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冉冉拖着疲憊的身軀走到病房門口,卻沒有進去,只是轉身在旁側椅子坐了下來,手上還捏着剛從醫院門口旁ATM機取出的5000塊錢。
債主走後,她就出門取了錢,癱坐在椅子上,謝冉冉感覺到自己的小腿和手臂隱隱發酸,太陽穴更是生疼得厲害。
頭靠在冰涼的牆壁,眼皮的沉重感讓謝冉冉有些忍不住閉上了眼。
即使眼睛閉着,但數字依然沒有放過謝冉冉,快速運轉的大腦一直在計算着,一年35萬,一個月就是29167元,每天就是972元,一個月她工資是12000元,減去伙食和生活費,林林種種算下來,一個月能剩6000已經是頂格了。這每月23000的缺口,怎樣才能補得上啊。
謝冉冉一想到這23000,頭痛得快要炸開一般,心裡頭的滋擾讓她根本無法歇息。剛睜開眼,就看見大姨躡手躡腳的關上門,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怎麼樣,那些討債的走了?”大姨攏了攏外套,病房裡有着外頭沒有的陰冷感。
“走了,談好了,沒事了。”謝冉冉苦笑着,望了眼手中那疊現金,便塞到了大姨手裡。
大姨一看見錢就往外推,用使不得的神情說:“你個傻女,給錢我做什麼。”
謝冉冉把她手按住,錢妥妥的被按在手心。
“我媽住院的醫藥費雖然醫保報銷,但你肯定墊付了不少,大姨,你生活也不容易,表哥還在讀博,收着吧。”
謝冉冉知道,大姨嫁得不算富裕,姨丈那點工資也不多,這麼些年供表哥考研讀博花費不少,何況還有個年齡差十歲的表妹在讀大學。自己家的這些債務,大姨估計暗地裡也借給媽媽好些錢了。
“你爸這事,真的難爲你了。不夠錢跟大姨說,我借都給你借來。”
看謝冉冉不撒手,她也只好拍拍她的手,一臉疼惜的說。
“大姨,不用了,我能搞定。”謝冉冉實在笑不起來,只能硬撐着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真不知道你爸貪什麼,好好守着公司,你們一家子吃半輩子都不愁,非要去投資,偷雞不成蝕把米,臨老了都過不了日子。”
大姨的絮叨已經不止一次,從謝舜欠債消失開始,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了。
出事以來,是同情還是嘲諷,惋惜還是怨怒,謝冉冉都默默消化掉了。
謝冉冉習慣性的沒有搭話,大姨也知道她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思細密,從小謝冉冉就粘着謝舜,如今人也消失了,謝冉冉的難過自然是不小的,便也沒再多說什麼。
“姐,姐......”
謝冉冉還想跟大姨說什麼,病房裡就傳出了微弱的呼叫聲。
大姨忙不迭的推開門,謝冉冉起身只覺一陣眩暈,手撐在牆壁上,深深吸了幾口氣,感覺緩過來了,就快步走進病房裡。
“娟,怎麼了,感覺點啊?”
謝冉冉看着有氣無力的母親嘴裡一直唸叨着“水,水......”,大姨已經扶起她給她喝水。
“媽,你好點了嗎?”謝冉冉上前拉着她的手。
但陳娟卻甩開謝冉冉的手,帶着點埋怨,手指指着她說:“你個死女包,捨得回來啦?我,我真死了,你,你纔要回來看我是不是?”
謝冉冉低着頭,雙眼還時不時上翻偷瞄陳娟的表情。
看着陳娟沒有往日中氣十足罵她的樣子,謝冉冉反駁的話涌到嘴邊都吞了下去。
“娟,冉冉那是去掙錢了,又不是去玩,你罵孩子幹嘛呢,她都累成那樣了。”
大姨看不過眼,幫着謝冉冉說話,這件事也怪她,找謝冉冉去做伴娘,她也沒有跟妹妹提過,就怕妹妹反對。
畢竟陳娟是出了名的好面子,一旦讓她知道了,這樣的急性子得鬧翻天去。
“你媽我都躺病牀上了,去做什麼能比你媽我還重要?”
陳娟素來直腸子,話說得句句糙得很。
謝冉冉看了眼桌子上有個蘋果,便拿起來想要去洗洗,也好避開母親的責難,誰料機關槍一個勁的掃射起來——
“你跟你個死人老豆一樣,跟我玩心眼,一問三不知,到最後給我搞這麼大個爛攤子,我這樣還不如跳樓死了算了!”
“個個都瞞着我,蘇州屎一大灘,想激死我穩山拜啊......”
謝冉冉覺得母親應該是輸液起了效果,中氣漸漸恢復起來。但這一次次刺耳的語言卻讓謝冉冉窩在心裡的氣直衝腦門,爆發起來。
“媽,你講下道理得五得啊?阿爸搞成這樣,那是他的問題。我要不是簽了那筆擔保,我可以大條道理不還一分錢的!你說我跟你玩心眼,我是去給大姨介紹的朋友那做伴娘,我是爲了掙2000塊錢去的!瞞着你就是怕你反對,現在家裡債臺高築,掙幾個錢容易嗎?你還在這發脾氣,有這個時間,用來想辦法解決問題不好嗎?”
謝冉冉的脾氣不發則已, 一發就是振聾發聵般直搗核心。幾句話反問得病牀上的陳娟有些懵了。
看着謝冉冉臉上曬出了小斑點,憔悴蒼白的面容,妝容也不如往常那麼精緻,渾身散發的疲憊感讓人看了都生出一絲心疼。
陳娟像個癟掉的氣球噤了聲,大姨和謝冉冉面面相覷,當現實像洋蔥那樣被剝開,每一層都裹滿了眼淚。
正當氣氛僵持不下,謝冉冉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繼續說道:“你身體不好,別動氣。趁着人齊,我想跟你們說一下,除了楊叔那的工作不變以外,我上網留意了租賃伴娘的信息,公司假期多,靈活自由,我想做這個兼職,幫補家裡還債。”
陳娟反應過來,眉頭蹙得更緊了,緊張的反駁道:“不行,老話都說伴娘不能做超過三次,你之前朋友結婚做了一次,小葵結婚也做了,這次去你大姨朋友女兒又一次,這都三回了。你還想當職業來做,還要不要嫁人了!”
謝冉冉見陳娟剛下去的火氣又騰了起來,充滿無奈的轉過身去。
大姨也幫腔道:“冉冉,這回你媽說得對,我找你去是幫個忙,但這伴娘可不能當職業做,這時代是發展,但做出租伴娘,你的人身安全怎麼保障?你沒看那些新聞,要是遇上婚鬧,那更得不償失啊。”
謝冉冉也沒想那麼多,她看過網上的招募帖子,少的話一個都有500-1000,這樣的活不幹簡直就是錯億。
於是,她把心一橫說:“我們需要錢,我會保護好自己。這兼職,我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