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孫皇后079章 風雲起6
李建成私調300幽州鐵騎入京一事被人蔘了,而且是被魏徵、裴寂參的。
一時間,李唐上下一片譁然。
雖然震怒難當,李淵仍舊特特的獎賞了魏徵、裴寂,說他們二人恪守大唐律令,是太子最好的師長,非常放心太子繼續在他們手下調教,也請他們二人務必繼續督促太子如何成爲一個合格的好太子。另外,李淵也煞費苦心的爲李建成找了個墊背的人━━東宮侍衛可達志。
可達志算得上李建成的死士了,他承認去幽州調兵一事李建成並不知情,他此爲純是爲了保護李建成,純出以私心,並沒有想到會觸犯大唐律令。李淵念可達志對李建成的忠心,饒了可達志死罪,改流放嶲州以示懲戒。
至於那300幽兵鐵騎,仍舊回幽州。
邊防鐵騎未奉詔便入京一事被李淵就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不了了之。
轉眼入得五月。
位於長安以北宜君縣境內的一座山中行宮‘仁智宮’竣工落成,李淵決定前往仁智宮避暑。李世民、李元吉伴駕左右。
長安城、天下事,李淵全部交予了李建成。
不但沒有受上一次幽州鐵騎私入長安的影響,此番李建成更能監國處理朝政,太子黨大快人心,越發的加緊了謀權的步伐。
東宮。
魏徵、常何等一衆幕僚正不安的等着消息,李建成的臉色也相當的緊張,隻手託着下頜歪坐在太師椅上,一動不動的看着議事廳的大門處。
冒天下之大不韙,趁着李淵御駕方出長安城之機,李建成利用監國身份命東宮的人押着幾十車盔甲、兵器送往幽州。
一旦這批物資運到了幽州,李建成在長安不但和幽州形成很好的犄角之勢,而且幽州都督楊文幹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逼宮仁壽宮,迫李淵禪位。
只要李淵退位,則太子大勢已成。
明知這中間存在着許多的變數,明知‘禪位’只存一線希望,但李建成和他的一衆幕僚們都覺得:富貴險中求,時不我待。
李建成自以爲這次私運兵器、盔甲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負責押運這幾十車物資的人是我的天閒星和地勇星。
按照我的吩咐,他們二人肯定不會將這批物資運往幽州。因爲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如今李建成的大手筆正是一個機會。終於被我等到了,我要利用這個機會搏一搏。
如果時間估算沒有錯的話,楊文乾的回信今天應該就要到了。
“都這個時辰了,還沒有消息傳來,會不會又被秦王知道攔截了?又到陛下面前參了我們一本?”
“你怎麼總是將事情往壞的方向想呢?”
“能不往壞的方面想嗎?想上一次太子殿下調幽州鐵騎一事連魏老都不知道,他秦王怎麼就知道了呢?居然還栽贓於無形。假裴老、魏老之名參太子殿下。秦王他這個離間計使得還真妙,差點讓我們內部自相殘殺起來。想起前番這件事,心還有餘悸啊。”
“可不,更可怕的是秦王的殺人於無形,上一次,季老他們五人的死還沒影呢……”
我不動聲色的看着一衆人即義憤填膺又忐忑不安的臉。呵呵,這些太子黨啊,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其實告發李建成的人真不是李世民。只是習慣性的,他們將所有對東宮不利的事都推到了李世民的頭上。
因了幕僚們的議論,李建成臉上忽明忽暗,但緊崩的身子仍舊說明了他此時的緊張和不安。
“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隨着斷斷續續的倉促之聲,隨着急亂不穩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侍衛衣冠不整、踉蹌着跑進議事廳,來不及行禮便因了倉促而摔倒在了地磚上。
大吃一驚,李建成大跨幾步來到那侍衛面前,一把抓起那侍衛,接着,他的聲音透出駭厲,“是你,楊都督的信呢?爾朗將、橋校尉呢?”
原來這個侍衛是和爾朱煥、橋公山一起押運輜重前往幽州的人。
來不及喝水,侍衛幹吞了幾口口水,啞聲說道:“輜重並沒有送到幽州。”
“什麼?那輜重呢,到了哪裡?”
聽着李建成的連番迫問,看着李建成怒瞪的雙眸,侍衛顫抖的、略帶悲愴的回答:“爾朗將、橋校尉中途將這些輜重運往了仁智宮。”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建成緊拎着侍衛的衣領,高聲喝問:“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殿下,爾郎將和橋校尉這兩個天殺的,不但沒有將輜重運往幽州,更是將這批輜重直接運往了仁智宮。卑職是千難萬難的尋了個機會跑回來給殿下報信,要殿下快些做好準備啊。”
這次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李建成頹廢的鬆了手,倒在了太師椅中。
“怎麼辦?”
“怎麼會這樣?”
“完了,完了,全完了……”
議事廳中,一衆幕僚癱的癱、軟的軟,有的甚至因了這個消息跪倒於地老淚縱橫。
此時,就算李建成奪下長安然後配合着幽州的楊文幹共同發兵去仁智宮逼宮,但早得消息的李淵這個時候定然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李建成、楊文幹去了便是自投羅網。
此時起兵:定然會敗在兵權在握的李淵手中。
此時不起兵:謀逆之罪的斷定之日便是衆人上斷頭臺的日子。
一時間,死氣沉沉的氣息籠罩着東宮。
“既然左右是個死,事不宜遲,佔據京城,發兵起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此時起兵不是時候,在明知陛下已然做好準備的情形下我們起兵只會一敗塗地,那樣一來一線生機也沒有。微臣認爲殿下應該自主免去太子車駕章服,屏除隨從人員,獨自上山到陛下那裡去承認罪責。陛下對殿下素來仁厚,看在殿下這些年既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說不定陛下會網開一面。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隨着太子舍人徐師謨和詹事主簿趙弘智二人的爭論,東宮中的一衆人從先前的束手待斃變得據理以爭,認爲‘該立即起兵’的和認爲‘應該請罪看看情形’的人各持已見,兩派人數不相上下。
茫然的看着一衆爭論的幕僚,李建成的目光最後定在我的身上,“王晊,你分析看看,爾郎將和橋校尉爲什麼要去仁智宮?”
聞言,議事廳一時靜極。
因爲他們是得了我的吩咐。心中腹誹着,我作揖回道:“定是揭發太子殿下私運輜重前往幽州一事。”
“他們爲什麼要揭發孤?這些年來,孤待他們不薄。”
“或許,他們是細作也說不定。”
“細作?”微蹩着眉,李建成緩緩起身,行至我面前站定,“誰的細作?”
“微臣雖不才,但在東宮掌刑罰這麼些年,多少也有了些經驗。依照刑罰學推論,太子殿下如果出事對誰最爲有利,那麼爾郎將、橋校尉便是誰的細作。”
我的話方方落地,議事廳中異口同聲響起‘秦王’之聲。
呵呵,李建成如果出事,李世民是不二的太子人選,不是他還會是誰?
雖然有種對李世民栽贓陷害的感覺,但我這麼做也是有苦心的。
歷史上的宮闈之亂,素來是以血腥收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我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我知道李世民失敗對於我的三個孩子意味着什麼,所以我必然要保障李世民能夠好好的活下去。但我不想他從此生活在弒兄殺弟的陰影之下,那會對我三個孩子的成長不利。所以,就算我改變不了歷史,就算我阻止不了歷史,但我可以利用一切有用的機會讓玄武門的血腥儘量不要上演。
目前,便是一個機會。
告發李建成是一個大好的機會。
先有幽州鐵騎一事,後有私運盔甲、兵器預備謀逆一事,定是死罪無疑。但看在李建成爲李唐立下的諸多功勞且誠心悔過的份上,李淵定然不會要了這個長子的命,最多是廢黜太子身份,降爲王爺。
這樣一來,李世民會當上太子,以後順理成章仍舊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帝王。而李建成、李元吉兄弟也不會喪命。
這是兩全其美的解決之道啊。
多好。
只是這個計劃,出不得一步差錯,否則滿盤皆輸。
我思緒間,只聽李建成輕聲的喚了聲‘王晊’。
急忙回神,我作揖,“殿下有何吩咐?”
感覺到李建成臉頰肌肉的抽動,即便是聲音也挾帶着陰鬱,“如果孤記得不錯,這段時日,你和爾郎將、橋校尉二人走得極近。”
早知道李建成會有此問,我不慌不忙的回答,“可能是因了上一次微臣替他們二人洗涮了冤屈的原因,更有可能他們是故意親近微臣以轉移別人對他們的注意力。不論如何,如果微臣果然和他們二人是一路的,他們二人沒有拋下微臣獨自逃路的道理。他們既然拋下了微臣則說明微臣和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見李建成陰鬱的眼神有些緩和,我繼續說道:“當然,殿下要成大事,由不得絲毫懷疑。如果殿下信不過微臣非要殺了微臣……殿下,微臣可以斗膽揣測,此舉也許更如了他們二人的意。殿下莫要忘了前些時秦王假裴老、魏老之名參太子之事,這可是秦王的人慣用的離間計和借刀殺人伎倆。”
看我不慌不忙,一如往日般清冷,李建成默默的轉身,“那你說說看,下一步,孤該怎麼辦?”
“如果微臣估計得不錯,很快,陛下的手詔便會到。”
聞言,李建成突地轉身,眼中閃過絲絲慌亂,“那孤是該去還是不去?”
“去。”我定定的看着李建成,然後看了眼詹事主簿趙弘智,接着繼續說道:“一如趙主簿所言,不但要去,而且是殿下孤身一人上山、去仁智宮到陛下面前請罪。”
“罪?孤有何罪?”語畢,李建成揮着衣袖,憤然的跌坐在太師椅中,支着下頜說道:“楊都督不是沒有接到口令麼?沒接口令他是不會冒然起兵的……就算這幾十車輜重被父皇抓到把柄,但不過就是私運盔甲、兵器。罪不至死。”
一時間,大廳中響起羣臣們‘是啊,是啊’的附和之聲。
我輕嘆了口氣,再度作揖,“私運盔甲雖然不是什麼死罪,但這次卻不一樣。因爲運送的目的地是幽州,幽州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從地勢上而言,幽州和長安更是最好的犄角之勢。殿下將輜重運往幽州,很容易讓人產生遐想。陛下身經百戰,不可能不往這方面想。”
只要得了楊文乾的迴應,無論此次起兵是成是敗,李建成都有可佔、可據之地,勝可在長安佔地爲尊,敗可退幽州以圖它日捲土重來。李淵不是傻子,沒有看不出的道理。
見李建成的身軀發着抖,我繼續說道:“再則,幽州都督楊文幹是東宮舊部,所有的人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陛下定然也知道。所以就算楊都督現在沒有接到口信還沒有動手,但殿下想想月前,殿下還曾從幽州暗中徵調過300鐵騎入京,此番又趁着長安兵力空虛的情勢下送輜重予楊都督……這些事堆在一起很容易被人控以一個可怕的罪名,那就是━━謀逆。”
“那你還要孤獨自一人前往請罪?那不是找死嗎?與其找死,不如現在反了,也許還有一條活路。”
看着李建成通紅但猶豫、躲閃的的眼睛,我知道他的心動搖了,上山請罪的事有了希望,因此勸道:“殿下,此時反了你有十足的把握嗎?不說幽州方面如今的情形到底如何,只說李唐所有的兵力皆爲陛下掌控,即便殿下奪了長安不過是空城一座。而陛下雖然看似在仁智宮避暑,但只要陛下手中軍令一出,大唐百萬雄師皆會受陛下調控,到時候各方之師會來勤王……殿下,空空的長安城算什麼?想一想中原之戰洛陽城被圍一年的境況吧,殿下確信自己已然做好了準備?殿下確信自己就算長安敗了也能夠順利逃到幽州?殿下確信幽州如今已不在陛下的掌控之中?”
被我的連連迫問問住,李建成半晌無語。我趁機又道:“再說,沒有楊都督的回信,一切皆是枉談,我們單方面起兵越發是必敗無疑。別說我們它日不會有捲土重來的機會,即便是屍骨定然也會灰飛煙滅。所以殿下聽微臣一勸:此時千萬不要起兵,否則必是速死。一如趙主簿所言,如今只要殿下孤身前往仁智宮誠心悔過,陛下定然會念在殿下往日功勞上網開一面,從而萬事便有商量的餘地了啊。”
當然知道這中間的厲害關係,從先時的慌亂中清醒,李建成痛苦的說道:“老天向來不助孤,就算孤爲李唐兢兢業業,但智雲的死、雪主的死多少與孤都有點關係……孤以爲老天會終會助孤一次、順孤一次,即使此番是九死一生,但孤相信老天會予我那僅有的一線生機,但萬不想、萬不想,老天仍舊不予我。”語及此,李建成笑得有些悽愴,繼續說道:“這一次,父皇又怎麼可能對孤網開一面?”
被李建成的話感染,一衆幕僚跪伏於地,痛呼着‘殿下’之詞。
“只是你們……”看着他的一幫幕僚,李建成又痛心的說道:“孤拖累你們了。不但不能給你們榮華富貴,更令你們命喪九泉……對不起,對不起。”
李建成的話落,有的幕僚已然痛哭失聲,有的卻只知道呼着“殿下”之詞。
一派大廈將傾的慘烈之狀。
久不說話的魏徵輕試眼角,說道:“殿下如今這番也是太過仁善所至,若當初聽了微臣的話,在季老他們死的時候,殿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除掉秦王,也不會有這後來的許多事。”
是啊,李建成如今鬧騰出這些事都是擔心他的太子位被李世民搶走的原因。只是這個魏徵……我震驚的看着他,萬不想這位千古諫臣居然是想置李世民於死地的人啊。
“如今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擺了擺手,李建成說道:“都起來,趁着父皇的手詔還沒有到來,你們能逃多遠便逃多遠罷。另外,孤庫中還有許多金銀,你們都拿些走,遠避它鄉,也好有個活路。”
“殿下不走,我們也不走,要死一起死。”
“殿下,我們不走,都不走。”
一逕說着話,一逕有人跪着爬到李建成的腳邊,抱着李建成的腳哭個不停,還有後悔的更是說道:“都怪微臣行事魯莽,沒有全盤算計好,不能令殿下一擊即中,更導致殿下如今身處兩難的境地。”
唉,李建成,少年老成,以溫文儒雅而出名,其賢名遠播,引得各方有志之士竟相投奔。如果說李世民是以‘武’得人心,那李建成便是以‘賢’得人心。可以說,二人的才華不相伯仲。
只是,做爲創國之始而言,‘武’力征服天下是重中之重,是以許多人忽視了李建成的‘賢’,而李建成在長期的擔心自己的儲君之位的同時也早忘了自己曾經的‘賢’,更多的是不自信、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看着一衆哭倒在李建成面前的人,我定定的看着李建成,期望他能夠穩下心神親去仁智宮請罪,這樣一來,只要他被廢黜成王爺,必然不會有日後的玄武門之痛。
“殿下。”魏徵將頭重重的叩在地上,大聲說道:“殿下可相信微臣?”
李建成急忙走到魏徵身邊,將魏徵扶起,並親用自己的衣袖替魏徵擦着額頭的血漬,“魏老,你這是怎麼了?孤如果連你都信不過,再去相信誰人?”
很是感動,魏徵看着李建成,顫抖說道:“殿下,如果殿下相信微臣,那便一如趙主簿、王晊所言,孤身前往仁智宮━━請罪。”
悽愴一笑,李建成擺手說道:“與其被父皇賜死,不如自我了斷的乾淨。”
“不,殿下。聽微臣說。”一邊拉着李建成的衣襬跪下,魏徵一邊急切說道:“王晊說得有道理。不論如何,如今幽州不得消息,我們起兵的話便是速死。但如果殿下孤身前往仁智宮,那一如趙主薄所言,依陛下對殿下的素來仁厚,陛下也許會網開一面。”
“父皇一點不糊塗,只要前後一聯想便明白了。孤哪還有臉去見父皇?”
“殿下,微臣斗膽一問:殿下此次起兵之舉難道真的是要對付陛下嗎?”
看着魏徵炯炯有神的眼神,李建成回道:“孤要對付的人是誰你不清楚嗎?”
“這就是了,這就是了。”魏徵一逕說着話,一逕興奮的站了起來,又道:“只要殿下打死都不承認有謀反之舉,那這盤死棋,微臣能夠讓殿下走成活棋。”
李建成急切的問道:“如何走?”
“太子殿下只要孤身去往仁智宮請罪,這件事便有轉圜的餘地。”
因了魏徵的斬釘截鐵,李建成不再如先時那般反感去仁智宮的事,而是問道:“見了父皇,孤該如何辯解,如何讓父皇相信孤並無謀逆之心?”
“當務之急,殿下在陛下面前必須承認東宮、秦王府之爭愈演愈烈之狀況,真實的說出自己是擔心太子之位被撼動所以纔會在患得患失之下做出許多於禮法不容的事來,諸如私調鐵騎、私運盔甲,不過全是爲了私心存兵以防秦王得太子之位做出的荒唐之舉。”
“這個容易。就算孤不說,父皇那裡也早已知曉,要不然也不會時時的打壓二弟好令孤放心……是孤辜負父皇了。”言及此,李建成的淚便落了下來。
“既然殿下知道陛下護着你的心,那陛下定然也非常清楚明白你心中必存感恩,又怎麼可能相信你會謀反呢?所以,殿下此番雖然是孤身前往仁智宮請罪,但請的是‘私運盔甲’之罪而不是‘謀逆’之罪啊。殿下孤身前往,不但可以打消陛下的疑慮,更可以坐實殿下的毀恨之心。依陛下對殿下的喜愛和偏袒,這‘爲了權位兄弟相爭而私運盔甲’之罪便罪不至死。”
隨着魏徵的話落地,議事廳中方纔還一片嗚嗚咽咽的低泣聲已無了蹤影,所有的幕僚臉上浮起絲絲欣喜。緊接着衆人都七嘴八舌起來,全都是支持魏徵的。
“想當初,劉黑闥第一次起兵時陛下遲遲不願起用秦王,而劉黑闥第二次起兵的時候陛下全力支持太子殿下掛帥出征、建立戰功。那個時候陛下對秦王恩禮漸薄,對殿下和齊王則轉蒙恩寵。後來太子殿下果然得勝還朝,使得我們一衆人覺得只要殿下保持現狀,陛下龍馭歸天后,天子寶坐自然便可傳到太子殿下身上。再也無需擔心秦王的功高震主了。這般好的形勢一直持續到如今太子殿下以監國身份處理朝政,形勢對於太子殿下而言一片大好,也就是說這個天下遲早都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幹嘛要反陛下呢?”
“就算太子殿下爲了防患於未然而做出那些荒唐事,說白了太子殿下要對付的人是秦王而不是陛下。既然不是針對陛下又如何稱得上謀反呢?諸位想一想,長期以來,最支持殿下的人不正是陛下?就拿前番幽州鐵騎私自入京一事來說,陛下不但沒有責怪太子殿下,更是讓太子殿下留守長安,以監國身份處理國事。太子殿下是個明白人,當然知道陛下爲他籌謀的苦心,也自然就知道陛下方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既然陛下是自己的靠山,自己又怎麼會反自己的靠山呢?與其說殿下和楊都督串通是篡奪皇位,倒不如說是提防秦王來得實在一些。”
“有道理,有道理。要知道,我李唐皇朝,唯一能夠和秦王的‘武’相抗衡的便是陛下。對於太子殿下而言,只有保障了陛下的權威纔是對自身最大的保障。試問,在明知道陛下方是自己最大的靠山,在明知道自己的‘武’還不能和秦王抗衡的時候,太子殿下爲什麼要自掘墳墓的去撼動陛下的位子而將自己置於險境呢?”
“不錯,正是這個理。最後,退一萬步說。就算太子殿下真心謀反,那也應該趁着陛下在長安的時候趁其不備發動政變,一舉控制陛下,掌握大權後再命楊都督在外圍起兵響應。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然,事實卻是殿下趁着陛下去了仁智宮後才讓楊都督配合自己異地起兵,這於理於情都說不過去。試想想,就算殿下此時起兵成功,但要打到仁智宮去控制陛下,一路得經過多少州、府、縣?那個時候,想必陛下也早得消息,也早就用手中的兵權調集四方兵馬等着殿下自投羅網。殿下雖然以‘文’著稱,但也曾陪着陛下南征北戰,不會想不透這其中的道理。又怎麼會做這種鞭長不能及、捨近求遠的事?”
呵呵,當初你們不也考慮到這些困難了?只是時局迫得你們迫切的挺而走險並且想一舉成功而已……
我今天終於見識了什麼是三人成虎、衆口鑠金,見識了什麼是三個臭皮匠抵一個諸葛亮的真境界了。一樁謀逆案在這些出口成章的幕僚們你一言、我一語下硬被演義成了一樁典型的‘兄弟鬩牆奪權’案件,李淵定然會被這些藉口轟得雲裡霧裡。
看着一衆爲自己出謀劃策的人,李建成臉上漾起陣陣激動、感激、恍然大悟的神情,最後直待議事廳鴉雀無聲,他方深深一躬,“孤記下諸位的苦心籌謀了。現在只願父皇能夠給一個機會,一個讓孤陳述的機會……便是我等的大造化了。”
聽他的意思,活下來就是贏家了,太子之位算不上什麼。這正合我意,是以我說道:“劍走偏鋒古來有之,成則爲王、敗則爲寇,吃一塹、長一智而已。如今殿下的首要之急是記住諸位大人以上分析的種種,在陛下面前求得一條生路。一番分析陳述下來後,陛下定然不會覺得殿下有謀反之心。只是殿下……微臣還有一個主意。”
“什麼主意,快說。”
“爲表誠心,殿下在陛下面前請罪的時候最好是自請廢去太子一位,這樣的話更能令陛下心定。不說保命,王爺之位定是有的。”
擺了擺手,李建成黯然長嘆,“什麼王爺之位?之於孤而言,如今你們的命方是最重要的。如果因了孤而牽扯得諸位丟了性命,那纔是孤最大的損失。只要父皇饒恕孤,只要父皇不要諸位的命,孤就是當個庶人又有何憾。”
聽得李建成之話,魏徵、常何等人再次感動起來。
呵呵,真好,那個溫潤如謫仙的李建成似乎又回來了。
爲自己的這步棋正叫好間,我耳邊卻傳來魏徵清朗的聲音,“王晊,如果先前某覺得你謹言慎行,頗有賢才,那你現在所說讓某覺得愚笨之極,你怎麼能夠讓殿下自請廢去太子之尊呢?那‘私運輜重’之罪也罪不至廢黜太子之位。”語畢,他頗多責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再對着李建成的方向深深一揖,又道:“殿下,‘立嫡以長’古來有之,否則必生宮闈之亂,更甚者會禍及整個皇朝,前隋自廢太子楊勇之位後便風雨飄搖,最終導致國家不存便是最好的例子。想必陛下也覺得前車可鑑,是以這也是陛下數番壓制秦王而擡高殿下的原因。所以,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太子殿下千萬不要自請廢去太子之尊位,一切不到最後關頭一定不要輕言放棄。”
微蹩着眉,李建成輕聲問道:“魏老,你覺得,此番事後,孤還能忝居在這太子之位上麼?”
李建成的話方落地,議事廳內一下子涌進了許多的羽林軍,緊張的氣氛一下子籠罩着議事廳內外。
緊接着議事廳外一路傳來李淵身邊最親信的大太監陳福的聲音,“陛下有詔,命太子殿下速往仁智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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