着臉進來,“少爺、姑娘,是皇宮的人。”
皇宮?
細細算來,我和三哥守孝正好滿了三年,莫不是楊廣……
心有靈犀,三哥與我想到一處,一時間他臉上有些悲憤莫名。
想到李淵前些時抵禦突厥、平楊玄感之亂……我捏了捏三哥的手,“三哥,不會的。陛下目前對李伯伯相當器重,又怎麼可能下手殺唐國公的‘準兒媳’呢?定是別的事!”
“陛下口諭:長孫公子、長孫姑娘替長孫將軍守孝三年,孝心可嘉,爲天下子女之表率,特賜一同巡幸江都,並允帶隨僕一名。”
東都洛陽因了戰火的洗禮,百廢待興。看慣了花柳繁華的楊廣如何看得慣如今的滿目瘡痍,於是他下詔巡幸江都揚州!
只是萬不想,我和三哥也在其列。
這代表着榮寵還是危險?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和三哥跪接口諭起身,命順德拿了些銀子出來送到大太監高山和一衆隨行的宮人手上。
含笑看着我們,高山又道:“長孫姑娘,陛下對你在皇陵守一年很是感動……”
久不宣我詔見的人遣高山前來傳口諭命我隨幸揚州……並不是真正的表彰我的守孝之舉,而是因了我在長安替楊昭守靈一年的原因……
耳聽得三哥和高山說着些客氣話,三哥又將秦媽媽的名字報予了高山登錄在冊。
“好了,長孫公子、長孫姑娘,你們安排一下,馬上就要啓程了。咱家在外面候着,送二位登龍舟。”
既然口諭只允帶隨僕一名,那順德和冰巧就不能隨行了,元霸更不能例外。
看着如雲、如月他們一衆祈求的眼神,我叮囑說道:“你們四人在這裡好好的看着家,青石屋雖然修復好了,但還有菜園子、農田、家禽、家畜,哪一點少得了你們?再說舅娘和小凡姐還需你們照應着些。”
說着話,我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冰巧手中,“這些銀子足夠你們一年的費用。至於多的,今年農忙的時候,一如往年般,請些人來幫忙。”
當然知道皇命不可違,冰巧順從的接過銀票,“是,姑娘。”
囡囡兩歲有餘,已然會說一些話了,直是踮着腳尖站在我面前,“姨抱抱、姨抱抱。”
我抱起囡囡親了一口,捏着她肥肥的臉頰說道:“囡囡乖啊,姨不在的日子,好生的孝敬你的父親、母親。”
囡囡直是點着頭,說着‘好’的話,稚嫩的聲音逗得我再度親了她一口,無形中就想到21世紀孤兒院中那些被我們撿回來的棄嬰,有許多,一如囡囡般大……
眼見着三哥和順德在交待些什麼,我將囡囡放下,從書房拿出一個錦盒交到冰巧手中,“我們所有的家產都在這裡了,找時間全部兌換成金子。”這個戰亂連連的時代,能夠保值的只有金子了。眼見冰巧點頭,我又叮囑道:“如果有什麼急事,儘管開銷就是,千萬不要苦着自己。還有,記得給外祖母、舅媽上墳……”
如雲、如月雖有千般不捨,但她們極是忠心聽話,知道我不可能帶上她們,是以仔細的聽着我的吩咐,直是點頭,說着‘姑娘放心’的話。
我又吩咐順德說道:“元霸10歲了,可以和家人團圓,在我和三哥走後,你送元霸歸太原罷。”
“是,姑娘。”
不管元霸是如何的氣嘟着臉,該交待的都交待了,我、秦媽媽、三哥坐上了來接我們的馬車。
“我也要去!”
聽着馬車外傳來李元霸那冷硬的聲音,我嘆了口氣,揭起車簾,“元霸,不是和你說了麼,陛下只允我、三哥、秦媽媽隨幸,你還是回太原吧。李伯伯、竇伯母他們都極想你。”
“二哥命我來保護你,我怎麼能夠說話不算話呢。我要去!”
自楊玄感在弘化被李淵劫殺,明哲保身的李淵相當巧妙的以身體染疾請旨重回太原任留守,楊廣準了並賜了許多賞金以獎賞李淵平亂有功。巧的是李淵出太原劫殺楊玄感的時候,李元霸正陪着我守在長安,是以李淵一直不知道他的三兒子其實一直在洛陽保護我,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不知道會有何感想?
“觀音婢,你若不允,我就跟着,打也要打上龍舟去。”
果然是第一霸王啊,不管什麼事,只要不順他的心,第一是打、第二是殺。如果他真打到了楊廣的面前,那後果……我不禁撫頭痛哼。
三哥‘卟哧’一笑,說道:“觀音婢,讓元霸去罷,到時和陛下說說。再說陛下極喜愛有勇之人,那宇文丞相的兒子宇文成都不就是因了力氣大得到陛下的厚愛?保不準元霸也會得陛下厚愛呢。”
高山對這一狀況很是不解,三哥在高山耳邊耳語了幾句,當高山知道李元霸是李淵的兒子的時候,臉上立馬堆滿了笑,“既是唐國公的公子,陛下定會十分喜愛。上車罷,咱家領你前往龍舟。”
這般討好,想必和李淵這幾年屢建軍功有關……
方纔還一副冷硬的面孔,聽了高公公的話後,立馬就如春天的陽光般明媚,李元霸欣喜的說道:“多謝公公,我跟着就行,不用上車。我這對擂鼓甕金錘,這馬車只怕受不起。”
高山看着錘子半晌,說道:“也罷,那就跟着罷。”
聞言,元霸面露得意之色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將那對愛若性命的錘子扛在了肩上。
他都威脅着要打上龍舟了,如今高山又允了帶他前往,我無話可說,只得小心行事,可不能讓他鬧出什麼事來。
不出一個時辰,我被運河上那舳艫相接的氣勢所震撼。
排在最前沿的那些船隻暫時不表,只談楊廣所處的龍舟,有四層,高四十五尺,長二百丈,最上一層爲觀賞區,四面開窗,設有花廳、議事廳等廳房。三樓爲殿宇結構,設正殿、內殿、東、西朝堂。二樓有120餘間房,皆飾以金玉。一樓的房間更多,是內侍、船伕休息的地方。
在高山的帶領下,我和三哥、元霸往龍舟的最頂端行去。
“呔,你是何人,居然敢執兵器上龍舟?”
說話間,一身材魁梧的人快速上前,想從李元霸手中奪過元霸愛若性命的擂鼓甕金錘。元霸哪裡肯依,伸手抓住那要來奪錘子的手一掀,那身材魁梧的漢子被元霸的力道甩得往後退了數步。
一時間,龍舟上的侍衛也好、百官也罷,被這出其不意的一幕所震驚,都愣神的看向李元霸。
那身材魁梧的漢子也好生了得,居然只退數步就能阻住李元霸的蠻力而且靈活的從兵器架上抽出一對鳳翅鎦金钂。
先前他們的動作都很快速敏捷,我未看清那漢子是誰。如今他手執鳳翅鎦金钂站定,我認出了他━━隋唐第二號英雄人物,宇文成都!
對宇文成都……我並不陌生,前番巡幸西域的時候,他就一直護駕隨行,也正因了他屢建奇功,並且屢屢戰勝西域各國前來挑釁的武士,楊廣封他爲大隋的天寶大將!
眼見着李元霸眼中殺意四起,掄起錘子就要砸向宇文成都,我急忙出聲阻止,“元霸,休得胡來,你還想不想陪着我的?”
上面傳來陣陣笑聲,緊接着是熟悉的、陰佞的聲音響起,“不想朕的天寶大將遇到對手了呢。既然是觀音婢帶來的人,成都,放他過來罷。”
李元霸雖然有蠻力、好衝動,但一點也不笨,從楊廣的話中就知道眼前的人定是宇文成都無疑,是以有些好奇且帶着挑釁的神情看着宇文成都,還揚了揚手中的錘子。
我好笑的扯了一把元霸,示意他隨着我和三哥拾級而上,來到了楊廣的面前。
“民女長孫明珠(小民長孫無忌、李元霸)拜見陛下,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觀音婢……”楊廣的聲音顯得很是遙遠,帶着些許的激動,“擡起頭來。”
沒有猶豫,我擡起頭,看到那未老的容顏。雖然歷經了戰亂、雖然歷經了歲月,但他的風姿依舊。
楊廣出神的盯着我,半晌方說道:“你長大了。”語畢,虛扶一把,示意我和三哥、元霸起身。
是啊,我長大了,13歲了。修長的身姿,有七分母親的容顏,也有三分父親的英武。爲了遮掩風華,我素穿白衣。
楊廣緩緩起身,步下臺階,行至我面前,一把抓起我的手,“觀音婢,可還記得上一次的西域之行?”
我笑着點了點頭,“是民女的榮幸。”
輕嘆一聲,楊廣拉着我的手比劃到他的腰間,“那個時候,你只有這麼高,方方到我這裡。”說着,他將我的手移到他的胸前,“不想才幾年的功夫,你就這般高了,長到我這裡了。歲月不饒人啦。”
聽出他聲音中的絲絲落寞,我說道:“可歲月並沒有在陛下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聞言,楊廣輕笑兩聲,直是拉着我來到觀景廊,指着前後陪伴的一衆船隻、艦艫說道:“知道我爲什麼詔你前來?”
“陛下厚愛,表彰民女和三哥的孝行。”
“你也相信那些冠冕堂皇的官場之言麼?”見我並不詫異的看着他,他了然的點頭說道:“你知道了……我這樣做……是爲了昭兒。”
是啊,我知道是爲了楊昭,可我不知道你這位一言九鼎的天子居然當着這麼多臣子的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西域之行我只帶了你沒有帶他,他總是和我置氣。可他哪裡知道,西域極寒,他的身子我不放心……是以我答應昭兒,一旦運河建成就帶他去江都看看,那裡是我起家的地方,這是我答應他的……唉……奈何一直沒有實現,如今有你陪着,感覺就像是昭兒在我身邊一樣,你就代表着昭兒,替他看盡這世間的繁華罷。”
揚起頭,逼回眼中的淺溼,我淺笑說道:“是,陛下。”
“昭兒若活着,和你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可惜……可惜……”
“陛下不必悲傷。太子殿下溫厚善良,定然已被神仙接至仙境享福去了。在仙境,太子殿下若知道他的父親還這般念着他、想着他,一定會幸福得笑起來的。”
一直鬱結的眉頭突地展開,楊廣‘哈哈’笑了兩聲,“觀音婢,若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我懷念、還有什麼值得我高興的事,就是觀音婢這句話了。李家二郎那小子,有福了。”
猛然提及李世民……我低下頭,沒有回答楊廣的話。
“觀音婢,你對我可有怨言?”
聞言,我怔愣的看着楊廣,只聽他又道:“想當初,我差點讓你……”
不待楊廣將話說完,我急忙回道:“天下的父親大抵如此,高高在上的君王亦是一樣。陛下所作所爲,皆出自於父愛。”
盯着我半晌,見我不避不閃,楊廣欣慰的笑了。“長孫郎有你這個女兒,泉下也當欣慰。”
我轉頭看着運河上下船艫相連不見盡頭的風景,輕聲說道:“觀音婢所作所爲就是不想讓父親失望。”
似乎受了我的感染,楊廣的話有些傷感,“觀音婢,我和長孫將軍親若兄弟,明曉他的一切,若他還活着,你定是他的驕傲。”
我襝衽作福,“謝陛下。”
“和我不必見外。”楊廣說着話,又招手喚來三哥和元霸。
對三哥有映像,簡單的點頭寒暄兩句後,楊廣好奇的看着元霸問道:“方纔觀音婢喚你元霸,莫非你是唐國公的三公子李元霸?”
“正是,表叔。”
李淵和楊廣是表兄弟,如今元霸稱呼楊廣一聲‘表叔’也不爲過。而且這一稱呼令楊廣暢懷之極,他大笑說道:“朕的天寶大將勇冠三軍、所向批糜,如今卻被你甩了個踉蹌,誒,莫若你們再比試比試,方纔有可能是天寶大將沒有防備哦。”
“比試贏了的話,表叔拿什麼賞我。”
看着李元霸那自信、自負、得意、不屑的臉,楊廣笑道:“封王拜將,由你選。”
“嗯……那就封王罷,封王后,侄兒替表叔護江山。”
“好好好。”楊廣大笑着直是將李元霸摟入懷中,“朕的侄兒,朕的好侄兒,好好好。來,成都,和元霸比試比試,對了,他還是孩子,不許傷了他。”
“無妨,儘管來扯我就是。如果本小爺動了一步,就算輸了。”
聽着李元霸狂傲的話,衆人都不禁撇了嘴,十分的不看好。只有楊廣煞有介事的盯着李元霸,接着示意宇文成都上來拉扯。
第一次過招宇文成都不妨,是以在衆人面前鬧了個笑話,如今再聞元霸輕狂的語調,由不得有些怒容,上前一把扯住李元霸的手,用力一扯。
奈何好似蜻蜓搖石柱一般,李元霸未動分毫。
出其不意,宇文成都再度大喝一聲,“起。”
面頰通紅,顯見得宇文成都使出了十分的力氣……
元霸仍舊笑嘻嘻的一動不動,而且還十分不屑的看着宇文成都。“天寶大將不過如此。”說着話,手一擺之下,宇文成都一個踉蹌,被元霸摔出數十步之遠,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才止住了後退的腳步。
“好好好,來人呀,馬上傳旨下去,封朕的侄兒李元霸爲趙王,賜西府一座,與唐國公同守太原。宇文丞相,這事就交給你了。”
我可以看到宇文化及那張震驚的、黑透的臉,半晌他才調整了情緒回道:“是,陛下。恭喜陛下再得勇士。”
“高公公,帶觀音婢去後面的‘漾彩’,要皇后她們好好的招待觀音婢,不許怠慢了。”
“是。”
我再度襝衽作福告退,隨行在了高山的身後。眼角餘光可以看見楊廣招了三哥和元霸上前,似乎和他們正談論着些什麼,顯見得,楊廣的興致極高。
起先我不知‘漾彩’是何意?後在高山的介紹下,我才知道是蕭皇后等人乘座的艦艫,緊隨在龍舟後面的那艦艫的名字。
“不知長孫姑娘可還記得花藤公主?公主也在漾彩之上。公主聽聞你要來,可是興奮了……”
原來,楊廣此次揚州之行,除蕭皇后外,還帶上了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和他所有的宮妃、公主、王子。至於其她的宮妃、公主,則被安排在更後面的朱鳥、蒼螭、青鳧、陵波等艦艫上。再後面還有白虎、玄武、飛羽、黃篾等艦艫上則是諸王、百官、僧、尼、道士、蕃客和百司供奉之物。
見我聽得入迷,高山揚起拂塵,指着龍舟以前的那些艦艫又道:“那些開道的艦艫名喚平乘、青龍、艨艟、八棹等名,有數千艘呢,所有的衛士、兵器都在那上面。”接着,他又指着兩岸旌旗蔽野、翊岸而行的騎兵和拉船的船伕說道:“那些羽林衛有近萬之衆,而那些船伕就有八萬餘衆,這排場啊,是老奴一輩子見過的最豪華的陣容了。”
按他所言,細細算來,這艦艫前後綿延長達二百餘里,隨行的人數達十萬之衆,這得花多少銀子,又將堆起多少人的屍骨……
“這排場……大了些。”
“這不正顯我大隋泱泱大國之範麼?”
聞言,我苦笑連連。他這個大太監一輩子生活在皇宮,所見都是金碧輝煌,何曾見過民間的疾苦?這表相下的盛世繁華之下埋藏着多少星星之火……
戰亂之後,這世間有多少人吃不飽肚子,有多少人易子而食……正逢民不聊生之時,楊廣在屢番征戰、國庫空虧的情形下還這般作爲,肯定又會引來民怨沸騰,大隋的江山只怕不會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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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啊,下一章節就是《再相逢》章節,也就是《楔子章》,只有大約2000字的新文內容。朋友們可看可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