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蹬、蹬
鞋跟與地面的撞擊聲有節奏感地一聲一聲響起,間桐雁夜轉過頭,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身黑西服,手中拿着一隻裝飾精美單發手槍的衛宮切嗣。
“不知道間桐家二少爺,berserker的御主,今天來到這裡有何目的?”
雖然是在很正常的交談,但衛宮切嗣手中的The contender競爭者手槍卻一直沒有放下。
這隻原型由美國湯普森公司生產的單發手槍造型類似早期的火銃,槍管足有15英寸,對於一把手槍來說長的過分。
它既不方便攜帶,又沒有半自動以及全自動的快速射擊功能,唯一的優點就是威力。這把槍配合合適口徑的子彈,威力堪比步槍。現在他與berserker御主之間的距離不足十米,這個距離,對於經過大量訓練的衛宮切嗣而言,這個距離,他可以在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內舉槍開槍並精準的命中對方的頭顱。如果對方沒有什麼動作的話,射擊的結果他也可以預料到,對方的腦袋將會如西瓜一般被轟開,後腦勺的位置將會被滾動的子彈打飛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也無怪衛宮切嗣如此緊張,眼前這個白髮的頹廢男人和他一樣是聖盃戰爭的御主,自己的六名對手之一。
根據聖盃戰爭的規則,他們之間終究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
“放心,我這次來的確是和你談合作的,你的槍可以收起來了,不管肯尼斯是多麼技藝精湛的魔術師,終究比不上英靈的戰鬥力,他們可是能劈子彈的。”
衛宮切嗣點了點頭,但依然沒有放下手中的槍。
“那好吧,我就單刀直入的說吧,我希望愛因茲貝倫家能幫我,給一個孩子看個病。”
“看病?間桐家的財力不至於連繼承人的醫療費用都出不起吧。”
“既然要找愛因茲貝倫家,自然不是一般的病症。我想讓你們幫忙看的,是魔術留下的傷害。而且是相當棘手的那種。”
衛宮切嗣挑了挑眉,
“有多棘手?”
“具體的情況還是讓你們直接看會比較好。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讓治療對象出現在你們面前。我也不需要你們保證治好,但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去救治,儘量復原她原本的身體。這對於愛因茲貝倫家而言,應該是舉手之勞吧?”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這樣,那自然是好的。可是我做到了你說的這件事,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間桐雁夜笑了,他知道重頭戲來了:
“如果你答應了我的條件,那就意味着我失去了競爭聖盃的理由。想要寄託於聖盃的願望既然已經失去,便沒必要繼續參加聖盃戰爭,我將帶着berserker,加入你們。另外,我將給你們帶來一個關於遠阪家的情報……”
衛宮切嗣直接打斷道:
“如果是Archer與Assassin之間的聯盟這件事,那你就不用告訴我了,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間桐雁夜一副恍然大悟狀:
“對了,差點忘了,你的夥伴在冬木酒店伏擊lancer他們的時候,看到了我的berserker和Assassin。既然Assassin還活着,那麼這兩家之間的聯合也就不難猜了。”
雖然想說的話被對方猜了出來,但間桐雁夜一點也沒有尷尬的意思:
“既然你已經知道有兩家御主之間聯合了,那我們之間的合作,不就更有必要了嗎?”
衛宮切嗣繼續說道:
“我怎麼能相信你呢?”
間桐雁夜微微低下頭,笑聲在夜深人靜的愛因茲貝倫家城堡內顯得十分突兀。
衛宮切嗣不解地問道:
“你笑什麼?”
“你問我?我當然是在笑你了。明明一看就是一個不會輕易信任一個人的老油條,卻一本正經地讓我說服你?我的話能不能相信,我提出的交易建議能不能採納我說了沒用,你要自己決定。如果你覺得我可信你的相信,覺得我不可信你就當我是在扯淡。我怎麼能說服你?”
衛宮切嗣沉默了片刻,雖然對方的態度像是在開玩笑,但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也接受了對方的觀點,但他還需要一些信息確定一下。於是他再次問道:
“那麼,剛纔的問題就當我沒問過。那麼間桐家的御主,能不能問一下你原本想讓聖盃實現的願望?我覺得我可以做一個參考。”
“行,這種問題我完全可以知無不言。其實我本不打算聖盃讓它爲我所用,我想要獲取聖盃的原因僅僅是想要用它來交換一個孩子。一個本應該幸福生活的孩子。如果硬要說我寄託在聖盃上的願望,一部分應該是救人,當然不是救所有人,僅僅是救一個剛剛我所說過的孩子。另一部分則是摧毀,摧毀間桐家的黑暗,粉碎間桐家的魔術。”
間桐雁夜一邊說,一邊拖動着自己的左腿,一瘸一拐的左右反覆走動着,月光灑在他沒有腐爛變質的右半邊身體上,精巧地將其身體分爲兩部分,像是殉道者腐朽的半邊肉體拖曳着他的靈魂:
“但當我真正加入了這場戰爭後,尤其是擁有了從者後,我突然發現我的願望其實是完全可以通過我自己的雙手去實現的。原來讓一切變糟的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沒有能力扭轉着一切。”
間桐雁夜撩起自己刻意放下來遮住左半邊臉的白髮,捲起左手的衣袖。乾癟的皮膚包裹着精瘦的骨肉,皮膚下面不時出現幾道活物般的蠕動的凸起,活像被蛆啃食的腐爛的屍首。
“我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喂!別用那種驚訝的眼神看着我,這不是什麼糟糕的事,雖然我已經是字面意思上的爛命一條,但既然是爛命,就不需要爲了苟延殘喘而畏首畏尾。不是說愣的怕不要命的嗎?我現在就是不要命的。”
間桐雁夜笑得很開心,對於死亡沒有任何畏懼:
“怎麼樣?saber的御主,大名鼎鼎的魔術師殺手衛宮切嗣先生?一個咬起人來不要命的、很快就要死掉的,但現在還很兇狠強大的瘋狗——是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衛宮切嗣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
“既然聖盃是萬能的許願機,那麼就算是讓你獲得正常人的壽命,也應該是有可能的纔對……”
“我怎麼可能用魔術來爲自己延壽?!我瘋了嗎?”
這次換成間桐雁夜打斷衛宮切嗣的話了:
“魔術、魔術、魔術,你們這些魔術世家的人天天張口閉口就是魔術。魔術有人重要嗎?如果僅僅是自己喜好,花費一生去研究魔術沒有什麼,那是你自己的選擇,就好像很多人不喜歡世俗的享受,喜歡做苦行僧,喜歡研究枯燥的數學,喜歡清心寡慾的生活。這都無所謂,你自己開心就好。那憑什麼用別人的犧牲來成全自己的願望,重點是,還一副冠冕堂皇你死得其所的鬼樣子?你看看我的身體,看看被Caster殘殺用來作爲召喚魔術祭品的那些孩子。這可都是魔術師用魔術造下的血債。”
間桐雁夜一開始的咆哮充滿怒意,但當他不斷說下去,說到了後面,說話的音量反而變得有些小,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我覺得既然生而爲人,就應該追求生而爲人的幸福。而生老病死,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像個人一樣的活着,也像個人一樣的去死,最好,這一生能活出一點價值,能讓幾個人偶爾提起的時候,能夠有些懷戀,這就夠了。所以!”
間桐雁夜盯着衛宮切嗣,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拒絕像我們家那個老怪物一樣利用魔術苟延殘喘,我這樣說明……你能接受嗎?”
“噗,呵呵呵呵……”
衛宮切嗣突然笑了起來,同時收起了手中的槍。
“說起來,我好像也有過類似的情形啊,是什麼時候呢?唔,好像有些記不清了。”
在這一瞬間,衛宮切嗣不知爲何回憶起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次扣動扳機的時刻。自己所使用的兩把武器,一把是前蘇聯產的TT-33託卡列夫手槍,一臺是FIM-92A Stinger刺針飛彈,分別用來送走了自己最重要的兩個人。
扣動扳機時,手指殘留的觸感還很清楚。
衛宮切嗣從上衣內掏出兩支菸,因爲在衣服內放久了,而且剛纔爲了和肯尼斯作戰導致這兩支菸有些皺巴巴的。
他抽出其中一支,遞給間桐雁夜,另一支直接叼在了自己嘴裡,
“抽菸嗎?”
“已經遞過來了還問我抽不抽?”
衛宮切嗣自顧自拿出火機點上了煙,對着間桐雁夜晃了晃手上的打火機。
“行行行,抽!”
間桐雁夜接過對方的打火機,點起了煙。但並沒有吸,僅僅是拿在手上。
衛宮切嗣右手食指和中指夾住煙,深吸一口,吐出一團灰白色的煙霧。
“間桐雁夜,我覺得我能夠認同你。但是……”
衛宮切嗣將短了三分之一的煙從嘴上摘下,輕輕彈了彈菸灰。堅定地看着間桐雁夜:
“對於聖盃,我勢在必得。”
“不是已經說了嗎?聖盃這種東西,我可不在乎。我還可以幫你贏,但要你替我帶小櫻去愛因茲貝倫家,讓愛因茲貝倫家全力救治她。”
“小櫻?剛纔就一直想問了,你明明還沒有結婚,你說的這個孩子肯定也不是你的女兒,那她是……?”
間桐雁夜嗤笑一聲,說道:
“小櫻是遠阪時臣的二女兒,但是被他過繼到了間桐家。”
“發生了什麼事情?過繼?”
“間桐家到我這一代,沒有了資質足夠的魔術的繼承者,正巧遠阪家的兩個女兒資質都不錯,但是你也知道,魔術世家每一代都只能有一個繼承人,遠阪時臣留下了資質更好的大女兒遠阪凜,小女兒則在間桐家現任家主的建議下過繼到間桐家。”
“畢竟魔術世家的刻印流傳不易,也算是正常吧。那這個女孩按說應該和你沒什麼關係啊。”
衛宮切嗣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煙,間桐雁夜則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我喜歡遠阪時臣他老婆。”
“咳咳咳……”
衛宮切嗣一口氣沒順上來,劇烈的咳嗽起來。
間桐雁夜皺了皺眉,
“沒什麼好驚訝的吧,反應這麼大。雖然有過憧憬,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是說不出口沒有結果的暗戀而已,有什麼不能說的?”
間桐雁夜看了一眼自己夾在手中的煙,低頭試着輕輕地吸了一口,但他明顯很不習慣這種味道,糟糕的身體和肺部也經不起折騰,只吸了淺淺的一口就咳嗽了起來。
衛宮切嗣皺了皺眉,輕輕拍了拍間桐雁夜的背部:
“你倒是坦蕩。所以你關心曾經暗戀對象的女兒,是爲了討好她?”
“都過去了,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也沒有什麼非分之想,但畢竟小櫻叫我一聲叔叔,她的父母已經不管她了,我這個做叔叔的要是再不管,那叫什麼事?噗,噗。雖然看上去很帥,但果然我還是抽不來這種東西。”
間桐雁夜把還有一大半的煙隨手扔在地上,順便扔出一張寫着寫東西的卡片。
“那麼,我就當你答應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需要我的地方可以給我打電話。”
一直待在一旁保持一動不動的berserker將間桐雁夜拉上馬背,驅着白色的駿馬奔出愛因茲貝倫城堡。很快消失在了衛宮切嗣的視線之中。
恰巧在這時,saber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糟了,切嗣。愛麗絲菲爾和舞彌小姐她們……”
“怎麼了?saber!愛麗斯菲爾和舞彌她們兩個不是提前去避難了嗎?她們出什麼事情了?”
“愛麗斯菲爾和舞彌小姐被一個叫言峰綺禮的人襲擊了。但萬幸的是對方不知道因爲什麼撤退了,愛麗斯菲爾沒有受傷,舞彌小姐雖然受了重傷,但在愛麗絲菲爾小姐的治癒魔術下已經基本恢復了。”
“呼——那就好,那就好。你暫且待在她們附近保護他們,我馬上就過去。”
衛宮切嗣聽到了這個消息,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同時又立刻向着此前愛麗斯菲爾逃跑時的路線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