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良青臉色變的有點發青了,他沉聲說道:“蘇省長,這個報告我也是上班剛看到,還沒來得及思考,我看。”
“你看什麼?難道你不同意這樣解決嗎?良青同志,我想你也不願意讓事情一直拖下去吧,羣衆在等這我們的表態,我們在用過去那種研究研究在研究的方式來處理這樣的重大事件,你覺得恰當嗎?”
冀良青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事情超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蘇副省長代表的是省常委,他的話也代表着李省長,面對這樣的強硬人物,冀良青一下就感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和渺小,他口氣放軟了,說:“蘇省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多考慮一下,這樣就更妥當。”
蘇副省長的話還是很生硬:“我們會考慮的,我只是通知你一聲,馬上調查組就會到新屏市去。”
冀良青無可奈何的回答:“嗯,那行吧,我們堅決服從蘇省長的指示。”
掛上了電話的冀良青,有點沒精打采了,他看着華子建,也感到他應該能聽到電話的內容,嘆口氣說:“子建啊,看來還是晚了一步,我只怕這次也幫不上你什麼了。”
華子建也已經明白了,想讓自己倒下的不僅僅是一個莊峰,還有很多人也想讓自己倒下,這些人的強大讓冀良青也無法抗拒,何況是今天的自己呢。
華子建苦笑了一下說:“謝謝冀書記,我不怪你的,看來啊,事情確實有點棘手。”
冀良青擰着眉頭,走到了華子建的面前,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來安慰華子建了,因爲形勢已經很明朗,蘇副省長等人已經決定要對華子建開刀了。華子建是懷着黯然傷神的心情離開了冀良青的那裡,他一路憂傷的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一個人坐在那裡,連秘書小趙幾次過來想要彙報今天的工作安排,華子建都揮揮手讓他離開了,現在的工作還有什麼意義和價值呢?
一件本來很正常的事故,卻被人爲的炒作起來,他們是一定要讓把自己掃地出門的,自己還有什麼對抗的法寶嗎?
有,還有,自己應該和秋紫雲聯繫一下,請求她出面。但很快的,華子建搖了搖頭,算了,自己已經給她們添加了太多的麻煩,上次他們差點在省常委會上鬧僵,爲了自己而讓北江市的高層們針鋒相對,形成對決,值得嗎?
自己算什麼呢?
不過是這幾年運氣好,機會好,做了幾件還算對得起良心的事情,難道就憑這些,就有資格讓別人爲了自己去搏擊嗎?自己的前程,未來和他們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華子建在思考後,還是決然的放棄了他唯一的一個機會,他決定了,就這樣等待吧,不去做無謂的掙扎,也不要讓更多無辜的人捲進這個泥潭裡來,既然是一枚苦果,那就讓自己來吞食吧。
這樣的選擇對華子建來說真的很無奈,真的讓他無比絕望!
似乎只有自己知道這有多懊惱,多煩躁,多鬱悶。
過去的華子建總覺得,人嘛!努力工作就能爭取更好的生活,看來啊,曾經的看法,錯的太多太多,自己一直是這麼努力,這麼好強,自己的改變都無法想象,可惜經常都在期望中破滅希望。
還沒來得及期待未來,就已經被現實敲起了警鐘。
華子建不知道,以自己現在心碎還能支撐多久。
在遙遠的省城裡,一份關於對新屏市廣場事故調查意見的報告在華子建離開了冀良青辦公室沒多久之後,就送到了省委書記王封蘊的手中,這個辦公室也是當年樂世祥用過的辦公室,但顯然的,是經過重新的裝修,地毯的顏色也由當初的暗紅色改變成明黃色,而整個辦公室的風格也輕快,簡潔了許多。
過去樂書記身後的那副字還在,對面那那副畫也在,但房子裡放置了更多的花卉,綠綠紅紅的,讓王封蘊的省委書記辦公室顯的生機勃勃。
不過從科學的角度來講,辦公室放花是很有好處的,比如蘆薈吊蘭虎尾蘭一葉蘭龜背竹是天然的清道夫,可以清除空氣中的有害物質。有研究表明,虎尾蘭和吊蘭可吸收室內80%以上的有害氣體,吸收甲醛的能力超強。蘆薈也是吸收甲醛的好手,可以吸收1立方米空氣中所含的90%的甲醛。
而紫薇茉莉檸檬等植物,5分鐘內就可以殺死白喉菌和痢疾菌等原生菌。薔薇石竹鈴蘭紫羅蘭玫瑰桂花等植物散發的香味對結核桿菌肺炎球菌葡萄球菌的生長繁殖具有明顯的抑制作用。
當然了,王封蘊是沒有太多的功夫來照看這些花卉的,他手裡正拿着這個報告在看,一下子,王封蘊就再一次的看到了華子建的名字,稍微的搖了一下頭,王封蘊甚至有點想笑一笑,這個華子建爲什麼總是會成爲一個焦點呢?看來啊,自己的判斷一點都沒有差錯,華子建已經成爲了北江市一枚至關重要的旗子。
這份報告目的也很顯然的,就是政府那面的人想要藉此事壓一壓華子建,殺雞給猴看,用以打擊過去樂書記的勢力,至於報告上說的什麼調查組,王封蘊書記在清楚不過那些貓膩了,就自己也當過多次調查組的組長,怎麼調查,讓誰來擔當責任,那不是靠調查來完成的,要根據需要。
這次的情況也就更爲明顯了,蘇副省長他們的需要就是讓華子建來背這個黑鍋,所以調查不調查,結果都是可想而知的。
王封蘊書記看着手裡額報告,思考着,作爲一個北江市最高權利掌控者,他還是有力量來否決這個調查報告的,只要他輕輕的在上面寫上幾個字,諸如‘請謹慎處理’,或者寫上‘暫緩’,在或者寫上“教育爲主,處罰爲輔”等等字樣吧,應該都是可以改變調查組想要讓華子建受到處罰的既
定軌跡。
一個省委書記,在這樣的一些事情上,還是有絕對的權利的。
所以在王封蘊書記思考了很長時間之後,他拿起了簽字筆,卻在報告上面寫上了兩個大字:同意。
寫完之後,王封蘊書記似乎很欣賞自己的書法字樣,看着報告微微的笑了笑,就招呼自己的秘書進來,把報告返回給政府那面了。
王封蘊想,既然華子建是一顆棋子,一顆關乎北江市整個高層建築勢力角逐的棋子,那麼自己也完全可以用一用這顆旗子,讓這顆棋子在北江市的權利風暴中起到它應有的效果。
既然王書記都在上面批示了,蘇副省長就沒必要在繼續耽誤了,很快的,省政府就組織了一個包括省建築設計院和省辦公廳在內的一個調查組到了新屏市。
蘇副省長親自來了,他們住在過去華子建沒有搬家前住的竹林賓館裡,而且還立下了很多規矩,諸如新屏市領導不得隨意前往探視,不得宴請他們等等,看着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他們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跑工地,跑幾個相關部局,收集資料和證據,忙的不亦樂乎。
新屏市的官場也受到了難以避免的震動,因爲所有的跡象和消息都開始朝着不利於華子建的方向在發展,大家都已經看到了這次事情的結果,華子建將毫無疑問的要爲此次事故負責了。
華子建也是一樣的明白了這個結局,但作爲華子建,他沒有辦法來改變別人的想法,特別是調查組此次前來,只是和他簡單的談過一次話,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找尋着對他不利的證據,華子建只能被動的等待,這樣的調查不比其他的調查,因爲很多事情都是在模棱兩可中,不存在什麼真理和對錯,一切都看從那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了,換句話說,也就是說你有問題,你就一定會有問題。
華子建的心情當然是可以想象的,所有人看到他的眼色都有了微妙的改變,少了一份真誠,尊敬,多了一份同情,可憐。
這衆多的目光中,還夾雜着莊副市長派系中人那嘲笑和幸災樂禍的目光。
前來找華子建辦事的人也明顯的少了起來,雖然現在還不至於門可羅雀,但至少是冷冷清清的,華子建的工作安排了大幅度的降低了,他更多的時間是在辦公室裡閒坐着,喝着茶,想着心思,備受着心裡的壓力和煎熬。
他已經不再報什麼希望了,如果說一個仕途中人受到一次處分和打壓還能東山再起的話,那麼連續的兩次打擊一定會讓這個人的前途黯淡,這裡不是遊戲場,沒有人會給你更多次的機會,一步錯,步步錯,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在削尖腦袋往上串呢,誰能給你讓道?
華子建已經開始爲自己的將來思考了,他們會怎麼對待自己,是平調到一個不起眼的單位坐副手,還是像上次一樣,再給自己降上半級?
華子建無法想象後面將會出現的結果,因爲他不是神,他是人,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們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對這樣的局面,華子建也實在是無力反抗了,他只有滿眼的憂傷和滿心的悲哀。
他機械的端起了一盞茶,看着那漂浮在水面的茶葉,他的憂傷的想,以後自己會不會就這樣遠離權利,遠離自己的夢想了,應該是那樣的,自己會像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在這個世界,沒有希望,沒有了幻想,只能靠那些年叱吒風雲的回憶來應付落寞的人生。
華子建輕輕的把茶盅端到了嘴邊,門外響起了幾聲敲門,華子建擡起寂寞的眼神,就看到了鳳夢涵,看到了鳳夢涵眼中的哀傷。
“我來看看你,陪你喝幾杯茶。”鳳夢涵像一片晚霞一樣飄到了華子建的身邊,她的腳步很輕,她的動作很柔,像是擔心自己會驚擾到華子建的夢。
“坐吧,如果你不怕沾到我身上的晦氣,我很樂意。”帶着一抹苦澀的微笑,華子建招呼了一聲鳳夢涵,幫她拿出一個茶盅,添滿了茶水。
鳳夢涵直接的就端起了茶杯,說:“你身上有的都是正氣,沒有晦氣。”
華子建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口喝掉了整盅的茶水,手拿着空杯,若有所思的看着。
鳳夢涵的心就開始流血了,多好的一個男人,多好的一個領導,就這樣要黯然消失在新屏市這塊古老的土地上了,而自己對他的滿腔情懷,恐怕也會纏繞自己的一生一世,自己從此之後還會在愛上別人嗎?恐怕不會了,假如華子建過的好,過的幸福,美滿,快樂,自己或許會慢慢的淡忘他,但越是他身負着濃厚的戚傷,越是他蒙受着不公的對待,自己就更難忘懷他曾今的笑容。
“你不能就這樣放棄了,你應該在拼一下,或許還會有機會?”鳳夢涵忍不住說。
搖一下頭,華子建疲憊的說:“哪又怎麼樣呢?躲過了一次,躲過了兩次,但終究有一天躲不過去的,我累了,隨便他們去吧,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眼中已經閃動着結晶的鳳夢涵使勁的搖着頭說:“不會的,不會的,你比他們都強大,你能抵禦他們每次一的進攻,你能永遠在這個地方屹立不倒的,我相信你。”
淡淡的,華子建說:“我不相信我自己了,我太累了,不想在這樣爭鬥下去,這樣的感覺真不好,心累。”
華子建看了一眼鳳夢涵,她還是那樣的美,在她的黑髮明眸和柔情似水中,華子建看到了她對自己的關切,華子建就記起了多年前上中學的時候,坐在前排的那個女孩,她也是這樣,黑色的長髮美麗的眼睛和溫柔的表情。
華子建從側面見證着放後面這個東方美人的身影,他曾今是那樣的欣賞和渴望這般美麗的女子,儘管現在鳳夢涵於自己而言,早
就遙不可及,但是華子建在面對鳳夢涵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一種奇異的溫馨。
他擡手,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伸了過去,輕輕的拍了拍鳳夢涵的手背,說:“不要太在意我,你要好好的過好自己的生活,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婆家了,假如以後我們有機會再一去工作的話,我可是希望看到你過的快快樂樂的。”
鳳夢涵感受着華子建的輕撫,擡頭凝視着天棚,語調輕輕地訴說着:“你說得好輕鬆啊!我走在你坐過的辦公室,做過你走過的走廊,都會傻傻地尋找你的足跡,判斷哪個腳印是你的,我便把腳放到你的腳印上,我希望你攥緊我的手不放品嚐這種想象來的甜蜜幸福,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下來,我怎麼可以過的好呢?我怎麼會愛上誰呢?”
鳳夢涵早就想對華子建說說她心裡的話了,她過去一直不敢,現在她輕如微風地說着這些話,凝視着屋頂陷入沉思地說着這些話,每一字,每一句都給予華子建深入骨髓透徹心扉的感動,無論華子建自己承認不承認,鳳夢涵的話還是讓他品嚐到的全部的柔情,碰撞與激盪他生命的活力。
但華子建不能流露出一點點的情感來,他很快的就收回了自己的手,他不敢給鳳夢涵一點點的暗示或者機會,華子建說:“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關注,真的感謝,但你知道嗎,我最大的希望是你能過的好好的,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傷害,特別是不要受到我的傷害。”
“你會傷害我嗎?”鳳夢涵收回了目光,她的臉頰已經有了淚水。
華子建沉重的說:“會的,有時候不經意的愛也會造成巨大的傷害,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的躲着我,一直的冷淡我,迴避我,是嗎?知道嗎,華子建,你上次請辦公室的同事吃飯不叫我,你知道那天我有多難受嗎?我一個人在家裡哭了整整一宿,爲什麼會這樣啊?”
華子建沒有想到會這樣,不錯,有幾次本來華子建都想叫上鳳夢涵的,但爲了迴避,爲了躲避自己可能帶給鳳夢涵的傷害,他最後都刻意的疏忽了鳳夢涵,但今天才知道,自己那樣做,一樣的帶給了鳳夢涵很多痛苦。
華子建真的有點迷茫了,他不知道在該如何去做,他嘆口氣,說:“鳳夢涵,不管我做什麼,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要傷害你,僅此而已,請你忘記我吧,或許這次事情結束,我就會遠離新屏市,那個時候希望你能忘記我。”
鳳夢涵癡癡的說,“不,絕不會忘記,不管你會走到那裡。”
華子建搖了一下頭,他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鳳夢涵的,算了吧,她想愛就愛吧,反正自己恐怕在新屏市也不會待太久了,時間是流水,時間的清風,時間會慢慢的沖刷掉鳳夢涵這並不理智的感情,等待吧,明天就會有結果了。
不錯,今天華子建和所有相關的人員,包括市委政府的相關領導,都已經接到省政府調查組的通知,明天一早到政府召開事故分析會,確定事故原因,確定事故責任人。
看來他們已經收集好了所有的讓自己無法逃脫的證據了,明天,就將是自己的一個黑色時間之窗,從明天起,自己一直以爲足夠輝煌的道路就要走到終點了。
下班了,華子建沒有離開辦公室,他想一個人好好的坐坐,也希望可以調劑一下自己的情緒,不要把這種憂傷帶回家去感染到了江可蕊,做男人就要堅強,莎士比亞有說:女人,你的名字叫脆弱!那麼,男人的名字又是什麼呢?應該就是叫‘堅強’。
男人有痛得忍着,有淚也得憋在心裡,他們知道自己必須堅強。他們總是會說:沒事這有啥我是男人得撐住。
爲了自己所愛的人,男人必須表現出堅強的個性;爲了自己心中的理想,男人總是要不停底拼搏。同時,又要承受“高貴”性別的壓力去附和去撫慰女人的小脾氣小要求。
做成了男人,就沒有別的選擇,要做就做一個堅強的男人吧!這是一種執著,是一種勁奮。華子建儘量的讓自己此刻不要去想明天的事情,讓自己想一想自己走過的快樂和幸福,想一想自己也曾今有過的輝煌和燦爛。
但顯然的,華子建在長時間的醞釀之後,還是沒有完全達到自己想要的那種心情,他不得不放棄了,還是回家吧,回去自己慢慢的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時,外面像是下雨了,聽得見淅淅瀝瀝的聲音,華子建打開窗戶,看見外面果然下起了濛濛細雨,遠處那路燈散發着迷離暗淡的光,偶有汽車駛過,濺起一溜水霧,看着此情此景,華子建陡然而生的是人生的漂泊不定和殘酷無情,此時,已是萬家燈火,城市繽紛的霓虹燈光更讓華子建心煩意亂,愁緒滿懷。
關上了辦公室的門,華子建才驚訝的發現,秘書小趙和自己的司機都在旁邊的秘書辦公室裡等着自己,華子建本來以爲他們都已經早就離開了,但他們沒有走,一定也沒有吃飯,就在旁邊默默的守候着自己。
華子建有了一種感動,他沒有拒絕他們的想送,雖然只是很近的一點路程,擱在平時,華子建都是自己步行,但今天,他沒有回絕他們的關切和好意,他坐上了車,一直讓他們把自己送到了自己住的樓下。
沒有敲門,華子建用鑰匙自己打開了房門,華子建就一下子看見江可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託着下巴,就那麼滿腹心事的望着遠方,望着望着,眼中淚花汪汪的。
江可蕊突然的看到了華子建,她倏然一驚,一面招呼着華子建,一面轉過頭去,很快的抹了一把眼淚,華子建就低頭裝着換鞋,裝着什麼也沒有看到的說:“怎麼不看電視啊,你不是最愛看那個什麼什麼叫貞子的連續劇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