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建抽了幾口煙,就見莊峰夾着個包,走了進來。
莊峰和這幾個人都不怎麼對勁,所以只是略微的點點頭,並不多說話。
就連對華子建他也是一樣的,點下頭,再也不看一眼,端端的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從包裡掏出了幾份文件,打開,低頭,認真的看了起來。
由於他的到場,剛纔還說說笑笑的幾個常委了都閉上了嘴巴,大家默默的看着各自尋找到的一個固定目標,面無表情的半眯上眼,等着其他人的到來。
這個時間不漫長,很快的尉遲副書記和冀良青都來了,因爲今天可能會涉及到小魏的問題,所以冀良青是一個人自己端着茶杯進來的,沒有小魏陪同。
冀良青比起莊峰剛纔要和藹許多,他一面走進來,一面就看着已經坐定的每一個人笑一笑,點點頭,坐下說:“都來了啊,好吧,好吧,希望今天會議不要時間太長了,我們就簡簡單單一點,周部長,你直接說調整提案。”
周部長咳嗽了一聲,就開始說了起來,大致的情況還是他們上次那幾個位置和候選人名單,莊峰還在看着自己手裡的東西,一直沒有擡頭。
等周部長把所有崗位和人員名單都念完之後,冀良青很快就接了過去,說:“好了,現在大家就談談這幾個位置的人選問題,先從兩個副局長人選來談吧?”
於是按照級別高低,大家在周部長每說一個人的名字後,都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幾乎沒有什麼意外,連華子建也沒有對上述的這些人提出過多的責難,這裡麪包括了廣電局的人選,華子建也實事求是的談了一下自己的意見。
冀良青看着異常平靜的華子建,心中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華子建是什麼人,冀良青太清楚不過了,他肯定不會輕易的讓步,不要看現在風平浪靜的,等到了大宇縣書記的人選時,他一定會發飆的。
不過就算他不同意恐怕也是作用不大,自己可以保證讓他屈服,新屏市的天空還不是他華子建就能撐起來的。
果然,一切都沒有出乎冀良青的預料之外,當週部長有點緊張的提出了大宇縣書記準備讓小魏擔任的時候,華子建第一個發言了。
“同志們,剛纔周部長關於大宇縣縣委書記的這個提議,我是有不同的看法的,首先,我覺得張廣明同志是能夠勝任這一職務的,其次,對一個沒有一點基層工作經驗的人我們直接就放他到一線作爲主管,我認爲不僅不妥,還有點草率。”
華子建洋洋灑灑的說了很多話,讓會議室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除了昨天開會的幾個常委之外,其他的常委也是早就聽說了昨天他們的分歧和爭論,所以剛纔見到華子建第一個發言,有人就知道肯定有好戲看了。
包括有的冀良青的人,他們一樣的也不是完全就支持冀良青的這個決定,任何人之間的關係有時候都會很微妙,就算是一鍋的人,依然還有各自的矛盾,他們或者會因爲爭功邀寵沒有比過小魏,或者是因爲心理不能平衡,也或者是小魏過去對他們的不夠尊重吧,反正各家都有各家的一本難唸的經。
而小魏就因爲做了幾年的書記秘書,就一步登天,這也讓老幫子們心裡不服,回想一下自己,當初在縣上那是出了多少力,流了多少汗,轉輾十多個崗位,才慢慢的混到了處級的位置啊,而且還未必就是縣長,書記。
這同樣是正處,但縣委書記這個正處應該是所有正處裡面最硬扎,最具有權威的正處了。
人們總是喜歡拿自己和別人來比較,這樣一比較下來,很多人心中自然是不舒服的,不過不舒服歸不舒服,他們都沒有膽量來否定和質疑周部長的這個提議,誰都知道,周部長不過是冀良青的一個傳聲筒而已,這樣的預案,沒有冀良青的首肯,一個組織部是絕不會提出,所以就算有人心中不服,也都只能隱忍住自己的不快,在語氣上如果需要,也還要幫着小魏說幾句好話的。
而華子建搶着發言,本來就是一個華子建各執己見的先兆,按華子建現在的位置,不管是從上到下,還是從下倒上的發言,反正是輪不到他先發言的,他搶着發言,肯定有熱鬧。
當然了,華子建也沒有讓大家失望,他果然炮口一擡,就對着冀良青開火了,這讓大家都屏氣凝神,等着看冀良青怎麼反擊和迴應。
尉遲副書記表面上是很低調的,可是心中還是很高興,從他自身的利益來說,華子建和冀良青鬥得越狠,自己的日子就越好過,在一個,對冀良青的違背諾言,想要陷害自己的詭計,他心中也是恨的牙癢癢的。
當初要不是冀良青一直暗示自己,在選舉他可以幫助自己的話,自己也不敢那樣膽大的對莊峰發起攻擊,自己又不傻,憑自己那一點點實力,根本就鬥不過莊峰,自己不過是想利用一下冀良青,誰想到,最後自己反倒被他利用了。
所以現在有華子建站出來挑戰冀良青的權威,尉遲副書記心中也是愉快的,看熱鬧的人從來都不會怕事情大,你們鬧吧,鬧吧。
冀良青對華子建今天的反應也早就有所準備的,所以他一直微笑着聽華子建的發言,在華子建發言的時候,他還在有時候點點頭,似乎很附和華子建的看法,在華子建發言中說到的有的精妙之處,他也是會心的一笑,這樣的表情就完全展示了冀良青作爲一方諸侯所具有的寬闊胸懷。
華子建講完了,他誰也不看,冷冷的坐了下去。
冀良青一笑,好吧,既然你華子建非要撞牆,那我也奈何不得,只好陪你說幾句,本來看在省委王書記的面子,看着季副書記都還沒有對你表態,我準備遷就你一下,但你自己不知道自重,真當我是病貓了?
冀良青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咳嗽了一聲,準備說話了。
不過很遺憾,莊峰卻在這個時候搶在了前面,莊峰的話很突然,一點先兆也沒有,因爲大家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冀良青和華子建的身上,從昨天的會議,到今天莊峰來了就看文件的姿態,已經充分可以肯定莊峰在今天是不會說什麼有立場的話了,他絕不會違背冀良青的心意,因爲那樣太沒道理,也太不符合遊戲的規則。
對局勢的分析和判斷是沒有個官場中人都要具備的特質,一個庸庸碌碌的人,一個不去分析判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在風雲變幻的官場走的太遠,每一個官場中的成功者,第一要素就是見風使舵,順勢而爲。
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很難,風能看的到嗎?勢能一直有嗎?
肯定都不會的,他們總在無形中變化,那麼只有高超的宦海中人才能在一點點微妙的徵兆中嗅到政治風雲的變換,只有這樣,他才能度過一次次洶涌澎湃的暗流。
但正如飢餓的狼說過的那樣,人總是人,人不是神,是人就會犯錯誤,是人就會有失誤。
所以沒有人想到的莊峰卻說出了讓所有人驚訝的話:“華子建同志這樣的論調有點太過武斷了,我不能認可。”
冀良青生生的嚥下了自己剛剛準備說的話,他好奇怪,莊峰今天是怎麼了,他還幫自己說上話了。
華子建也是心頭一沉,有了一種大勢已去的感覺,是啊,自己不是神,到底還是沒有讓莊峰感到畏懼,或許自己給莊峰施加的壓力還是太小了,要是給他說的更深一點,那還會形成自己現在這樣的被動局面嗎?
其他人呢?包括尉遲副書記在內的人,都知道今天這熱鬧是沒法看了,只要莊峰的態度一表明,幾乎就沒有什麼懸念了,新屏市市委,政府的兩位老大都統一了思想,還有誰能擰的過來呢?
人們都轉向了莊峰,等着他給今天的會議畫上一個真正的句號。
莊峰看了華子建一眼,說:“我爲什麼不贊成華子建同志的看法呢?因爲他這樣說過於武斷了,爲什麼我們沒有基層經驗的同志就不能到基層擔任重要職務呢?這是老眼光,跟不上與時俱進的時代腳步。”
華子建心中就說了一句:此奧草!你莊峰也拽起了文字了,還什麼與時俱進,你寫的出來這幾個字嗎?
但莊峰是不在乎華子建蔑視的目光的,他繼續說:“華子建同志肯定是不認同我的看法,但這沒關係,我就是這樣認爲了,好吧,好吧,在退一步來說吧,就算魏秘書不能完成對整個大宇縣的掌控,但我們可以培養他啊,讓他先從縣長做起,讓張廣明同志帶一帶他,我想這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人們在剛纔的表情還沒有換過來,現在又一下呆住了,換上了一個更爲詫異的表情,連冀良青正在悠然自得的喝水,也一下差點噴了出來,這。這。這莊峰是什麼意思?
他這話不是在否定我的想法嗎?他怎麼會和華子建站在了一條戰線?
冀良青的震驚比任何人都要大,這算是完完全全的出乎了冀良青的預料之外了。
尉遲副書記也是驀然的提起了頭,他臉上在驚訝之餘,卻閃射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不錯,好,好,這才熱鬧,現在只怕冀良青要爲難了吧?四個固定常委中兩個人都站起來反對他的想法,他必須重視和妥協了,誰也不敢獨斷專行到如此地步,因爲不管是莊峰,還是華子建,他們的身後都有一支強大的支撐力量,這樣的風險冀良青肯定不敢隨隨便便的就冒。
冀良青用冷凝的眼光就直射向了莊峰,但莊峰轉過頭來,笑着看着他的眼睛,莊峰纔不在乎冀良青,只要自己沒有絕對的問題讓你冀良青抓住,你拿我能怎麼樣呢?
兩人就電閃雷鳴般的對視了一下,彼此錯過了眼光,不用說,冀良青看出了莊峰眼中的決定,他已經不會讓步了。
冀良青就慢慢的把眼光投到了尉遲副書記的臉上,他還想試着看看,尉遲副書記會不會幫自己說句話,有了他的支持,自己還能勉力一戰。
但尉遲副書記沒等冀良青的眼光掃到,就很靈巧的躲過了眼光,猶如老僧入定般的,半眯着雙眼,像是在思考着一個最爲神奇的遠古奧秘,他想的那麼專注,那麼認真,以至於冀良青在他臉上停留了好幾秒鐘的時間,他都渾人不覺,完全進入了人我兩忘的境界。
冀良青不用在看下去了,知道今天的情況已經成爲了定局,沒有莊峰和尉遲副書記的鼎立支持,自己想要擊潰華子建已經是不大可能了,但爲什麼會變得如此?爲什麼莊峰能跳出來支持華子建?對這點冀良青是無法猜測的?
不過就算猜不出來,冀良青還是知道,這都是華子建一手策劃的計策,這個華子建啊,確實讓人頭疼,對他自己每每都有一種力所不及的感覺,他這種借力打力,遊弋不定的政治作風,讓人應對起來頗爲傷神啊。
冀良青就是冀良青,他不會逆水行舟的,這些年行走在官場,他最大的心得就是順勢而爲,他從來都明白,人是鬥不過天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到了這個份上,那就妥協吧?
冀良青在思考了不長的一點時間之後,做出了自己的發言:“剛纔大家對小魏的安排也都各訴己見了,這很好啊,我們就是要這樣的民主,就是要這樣的爭論,好的很,那麼我談談我的幾點看法吧。”
冀良青在最後,忍氣吞聲的提出了讓秘書小魏到大宇縣擔華縣長的提議,他其實還有一種選擇,那就是暫時休會,等下一次再議,但他不能保證在下一次自己就能應對這個狡詐的華子建,既然如此,何必在等?
對華子建自己也不要逼迫的過於緊,這個人的能量到底多大?自己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探測到,何況他身後還有那個模模糊糊的身影呢?
冀良青妥協了,讓步了,這在新屏市尚屬首次,而這次華子建的勝出也爲華子建在新屏市今後的崛起奠定了深厚的基礎。
所以華子建更不是一個不知道進退的人,在冀良青講完了自己的觀點之後,華子建第一個表示了自己的支持:“還是冀書記站的高,看的遠,對冀書記的提議,我舉雙手贊成,大家不要說我是盲從啊,我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冀書記博大的智慧和胸襟。”
華子建的話有點肉麻,不過沒有人來笑話他,畢竟他剛剛在這裡險勝了新屏市獨一無二的冀良青,這對其他人來說,根本就是這些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華子建做了,竟然還成功了,所以誰還敢輕視,藐視這樣的一個人呢?沒有?誰都不敢。
開完了常委會,也到了下班時間了,華子建沒有再回政府辦公室了,他溜達着就回到了家裡,江可蕊還沒有回來,華子建打了個電話問了問,江可蕊說自己已經到半道上了,給華子建簡單的安排了幾個事情,讓他先幹着,無非就是剝蒜,洗蔥,淘米,理菜的小事情了。
不過華子建在接到了命令之後,也是乾的認認真真的,好像這樣的工作很偉大一樣,不過我想啊,他華子建也就會幹這點事情了,真正的像我這樣經常的炒菜,做飯,弄他七個碟子八個碗的什麼什麼的,他華子建也是不會。
沒等多長時間,江可蕊就開門進來了,華子建今天本來剛打了個勝仗,心情好的很,沒等江可蕊站穩,就刷的一下,比猴子還靈巧的靠近了江可蕊,一口直撲江可蕊的紅脣。
江可蕊雖然沒有學過功夫,但對華子建這樣的突襲也是有豐富的鬥爭經驗了,她嘻嘻一笑,待那華子建的脣快要覆上她的脣時,立即縮了一下脖子,呀哎呀,囧了個囧,沒想到這麼一縮,華子建的脣,便落到了她的鼻樑上,酥癢的感覺讓她的小心臟加速跳動,幾乎要衝出胸口來,這樣的感覺,太奇妙了。
終於,華子建放開她,江可蕊便開始大口大口喘氣,美麗的小臉泛着紅暈,美眸帶着怒火,瞪着他:“你今天瘋了啊,沒見過你這樣猴急的人。”
“我就是急,沒辦法,就這性格。”華子建懷抱手,看着她,賊賊的笑着說。
江可蕊驕傲地仰起頭,瞪着他:“你就囂張吧,看我一會怎麼收拾你。”
江可蕊對這樣的一個色狼也是無可奈何的,就拍了一下華子建的手,趕忙到廚房做飯去了。
華子建看着江可蕊在廚房裡做飯的背影,一下就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在爸爸的指導下學習做飯的情景,還記得最先學的是燜米飯,那時家裡還沒有電飯鍋,用鋼精鍋悶,華子建記得要在一定的火候去撇米湯,撇多撇少決定你燜出的米飯軟硬程度,還真是個細活兒,華子建總是要把撇出的米湯盛在一個大海碗裡,邊看着鍋看喝米湯,那米湯香香的甜甜的,覺得真的好美味。
華子建就走了過去,他不願意讓江可蕊一個人做飯,他說:“你教我做飯吧?”
“爲什麼?”
“萬一以後你出差了怎麼辦呢?”華子建找了一個很好的藉口。
江可蕊就笑了說:“我可以烙個大大的厚厚的餅套在你的脖子上的。”
華子建嘿嘿的笑了,說:“要不,你給我教一道最簡單的飯菜,又好吃,又快的那種。”
華子建試探性的誘惑她。
江可蕊就歪着頭想了一會,說:“嗯,我想下什麼是非常非常簡單的,這樣吧,你聽完,再決定要不要做。”
“好吧,我能學會的。”華子建很有信心的說。
江可蕊說:“那就說一種簡單的吧,你去拿出一塊肉,放鍋裡,添水,淹沒肉,放一片生薑,兩截蔥段,一個八角,十粒花椒,蓋鍋蓋大火煮,水開後煮五分鐘,關小火慢煮二十分鐘。”
華子建聽的着急了,打斷說:“停,停,停,別說那麼多,一步一步來,我記不住啊。光聽你說就頭暈了,做飯那麼複雜啊。”
江可蕊笑了:“不復雜,我邊講,你邊做,只需要半個小時,飯就好了。”
華子建有點半信半疑的開始按照江可蕊說的去做,他一會說,有香味了,一會問,要不要放鹽。江可蕊饒有興致的看着老公做,一面指點說:“鹽現在不放,要不,肉會很老,等會,我會告訴你放鹽的時間。”
這頓飯是華子建吃的最香的一頓,因爲兩個菜都是他親手做成的,而且還吃起來不錯,這讓華子建獲得了一次最好的滿足。晚上抱着江可蕊在牀上,華子建慢慢的給江可蕊講述了這兩次常委會的情況,也說到了自己拒絕他們提升江可蕊的想法:“我怕你被工作累壞了,我知道你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但你現在的身體不允許你過度的操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