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對間桐雁夜稱呼爲主公,而對間桐髒硯的稱呼是軍師。這兩個稱呼明顯是有區別的,間桐髒硯臉色出現了一點點的變化,但一瞬間就控制住了,而間桐雁夜則解釋道:
“這位是……我的長輩,只是出於照顧我的目的幫忙出謀劃策,不是什麼軍師。”
李想做恍然大悟狀,立刻道歉:
“原來是這樣,老丈,雲有眼無珠,請恕雲冒昧。”
畢竟是聖盃戰爭召喚出的英靈,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剛纔的情況也實屬正常,間桐髒硯只能吃了這個小小的口頭上的啞巴虧,而李想則再次確定了間桐雁夜在間桐髒硯面前完全沒有話語權這個事實。
間桐雁夜與間桐櫻,同樣都是被刻印蟲啃食改造時間長達一年之久的間桐髒硯的實驗“材料”以及棋子。間桐櫻沒有精神崩潰的原因,或許是因爲她本身還是個孩子。雖然很多人都覺得孩子脆弱,但由於還沒有成長起來,形成自己的觀念,孩子同樣是世界上最能忍受逆境的羣體之一。而作爲成人,甚至一度已經脫離間桐家黑暗的間桐雁夜,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崩潰,唯一的原因在於他有目的性。
執念雖然有時會讓人偏執聽不進話,但在這種時候就是內心的一道防線。
作爲被刻印蟲侵蝕的代價,間桐雁夜原本漆黑的頭髮已經如老人一般枯槁,身形也同樣枯瘦。刻印蟲在他的左半邊身體內活動,他的左半邊臉已經完全變形時不時能夠看到刻印蟲在他臉部皮膚下活動的痕跡,左腿也已經半廢,走路只能一瘸一拐,左手無力地“掛”在左邊的肩膀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最低級的行屍走肉。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男人的承諾,深藏的愛,一切的一切成爲間桐雁夜苟延殘喘下去的動力,現在他腦中剩下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贏得聖盃戰爭讓間桐櫻逃離間桐家這個魔窟。
間桐髒硯看了看時間,開口道:
“尊敬的英雄,真正的爭奪戰今晚還不會開幕,雖然召喚而來的英靈們都是靈體,但據說適當的休息對英靈同樣也是有好處的。府內已經準備了最好的客房,還請移步前往客房休息。”
李想的亂入打亂了間桐髒硯的佈置,原本如果召喚出的從者是正常的失去理智的berserker的話,那就是一個簡單好用的道具,根本沒必要提供招待,英靈活動的能量來自於“寄生”的御主提供的魔力,不需要進食,靈體化的身體也不需要休息。
但現在召喚來的從者既然擁有理智,那作爲古代知名的英雄,間桐家就要爲其提供應有的待遇,英靈的戰鬥力遠超魔術師,眼前這個來自華夏古代的英靈雖然看上去很好說話,但是萬一惹得對方不高興,直接拆掉間桐家根本不是問題。
雖然聖盃給予了御主三道能夠無條件讓從者聽從命令的“令咒”,以傷痕的形式(天主教稱之爲聖痕)留在御主的手背上,但是這三道令咒是取勝的利器,使用令咒對從者下達的命令“一定會完成”,這就意味着能夠達成魔術無法達成的“瞬間移動”等奇蹟,就算是將令咒以魔力的形式消耗,也能提供極多的魔力。
將令咒用於制服自己的英靈,實在是一種浪費的行爲。在過往的聖盃戰爭中,由於令咒數量的劣勢導致在對決中敗北的情況也不少見。
綜合以上幾點來看,間桐髒硯決定和這個英靈從者粉飾太平,雖然來自歐洲,但在島國生活了這麼久,華夏傳說中的武將趙子龍的事蹟他還是有所耳聞的。這個英靈相對來說是比較好相處的類型,間桐髒硯認爲只要可以,還是和對方通力合作爲好。
就在召喚儀式剛剛結束的時刻,間桐髒硯就安排間桐家的人收拾好了一間客房,供英靈居住。
“不,屬下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單獨和主公商量。”
李想的話中有明顯的“送客”意味,語氣也十分強硬。
間桐髒硯看着眼前這個英靈直率而坦然的目光,微微低頭:
“既然如此,那麼老朽暫且告退,客房的位置,之後會安排人告知。”
看着緩緩離去的間桐髒硯的背影,李想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那麼,趙雲,趙子龍。你所說的找我有事情要商量,具體來說是什麼事情?”
間桐雁夜坐倒在椅子上,毫無形象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說話的聲音與其說是有氣無力,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即使現在的李想擁有英靈級別的聽力,聽清楚了花了一點功夫。
似乎是想到自己這樣做是失禮了,雁夜立刻補救道:
“抱歉抱歉,我的身體狀況有些糟糕,原本是打算早些睡……哦,那邊有沙發,就是坐的地方,趙雲你坐下來說話吧……剛纔說到哪裡來着,對了,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而且你也能看到我的左腿瘸了,實在是累了。”
“主公,雲有些不解。以雲習武的經驗來看,主公的身體,看上去並不像是戰場廝殺導致的金創傷殘,也完全不像是先天的頑疾。反而更像是雲曾在南蠻見過的南疆蠱術。主公難道是中了蠱毒?”
英靈來自於五湖四海,歐洲、美洲、印度什麼地方的英靈都有可能別召喚出來,高大上的聖盃戰爭自然不會出現語言不通的bug,所有英靈都會自動附加“語言插件”,能夠聽說讀寫聖盃戰爭當地的語言。
不存在語言障礙,而作爲記者知識駁雜的間桐雁夜聽到自己的從者提到南蠻,自然明白對方說的是華夏西南一帶。
在三國相關的故事中曾記載有三國之一的蜀國征戰南蠻部落的故事。其中最爲人所津津樂道的就是“七擒孟獲”。而在演義中,趙雲也是參與了這場戰爭的。
據傳華夏西南一帶的山林中瘴氣毒蟲遍佈,當地土人會將毒蟲精煉爲“蠱”,恐怕趙雲說的就是這個吧。
間桐雁夜心想着,搖搖頭,
“這是一種魔術儀式帶來的負面作用,和你說的蠱毒沒有關係。”
間桐雁夜表示自己的身體狀況並非由趙雲口中蠱毒所導致,而組織自己語言的他沒有發現,眼前這個年輕武將眼中,一道精光一閃而過,一點可以籠統概括爲魔力的東西從武將體內冒出,包裹住了間桐雁夜。
“看來主公是不願意說,既然如此,雲還想問,爲何主公不向雲說明真正的志向?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間桐雁夜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嘴脣張了又張,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僅僅是保持沉默。
眼前銀甲白衣的英靈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曾經雲跟隨玄德主公,力求實現主公所追求的‘仁德之世’。玄德主公起於微末,一生顛沛流離,輾轉於各大諸侯帳下。但無論情況如何惡劣,面對的敵手如何強大,主公從不曾放棄最初的志向。讓百姓安居樂業,讓所有大漢子民不在受戰亂之苦。雲及雲長公、翼德公、諸葛軍師追隨玄德主公一世征戰,皆受主公大志感化。志之所在,義不容辭。”
“玄德主公曾與雲言,所謂志向,便是明燈。”
“雲在來時,也曾感受到主公心中的一點堅持。雖不如玄德主公一般遠大,但這份信念卻如夜空北斗,泥中之蓮。雖微弱暗淡卻搖搖不墜。爲何主公卻不願言明,讓雲祝您一臂之力?”
間桐雁夜沉默許久,終於低着頭輕聲說了一句:
“拯救……”
“拯救?拯救何人?”
“一個孩子。”
“主公知道方法嗎?”
“只要得到聖盃,得到這個萬能的許願機,就能夠做到。”
間桐雁夜喃喃道,似乎是在重複,在不斷強化自己的信念。又似乎是在催眠,讓自己不要去想其他事情。
“雲感覺,主公似乎還是沒有說出真話,甚至於,主公還在欺騙自己。”
欺騙自己?這個傢伙在說些什麼?只要獲得聖盃,間桐髒硯那個老傢伙雖然無惡不作,但是作爲一個魔術師,已經訂立下的契約就不會違背。到那個時候,只要用聖盃去交換櫻的話……
但是,那個老怪物真的會安分地按照自己和他之間訂立的契約辦事嗎?
自己能獲得聖盃嗎?應該可以的,畢竟自己就是爲了這個而參加聖盃戰爭的。
但是——
獲得聖盃之後自己這殘破的身體是否還存在呢?如果在那個時候自己已經死了,又有誰能幫忙監督那個老怪物乖乖按照約定辦事?
自己的哥哥間桐鶴野能行嗎?不可能,那個懦弱的大哥根本做不出違背間桐髒硯的事情,不如說他甚至會助紂爲虐。
託付給眼前這個英靈能行嗎?趙子龍在歷史記載上沒有什麼污點,短暫接觸之下似乎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英靈……不,也不行,聖盃戰爭中如果自己死了,不管是死在其他御主手上還是自己的身體被榨乾魔力而死,依附於我的英靈毫無疑問的會消失在現世。
指望間桐髒硯遵守魔術師的約定和規則?太可笑了,怎麼可能。所謂的魔術師,都是一羣像遠阪時臣、間桐髒硯那樣追究根源或者永生的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他們只會踐踏規則,怎麼會遵守規則,還是和一個死人的約定?
間桐雁夜感覺自己身體中刻印蟲啃噬自己的痛苦似乎消失了,自己的頭腦似乎也前所未有的清楚,從前想到過的,沒想到過的事情都在腦海中飛快穿過,給出一個個結論。
“很清楚了,能夠拯救間桐櫻的不是聖盃,而是我……”
間桐雁夜的思考如此深入,以至於他甚至將這句話輕輕說了出來。
昏暗的室內,背對着窗戶的間桐雁夜身後被月光照耀着,半身陰影,半身光明。
看着間桐雁夜原本有些昏暗的眼睛逐漸清晰起來,李想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衍生固有能力·護主 A
傳說長阪坡趙雲將少主護於懷中,左手青釭劍,右手涯角槍,長阪坡七進七出,千百刀劍加身,未曾傷及阿斗分毫。
趙雲可對距離自身距離不超過一米之內的人施加保護狀態,保護狀態持續期間,對方所受傷害將由趙雲承受,併爲其驅散精神負面狀態。
間桐雁夜雖然不是魔術師,但能夠成爲一個記者,還能夠義無反顧地逃出間桐家,絕對不是什麼笨人。
在李想的角度看來,間桐雁夜和間桐髒硯之間的交易實在是愚蠢至極,無異於與虎謀皮。
因此,他猜想,間桐雁夜可能是由於間桐櫻這個自己視若己出的孩子竟然被過繼到了間桐家,方寸大亂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和間桐髒硯定下了“用聖盃交換間桐櫻”的約定。而在被間桐髒硯改造後,由於定期需要接受萬蟲噬體的痛苦折磨,以及蟲子在他體內生活的負面影響,他的腦子很可能已經不正常了。這才按着老怪物的劇本走向了悲劇的結局。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在他對間桐雁夜施加了保護狀態,暫時驅散了他的負面精神狀態後,甚至不需要李想提醒,間桐雁夜自己就想清楚了一些自己之前一直沒有想到的問題。
“趙雲,我需要你幫我做些事。”
間桐雁夜將間桐家的情況、自己的想法、以及所有的一切都對趙雲和盤托出。
雖然只是剛剛見面,但想要了解一個英靈,只需要知道英靈的身世和傳說故事,就能把英靈的性格瞭解的八九不離十。
忠義雙全的趙子龍,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原來是這樣,雲明白了。主公說的事,雲記下了。”
間桐雁夜還想說些什麼,突然被眼前這個銀甲白衣的武將制止了。
“主公,外面有人。”
間桐雁夜聞言噤聲。
“篤篤篤。”
間桐雁夜打開門,門外是間桐家的一個傭人。
“雁夜少爺,老爺讓你去禮堂,說是有要事需要商量。”
間桐雁夜與李想對視一眼,隨後和門外的傭人說道: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