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華子建要離開了,他起來的很早,沒有驚動昨晚上一直加班拍節目到半夜纔回來休息的江可蕊,華子建本來是有很多話要給她說的,可是看着她昏昏入睡的樣子,華子建就站在牀前久久的注視着她。
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女人,就這樣沉睡的在他的眼前,她是那樣的安詳,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的傷心,沒有覺察到自己對她的渴望,自己和她的愛情就這樣煙消雲散了嗎?
華子建搖搖頭,將窗簾拉上,他再次來到牀前,再一次靜靜的注視了一會江可蕊,輕輕的給她蓋好被子,悄悄地關上臥室的門,離開了。
華子建還沒有走出小院,江可蕊就已經站在了臥室的窗前,她挑起了窗簾的一個小縫,呆呆的看着走去的華子建,這之後,江可蕊站了很久,纔回到牀上,她內心感到一絲涼意,她回到牀上繼續輾轉反側。
江可蕊在心裡默唸着:“子建,我愛你,我要你,我獨自一人太久了,我躺在牀上徹夜不眠的日子太多了。沒有人真的在意我,沒有人撫摸我,沒有人擁抱我。我要你成爲我的流氓,我的騙子,我的匪徒。我愛你。”
此刻遠處的鐘樓的鐘聲以一種難以覺察的方式滲入她的內心,她開始算計着,華子建是不是已經坐上了車,他是不是還在期盼看一眼自己,江可蕊真想現在就衝出去,衝到華子建的面前,去對他說:“我愛你,我要你。”
她從牀上坐了起來,赤腳站在了地板上,涼涼的地板讓她清醒了過來,她沒有衝出去的勇氣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熱淚斑斑。
華子建已經坐在開往新屏市的小車上,他沒有和省委組織部副部長坐一個車,他坐在新屏市專門來接他的那輛6缸奧迪上,據說,以後這輛車就是他的專車了,司機是一個轉業回到地方的老志願兵了,看樣子技術應該不錯,一路上車開不緊不慢,每一個轉彎都處理的像模像樣,不會讓坐在上面的人東倒西歪。
華子建只知道他姓劉。
坐在前面的是新屏市的市長助理,人已經不年輕了,不過在華子建面前,他還是客客氣氣的,從談話中得知,本來這次是要政府辦公室主任來迎接華子建的,但最後市長覺得分量不夠,就臨時換上了市長助理過來。
華子建聽說市長如此對待自己,心中還是有點感激的,要知道,以後自己再也不是市長,書記了,而對方纔是自己的直接上司,有一個體貼關懷下屬的市長在,自己的日子就會好過的多。
不過華子建和市長助理沒有談太長時間,這個助理過於謹小慎微,他說話總是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生怕說錯了什麼話,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也難怪,一個新來的副市長,誰知道他以後會走到那面去呢?
華子建就笑了笑說:“我昨天沒有休息好,我先眯一會,到了地方提前叫我一聲啊。”
這個市長助理像是巴不得華子建閉上嘴不要在問東問西的,他趕忙指了指靠墊後面說:“天氣涼,後面專門給你準備的有毛毯,華市長你蓋上吧。”
華子建沒有想到,這個看似異常謹慎的助理,卻是如此的細緻入微,連這點小事都提前想好了,不簡單,人才啊。華子建在也沒有讓這個謹小慎微的助理爲難了,自己靠在後面,身上搭着毛毯,眯着眼,思念起江可蕊了。
轉速低沉的馬達聲很細微,伴隨着華子建的思緒,也激起他心中的波瀾,他集中了他所有的力量和熱情,在一呼一吸中思念着江可蕊,他的思念像滿天的星,一閃一閃地含着耀眼的光芒,在閃爍着,那麼強!
快速倒退而去的路邊的樹木象是在拂平他因思念而躁動的心,閉上眼,華子建彷彿呼吸到她的芳香,他回味着,此刻的江可蕊是否還在睡覺,她工作的太辛苦了,他莫名的想象着江可蕊擁枕而睡時是靠哪一側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路才走了一半,他們在一個北江市管轄的小縣城停了下來,當地的書記,縣長,還有組織部長早就得到了消息,在縣城的地界處癡癡的等待着。
對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他們有太多的膜拜的敬仰,不要說副部長是路過這裡打尖吃頓飯,就是來這裡下車尿個尿,他們也一定會熱烈歡迎的,假如還能聽到副部長那淅淅瀝瀝的排尿聲,相信會對這個縣的領導們在以後的工作中起到莫大的鼓舞。
小小縣城談不上繁華,更談不上發達,說的準確一點,不過今天他們準備的酒菜倒是能和省城一比,縣委書記鼓着圓圓的肚子,如數家珍的報出了一個個美輪美奐的菜名,什麼天上飛的斑鳩,地下跑的瀦留,海里長的大蝦,山裡鑽的野豬,無所不有。
華子建看着這些琳琅滿目的菜餚都有點障目結舌了,一個小小的縣城裡怎麼能匯聚如此多的名菜?好多東西不要說他吃過,見都沒見過,他真不知道這些東西他們是怎麼找來的。
華子建指着一支紅燒的娃娃魚說:“這魚能吃嗎,看着長的挺怪的。”
這個胖書記就趕忙用筷子幫華子建夾起了一塊,說:“能,能吃,不過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一般只能吃養殖的。”
這個來送華子建就任的省委組織部李副部長就轉頭問書記:“這是養殖的?”
縣委這胖書記書記嘿嘿的一笑,說:“你們是貴客啊,怎麼會拿養殖的東西招待。”
李副部長‘哦’了一聲,用盤子接過這縣長送來的一大塊魚肉,嚐了一口,說:“不錯,不錯,肉質細膩,入口即化。”
得到了副部長的讚揚,書記和縣長大爲欣慰,兩人趕忙就開始勸酒了。
酒當然也是好酒,李副部長的情緒本來並不是太好,他最怕坐長途車,這次本來想讓一個處長陪華子建去的,但謝部長一定要讓他來,他心裡肯定是不大舒服,但他知道
謝部長和樂世祥的關係,也明白華子建和樂世祥的關係,所以不舒服歸不舒服,表面上卻看不出來多少。
不過現在這個李副部長是真的情緒好轉的多了,倒不是他喜歡吃,到他這個位置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只是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樂趣,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這個縣的書記很胖,但縣長有很瘦,他就在內心裡一直想,他們兩人的身材不同,長相各異,但不知道兩人在工作中配合的怎麼樣?
這可能也是他常年做組織工作的一個特殊嗜好,總喜歡瞎琢磨。
帶着這個疑問,李副部長就問起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這一下讓這個縣委書記和縣長更是受寵若驚,省上的領導僅然和自己談起了工作,那還的了,這以後只怕就要飛黃騰達了。
他們開始滔滔不竭的述說起來,說到興奮處,兩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紅暈之色。
華子建冷眼旁觀,看着那胖書記有激動興奮的臉龐,暗自回憶起自己在洋河縣的時光,那時候上面來個人自己豈不也是如此,領導一句話會讓自己興奮幾天,但現在回過頭來想想,都是那樣的飄渺虛無,人家當時只不過是隨口說說,作爲菜中酒途的一個談資而已。
一個來小時過去了,酒足飯飽之後,兩個當地的主官又殷勤的挽留,讓部長在縣城最好的賓館休息一下,李副部長看看時間,路還很遠,也不敢耽誤了,那面新屏市早就接到了通知,只怕人家也在等待着。
他就說:“感謝書記縣長的招待,等明天回來的時候我們再好好的坐坐,今天不成了。”
兩個縣上的領導這才罷手,一起轉動着眼珠,想着明天要拿出什麼更新奇的招待方式來。
華子建一行幾人是不去管他們想什麼的,大家客氣幾句,各自上車,一路在不耽誤,朝新屏市快速駛去。
車一直開到了新屏市市政府的大門口,才見到新屏市的市委書記冀良青和新屏市的市長全凱靖帶着幾大班子的領導在門口等着,這裡不是縣上,李副部長的級別還不足以讓新屏市的四大班子到地界上去接,這都是有規矩的,新屏市要是真的那樣做了,只怕李副部長也會和他們翻臉的,那純粹就是陷害他,讓其他省上領導聽到這情況了,李副部長就成了衆矢之的了。
市委書記冀良青最先走到李副部長面前,說:“部長啊,總算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你老領導盼來了,你也好幾年沒到我們這窮山僻壤來指導工作了吧?”
這市委書記冀良青也自然是長的很附和領導形象了,他個子不高,肚子挺大,滿腹經綸的樣子,每當華子建看到這些領導的時候,都會有種催人惆悵的自鄙,自己怎麼老是肚子大不起來,莫非自己的官運不濟嗎?
李副部長也嘴裡打着哈哈,和他握了一下手說:“你不邀請我,我怎麼來?”
市委書記冀良青就大呼:“冤枉啊,我真比竇娥還冤的,那次到省裡去我沒邀請過你,你領導不能血口噴人。”
李副部長大笑着說:“這次可是我主動要求來的,本來是王處長來的,我硬是把這趟差事搶了過來。”
市委書記冀良青說:“好好,這就好,晚上我們要好好坐坐。”
李副部長接着又和新屏市的市長全凱靖握手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似乎對新屏市的這個市長全凱靖,李副部長並不太在意。
新屏市的市長全凱靖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威嚴的,人也高高大大的,不過華子建總感覺他身上缺少一點什麼,但到底是什麼,華子建一時還真沒看清楚。
接着李副部長就把華子建 的介紹給了市委書記冀良青和市長全凱靖等幾個領導。
華子建和這兩個新屏市的書記,市長也算相識,只是交道不多,過去都是在省委,省政府開會的時候見過面的,見面也就是點點頭,從來沒有好好的聊過。
對這兩人的性格秉性,習慣和愛好華子建也是知之甚少,但有一點華子建是知道的,那就是新屏市的這個市委書記冀良青並不是樂世祥的嫡系,也不是李省長和蘇副省長的人,他有點搖擺不定,大有在樂世祥和省長李雲中之間遊離的味道,也正是因爲如此,兩人也都沒有輕易的動他,在很多時候,留下幾個中間派來對大家都有好處。
就像此次華子建的安排,本來樂世祥也考慮過把華子建放在自己嫡系掌權的哪個市裡,但細細思量,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擔心在常委會上是通不過的,因爲自己已經快要不是過去那個可以在北江省一言九鼎的書記了。
但把華子建放在李雲中嫡系的手下,那就更爲不妥,放在那裡,恐怕華子建就不會再有好日子過了,樂世祥思前想後,最後就想到了這個新屏市了,自己提出這個地方來,他們應該不會反對,不管怎麼說,面子上的事情人家還是會處理的。
果然,華子建的調整順利的就通過了。
李雲中還有點惋惜的說:“華子建同志其實還是很有工作能力的,不過這樣也好,放在新屏市去,把他的先進經驗也可以傳播到那裡,新屏市很需要他這樣的人才。”
現在華子建面對着這兩個在未來將要作爲自己頂頭上司的人,他顯得很客氣和恭敬,不過這兩個人卻一點都不敢對華子建大意慢待,華子建的底細他們也多少知道一點,樂世祥雖然是要走了,但在官場,翻盤的事情比比皆是,沒到最後,還是小心爲好。
這個新屏市的市長全凱靖對華子建更是親熱,他早就聽說過華子建的大名,當年華子建在洋河縣和柳林市那也是風頭出盡的一個人物,這個全市長據說上面很有點根基,到新屏市來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傳說人家就是來鍍金歷練的。
但傳說歸傳說,到底怎麼樣誰也說不清,這個全市長自己可是清楚,後臺沒有絕不行,但光有後臺自
己沒有一點業績也不成,來到新平市這麼長的時間了,權利不用說,他根本就不是市委書記冀良青的對手,人家在新屏市多少年了,那盤根錯節的關係讓人望而生畏。
全市長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從書記冀良青的手上奪過權。
但說到業績,他更是失望,不用人家書記冀良青的掣肘,他看到新屏市這個刁樣早就沒有了什麼想法,這地方爛的,想要做點業績真是太難太難的,要錢沒有,要人都是刁民。
現在可好了,來了一個窮途末路的華子建,以後好好的利用一下他,讓他幫自己弄出點動靜來,也爲自己有一天離開這裡找個契機。
所以在大家親熱的握過了手之後,全市長又和華子建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反正那李副部長有冀書記陪同,自己就趕快先網羅下這個孤鴻野鬼再說。
大家暈搖搖晃晃的就到了會議室,四大班子的主要領導今天都來了,這不是在給華子建的面子,就他一個喪家之犬根本不值得大家如此看重,但李副部長就不相同了,他是沒人願意怠慢的,說不上人家有一天就扶正了,那時候在巴結就跟不上步點。
這個任命會開的一點新意都沒有,老生常談,華子建也經歷過好多次這樣的會議,也親自支持過多次這樣的會議,讀讀任命書,簡單的介紹一下,在說一說客套話,上面的來人鼓勵,下面的領導說歡迎,華子建自己說以後努力,這三舞兩下的基本程序就走完了。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樣的任命沒有一點法律效應,每一個副市長那都是要經過當地人大的選舉才能產生,可是問題在於既然上面已經任命了,你下面的選舉就只能配合上面的意圖,努力完成好這項工作,管他張三李四,禿頭麻子,你必須把他誇成一朵花一樣,最後選舉成功,皆大歡喜。
所以華子建的職位全稱應該是任代副市長,大家是不會這樣麻煩了,一般都直接統稱華市長,那個“副”字也是輕易的不能帶的,除非一些正式場合,你下面的那個芝麻官敢在單獨和華子建見面的時候叫他華副市長,哼哼,你自己回去把溝子洗乾淨,準備挨板子。
這程序一走完,當然就該宴會了,現在也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
一行人就到了一個稱之爲竹林賓館的地方,衆星捧月般的把李副部長讓道了包間最大的那張桌子的上手坐下,他的身邊當然就是冀書記和全市長,以此類推,還有一個副書記,還有一個常務副市長,還有幾個常委,今天這宴會說的是歡迎他的,但最後華子建發現,自己離上首座位還差了好遠。
人大主任也是一個高大而肥胖的人,他那坐姿總像端着個什麼東西,叫人看着都吃力。
新屏市的副書記姓的很怪,華子建一下就記住了他的名字尉遲鬆,華子建想,也不知道他和隋唐演繹中的尉遲敬德是不是本家,那可是個勇武之人,看這個尉遲鬆不太像啊,因爲他看着也還稍微的眼順一點,帶個金絲眼睛,感覺是有點文化人的樣子,他很平靜的坐在冀書記的下手,始終在微笑着。
常務副市長莊峰長得還算很普通,表面感覺很庸俗,可是一旦從他的眼睛眯起來的時候,那裡面就閃出一抹冷凜之光,讓華子建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了,這人絕對城府很深。
其他幾個人華子建是叫不上名字的,都點頭笑笑,算是招呼一下。
李副部長就率先端起了酒杯,不要看他只是一個省委組織部的副部長,誰都知道,他只要坐上組織副部長這把交椅,他就有很多的機會再上一層樓,一旦當上了組織部長,那進常委只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他一端酒杯,所有的人都趕忙收起了話題,端起酒杯來。
有劉副市長在場,宴會的主題就顯得含糊了,說是爲華子建接風,主賓卻是李副部長,這李副部長也好像天生就是搞組織關係的料子,說話滴水不漏。
誰若是問了不便回答的問題,他便微笑着注視你,讓你內心難堪,卻又不至於臉紅。
你要是遠遠地看見他了,總會以爲他在朝你微笑,你心裡就暖洋洋的。
看起來好像他也在對你點頭,很是周到,其實他並沒有在意。
席間,華子建就很明智的說自己是半客半主,大家敬酒應該給李副部長敬。這樣就真的沒有誰先給他敬酒了,大家多是衝着李副部長去了。
李副部長就舉着杯,口裡說:“隨意,隨意,大家隨意。”
這樣說了好多次,大家也喝了好多杯了,他倒好,總是那一杯酒。
他那笑容在酒桌上還真有佛的法力,叫敬酒的人不敢太過造次。
華子建初來咋到的,也是留了一個心眼的,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海量,只要有人和他喝酒,華子建就先是客氣,推辭,實在推不過去,勉強喝點,那表情讓人感覺他喝酒難受的很,他新來新屏市,別人到底還是把他當客看待,勸酒也不便太霸蠻,這樣氣氛倒是儘量渲染得熱烈。晚餐時間不算太長,因爲多半是客套;也不算太短,也因爲必要的客套還得做做,這都是官場的禮儀,規矩,每一個在座的人都精熟於此,這時間的把握也都恰到好處,感覺差不多了,冀書記眼光一閃,大家都對視着會意,點頭一笑,一起就放下了酒杯。
似乎他們大腦深處都裝着個奇特的生物鐘,而且相互感應着。
但即使是如此,大家還要表現出一種“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啊!”的感慨來,好像誰都戀戀不捨似的。
站起來,大家握了一會兒手,又說了一些廢話,這纔出了酒店。
大家都說要送一送李副部長和華子建到賓館房間去住,大家相互客氣着,推推拉拉不一會,熱情的不得了,一般人感覺這場面有點亂,其實不然,送客的,回家的,結賬,開車門的,那都是分工明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