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局副局長社保局長的姐姐,家有500平米的樓房一棟,寶馬汽車一輛,丈夫是地產商,羣衆有句順口溜“住洋房開寶馬溜洋狗吃低保”。
這女人沒有工作,在家閒居,一條洋狗花了三萬多,沒事就遛狗,這樣的人居然也每個月領上了低保,按社區幹部的說法,她本人沒有生活來源,符合低保條件。
紀委經過進一步深查,兩個社區的幹部膽大妄爲,弄虛作假,以別人的名字人人申請了一份低保,美其名曰:社區幹部工作辛苦,報酬太低,彌補工資不足。紀委開始不斷的約談和雙規幹部了,市委和政府動真格,老百姓額手稱慶,放起了鞭炮。
爲了穩定人心,工作不斷檔,北區的黨委及時作出決定,由區裡派幹部兼職社區工作,確保棚戶區改造工程順利推進。
華子建最初和冀良青擔心的政協黃主席,還有市委辦公室主任等領導最後還算不錯,他們沒有捲進這利益格局中,現在調查清楚,政府的工作方案提前泄露是很偶然的,北區的衛書記在飯桌上無意說了一句,被區長聽在耳內,私下聯繫社區幹部,煽動居民中既得利益者,上街鬧事,妄圖以此要挾政府。
當然,衛書記是無意或者有意“說漏”嘴,只有他自己明白,區長可能也搞不清楚,衛書記自己當然不會承認是有意的,但這個事情還是有人分析,他們推測說,衛書記早就想收拾這個區長了,也知道他在這個棚戶區改造中具有很深的利益關係,也算準了這個區長在聽到消息後會採取行動,所以他就設置了一個很大的局,把區長裝了進去。
當然,這隻能是道聽途說而已,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已經沒有人能說的清楚了。
紀委書記在常委會上通報情況的時候,華子建和冀良青已經提前知道了一切,如何處理處理原則上他們兩人已經達成了共識:絕不手軟,查出一個處理一個,從重從快這些年紀委已經成了人人詬病的對象,真正老虎不敢打,蒼蠅拍死不少,這次就讓老百姓重新看看黨委和政府反腐敗的決心,紀檢委書記蔡國章也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紀委書記通報完畢,冀良青講了話,輪到華子建發言的時候,他兩眼威嚴的把全場掃了一遍,沉聲說道:“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同志們,形勢嚴峻啊,一個工程冒出這麼多問題,我們舉一反三的想一想,其他領域的情況怎麼樣?會不會也是這樣觸目驚心?低保社會保障,那是我們國家政權的安全閥,有些人喪心病狂,居然打起了主意,心中還有法律和道德的底線嗎?雁過拔毛,有便宜就佔,這是我們一部分幹部做官的目的,他們進入公務員隊伍就是衝這個來的,我們必須堅決懲處,別小看一個人貪佔這一個月幾百元,它是在吞噬黨委政府在羣衆中的公正形象喪失政府的公信力,一個人貪污搞歪門邪道,一百個幹部辛辛苦苦也樹立不起黨委政府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現在社會上爲什麼羣衆對我們有誤解,有怨氣?就是因爲這些極少數人敗壞了我們大家的整體形象……”。
常委會研究的結果,最後形成了三條意見:一證據確鑿案情清楚的儘快結案,給老百姓一個明白;二延伸開展檢查,勞動局民政局建設局教育局等和百姓利益關係緊密的部門,由紀委監察局審計局財政局物價局等組成聯合檢查組,開展百日大檢查;三加強預算外資金的管理,各部門只准一個賬戶,所有預算外資金如辦證費罰沒收入等一律進財政專戶,誰敢私立賬戶,視爲貪污挪用,一經查實,單位一把手就地免職,情節嚴重的,追究法律責任。
晚上回到家裡,華子建還在想工作上的事情,江可蕊見了問道:“想什麼?心事重重的?”
華子建說道:“這次要處理這麼多幹部,震動很大,不知道會不會對工作產生影響?”
“貪官抓得越多越好,老百姓才高興呢,影響就是黨委政府越來越好”。
華子建笑着說:“呵呵,老婆終於說了幾句真心話。”
“華子建同志,我不圖你大富大貴,只要走在街上不被人戳脊梁骨就滿意了”。
華子建看着她問道:“受刺激了?是不是聽到什麼?”
江可蕊帶着一絲驕傲和自豪,說:“今天在街上賣菜的時候,聽到兩位大爺提到你。”
“是不是背後罵我,你心裡受傷了?”華子建笑着問。
江可蕊搖搖頭:“不是,他們誇獎你呢。”
“還不錯,我以爲老百姓背後把我罵死了。”
“纔不是呢。”江可蕊說道:“他們說你沒私心,敢於碰硬,能爲老百姓辦好事,我現在才明白,你們的工作的確不容易。”
“老婆,你說得我好感動”
江可蕊頗有點以自己爲榮的表情,讓華子建切切實實感到了一種事業成功的快樂,一個男人的成功,不就是讓自己的女人感覺到驕傲嗎?
。又是一個週末的下午,溫沌的殘陽漸漸透進華子建的辦公室,天氣已經不再炎熱了,這樣的時候最讓人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間,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嚇了華子建一跳,一看來電顯示,是省委組織部謝部長的電話。
天哪!華子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緊張興奮祈盼心率驟然加速,他患得又患失地抓起了電話……電話中傳來了謝部長的聲音:“華子建同志,下週省委組織部會派人到下面去做一次幹部考評,我已經通知了冀書記,給你也說一下,請你們務必配合。”
謝部長的聲音簡潔明瞭,也沒有一絲的感情,但這樣的話聽在了華子建的耳朵裡,依然是那麼的悅耳動聽,遙遠又親切。
“好的,市政府這面肯定會權利配合的,請部長放心。”
放下了電話,華子建想,看來省委組織部再也找不到拖下去的理由了,
至於考評,華子建輕蔑的笑了一笑,那只是走個過場,對一個在省常委會上確定下來的人選,豈是你組織部門小小的考評可以拿下來的?
過了一會,省委組織部一個過去華子建都認識的科長又打來了電話:“華市長你好啊,你的事情定了,我正在印文件,擔任新屏市市長兼市委副書記的,呵呵呵,下次到你新屏市去,你可要請客啊,別忘了!”
華子建呵呵呵的應付着:“嗯,謝謝,謝謝你的通知,來新屏市了沒問題,一定招待。”
“那華市長你先忙,我這也要忙了。”
“好吧,好吧。”
華子建也知道,每次幹部調整,組織部幹部科總是最忙的,三天之內必須完成調整幹部的任命文件約見談話調配手續接送幹部等一系列工作。
華子建從椅子上一下子站了起來,壓抑已久的鬱悶隨即煙消雲散,久違的狂喜涌上心頭,劇烈的心跳,足有半個小時才漸漸平靜下來。
華子建看着辦公桌上放着的好幾盒剛剛印刷的名片,順手丟進了碎紙機,“嘩嘩……”的碎紙聲,攪動着紙片,也攪動着華子建的思維。
自己這人生中最光鮮亮麗的時光都獻給了官場,奉獻給了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也許這是自己命中註定的緣份吧,這些年自己有過風光,也有過傷心,但自己總算熬過來了,沒有被打下去,這就是一種勝利,一種人生的奮鬥。
華子建把自己那些愉快和不愉快的記憶,伴隨着碎紙機呼啦啦的聲音,一起都灰飛煙滅,化作永恆。
上面的考評很簡單的就結束了,幾乎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懸念,沒有誰願意在這個時候亂說什麼的,除非真的能達到某一種目的和企圖,但現在的新屏市沒有誰有什麼奢侈的想法了,包括尉遲副書記,他在這次考評的前一兩天,被省委的王書記找去談了個話。
他們談的什麼,沒有人知道,但談完話回來之後,尉遲副書記焉了很多,對華子建也像是客氣了很多,華子建不知道原因,他也懶得知道,因爲他需要考慮的是接下來的很多事情。
又過了一週,華子建正式的接到省委組織部的通知:明天下午,到省委組織部謝部長的辦公室,等待領導談話。
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程序,華子建沒有什麼負擔,一大早,華子建迎着燦爛的陽光,就坐上車,再一次返回省城了,他比見面接受談話的時間早了兩個小時到的省城,稍微安頓一下住的地方,洗漱一番,華子建來到省委大樓。
他決定先去拜見王書記。
這是一個沒有預約的會見,所以看到了張秘書辦公室裡已經坐滿了人,估計都是來覲見王書記的幹部,華子建只能給張秘書打了聲招呼,就退了出來。
他下樓,到了組織部的辦公地點,這裡的人也很多,按照慣例,市,縣,調整的幹部謝部長都要逐一親自談話。
華子建就在外面秘書室等着,給他定的時間還有一會,他看着身邊那些喜笑顏開的幹部,心中也是頗有感慨,是啊,到這個地方來的人,總是有好事的。
這樣閒坐了好長時間,才見一個年輕一點的女同志過來問:“新屏市的華子建同志在嗎?”
華子建忙答應了一聲:“嗯,我在。”
女同志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他,說:“跟我來。”
說着轉身離開,華子建趕忙跟上,就到了謝部長的辦公室了。
謝部長帶着衣服老花鏡,他低一下頭,從鏡框的上沿冷冷的瞅着華子建來到了身前,說:“坐吧,我代表組織,和你做一次談話。”
華子建在這個時候心中卻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悲哀,他一直對謝部長的感覺都是不錯的,這個老頭在樂世祥在的時候,經常到樂世祥的家裡去,那個時候,他們再一起品茶,聊天,下棋。
然而殘酷的政治派系和鬥爭,就這樣硬生生的把兩人劃入了不同的陣營,一想到這,華子建就會對眼前的政治有一種厭倦的傷感。
他默不作聲的坐在了謝部長的對面,沒有客套,沒有寒暄,只有一種內心的沉甸甸的悲哀。
謝部長一臉的倦怠,他心裡其實也很不好受的,自己和樂世祥是多年的搭檔了,就算今天雖然兩人不在一起,但經常的,自己還是會想到和樂世祥在一起的那點點滴滴的往事,自己一直就崇拜樂世祥,對他的人品,風格,性格和做事的原則都很崇拜。
可是爲什麼他就會有這樣的一個女婿呢?
這個華子建自己爲什麼就看不透,看不懂,他放着好好的靠山不要,放着輕鬆的工作不顧,卻總是尋找那種艱辛的,讓人心驚膽戰的事情做。
不僅如此啊,他還影響到了秋紫雲,可以說他們兩人的晉升和提拔,在過去的每一次都和自己,和季副書記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但他們卻沒有感恩戴德的心思,他們忘記了他們的恩人,他們用背叛來回報這個派系給他們的庇護和扶持,這樣的人用背信棄義,忘恩負義這些詞彙來形容,一點都不爲過。
所以謝部長實際上根本都不想看到華子建,他知道這次華子建是衝破了他和季副書記的阻力上來的,他可以想象得到華子建那副得意而囂張的笑容。
但讓謝部長奇怪的是,他沒有從華子建臉上看到這些,反而,他看到的是華子建那發至內心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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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謝部長很奇怪,顯然的,這種表情絕不是可以用僞裝就能表現出來,自己看了四十年的人了,也看過成千上萬的到自己這裡來做晉升談話的幹部,他們就算再怎麼想要掩飾自己的興奮,都還是逃不過自己的眼睛。
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宦海官途,誰不想得到重視和提升呢?這樣的機遇不管是輪到了誰,他們都一樣的無法平心靜氣。
但今天華子建是個列外,真正的例外
,自己第一次看到在這樣的情況下,具有這樣的表情的人。
謝部長就有點奇怪起來,他緩緩的摘下了眼睛,帶着一絲嘲諷說:“華子建同志,感到你沒有太多的高興嗎?是不是對這個市長一點都沒有興趣。”
“有,我也很迫切的想要這個位置。”華子建沒必要在這裡裝模作樣,假客氣。
謝部長眉頭一楊,感到華子建怎麼能這樣露骨:“你一點都不含蓄啊。”
“在謝部長的面前,我有含蓄和虛假的必要嗎?”
謝部長臉上已經隱隱約約的顯出了怒氣,這個小子真的很狂,他是在輕視自己,認爲自己對他已經沒有一點約束:“你很狂妄,年輕人,這樣不好,這樣會讓你跌倒的。”
謝部長的話中已經暗含了威脅的味道,作爲一個很有城府,很有修養的人,這恐怕也是他第一次用上這樣的語氣,因爲自己面前的這個人不是一般的人。
華子建嘆口氣說:“謝部長,你誤解我的意思了。”
“誤解?”
“是的,你想的什麼我理解,但你真的誤會了我,我爲什麼要在你面前作假呢?難道我們還不算熟悉,難道我能夠騙的過你?顯然的,那都是不可能,我在你面前永遠是後輩,我會永遠記住我們曾今在一起時候的很多場景。”
華子建的話很真誠,他幾乎打動了謝部長本來怒氣衝衝的心,謝部長也是一愣,好一會才說:“你說的很好聽,這讓我更佩服你了。”
華子建苦笑了一聲,說:“實際上我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謝部長大笑:“呵呵,你不是?難道我是,難道季副書記是?”
“當然我不是,可是你和季副書記確實真的忘恩負義,這一點我可以確定。”這話說的太毒了,也太過分了。
謝部長那剛剛緩和的一點情緒就再也剋制不住了,“趴”的一聲,謝部長一下就把手裡的眼鏡盒拍在了桌上,人也隨之站了起來,用有點顫抖的手,指着華子建,說:“你,你給我滾出去,這裡輪不着你對別人品頭論足。”
辦公室的門一下開了,旁邊房裡謝部長的秘書就走了出來,很鄂然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這可是他從來沒有經見過的事情,這些年了,哪個到謝部長辦公室來的下屬,會腦袋讓門夾了一般的惹謝部長生氣,真是不想混了。
但華子建沒有激動,對秘書笑笑,擺擺手,又氣定神閒的對謝部長說:“謝部長,我很高興你還能對我發脾氣,這至少說明你任然把我當作後生晚輩在看待,而不是把我當作新屏市的市長。”
謝部長一下就明白過來了,是啊,自己太過激動了,對這樣一個市長,不管從哪個方面講,自己是沒有權利這樣對待的,自己有點失態了。
他慢慢的坐了下來,對秘書也擺了擺手,說:“沒事,你出去。”
秘書帶着驚訝關上了門。
謝部長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說:“不錯,你是市長,我有點倚老賣老了,我給你承認錯誤,我態度不好。”
華子建一點都不客氣的說:“我理解,也接受,但作爲同志,我還是想表明我的觀點,我沒有錯,我只是實事求是的說了一點實話。”
謝部長有點氣的胃疼了,這小子,得理不饒人,自己給誰承認過錯誤,那不過是一句客氣話,他還當真了。
謝部長就冷笑了一聲說:“那麼好吧,你說你沒有忘恩負義,我們暫且不論,因爲這涉及到很多私人的感情,我們現在就談談你所說的我和季副書記忘恩負義的問題吧,你能說出個一二三來,我給你鞠躬認錯。”
華子建嘴角就扯出了一絲笑意,說:“謝部長,此話當真?”
謝部長眼中盡是冷凝:“當真。”
“好吧,我們就來說說這個忘恩負義的含義,先拋開你我之間的私情,因爲我們是黨員,是黨的幹部,我們不能用過去的感情來代替原則,這一點沒有錯誤吧。”
華子建看了一眼謝部長,謝部長一句話沒說。
華子建接着說:“我所說的恩是大恩,義是大義,不錯,我沒有按你們的想法來俯首聽命,但這是個人的感情,而作爲一個受黨培養,而且重用的省級幹部,竟然因爲我沒有同意幫他兒子拆借幾個億的離退職工養老金便對我打擊報復,於黨性,原則不要,這是不是對黨和國家的忘恩負義?”說到後來的時候,華子建已經有點聲色俱厲了。
謝部長一下就愣住了,這個事情他也是略有風聞的,但當時的謝部長只是認爲你華子建不顧我們對你的培養和提攜,一點感情都沒有,可是現在聽到了華子建從這個角度說出,猶如暮鼓晨鐘般的讓他一下震驚過來,是啊,本來季副書記做就是不對的。
“謝部長,你在說說,遇見這樣的事情,我拒絕是對還是錯,我如果同意了,那是小恩小義,而我爲幾十上百萬職工保護他們的養老金,難道有錯嗎?”
謝部長一下無話可說了,不錯,就是自己在華子建這個位置,也一定會拒絕的,不管他是自己的什麼人,哪怕就是恩人,自己也會斷然拒絕。
華子建又說:“而謝部長你,僅僅是因爲季副書記對我有了看法,你就也對我打壓,你憑良心說,到底是你們準備提拔的那個人合適當新屏市的市長?還是我更合適?你辜負了組織對你的恩情,放棄了多年以來你的原則,難道我說的你們忘恩負義不對嗎?”
謝部長從政以來,這算下來也有四十年了,他一直憑藉着自己的認真,勤勉,踏實和謹慎,幾乎從來沒有人這樣當面指責過他,特別是近十多年來,隨着職位的不斷變遷,早就沒有下屬敢於直面和自己講什麼道理了,但是今天華子建卻冒天下之大不韙,給他說出了這樣近乎於抨擊的話,讓謝部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