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罵過之後,大小姐像是恢復了正常,至少她的雙眼不再空洞,又變得溫柔似水,頭髮也沒有那麼黑了。
二小姐像一條狗一般走了,大小姐看着她那模樣,眼中也有些猶豫。
之後,便是景越從見陽光的日子。
出來時正值黃昏,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景越忍不住感慨道:“小清淺,你之前不會是真的想關我一輩子吧?”
大小姐猶豫道:“那還不是怪你。”
景越問道:“你和那水靈到底什麼關係?”
大小姐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一道水流一動,凝結成了一個和她神似的人形,問道:“你說她嗎?”
景越忍不住往後跳了兩步,神情戒備。
他看到這玩意兒就有點害怕,畢竟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印記,都是她造成的。
“怎麼,不想認我了?”水靈發出了一道魅惑的聲音。
大小姐微微一皺眉,這水靈一下子就變得麻木起來。
如果說之前這水靈是活的,那此刻就像是被抽了魂一樣。
之後,大小姐便向景越說起了她的水靈神通。
“我第一次感應到她時,是我臨近破境的時候,那時候,我能很清楚的分辨出九情七苦。”
“九情七苦?”景越疑惑道。
“九情是喜、悲、怒、貪、嗔、癡、懼、愛、惡,七苦是生、老、病、死、怨憎、神別離、求不得。”
“我當時能清晰分辨它們,每一種都能感受得到,可惜那時我發現你和妹妹.”
說到這裡,大小姐神情悲傷了不少,接着道:“於是我當時感受到最多的是悲、怒、貪、懼、惡,我的七苦中就逐漸多了一個我。”
“這個新的我只有喜怒嗔惡貪,以往我不敢想的事,她在就直接想了,甚至直接做了。”
“我很沉迷這種感覺,很喜歡看你就那樣鎖在我身旁,看你害怕我的樣子,至少那時的我是強大的,不會柔柔弱弱,任由別人擺佈我的人生。”
說着,大小姐緊緊看着景越,說道:“阿斷,其實那個也是我,和我共用七苦,卻更肆意的我。我着她那樣對你,實則就是我的想法。”
“我像是陷入了一團迷離的夢魘裡,醒不過來,又很快樂。”
“如果不是你向我道歉,我可能永遠不會想要醒來,因爲醒來就會想到你不屬於我,我就難受得不想活。”
說着,她又哭了起來。
景越緊緊抱住了大小姐,說道:“不會的,我是屬於你的。”
那水靈的眼瞳中浮現出了一抹鄙視的神色,隨即融於了大小姐身體,消失不見。
大小姐終究問出了那個問題,說道:“你屬於我的話,那她們呢?”
她們自然指的是聖女姑娘、郡主姑娘,妹妹慕輕霜,甚至還有其他別的什麼女人。
景越思索道:“清淺,如果你有一件法寶,能讓一間屋子冬暖夏涼,你願意讓其他人分享這份冬暖夏涼嗎?”
“這”
大小姐一時陷入了沉思。
景越接着說道:“如果這個法寶,還需要更多的人的真氣才能不會破滅,你願意讓它接受更多真氣嗎?”
大小姐眉頭緊鎖,遲疑道:“你想說的是,你就是這種法寶?”
景越迴應道:“也許吧。我聽過一種植物叫作榭寄生,它只能在諸多草木間寄存,才能活下來,有的時候,其實我本最初的目的本就只是爲了活下來,只是在不知不覺間投入了感情。”
“抱歉,我控制不住,我沒辦法只是單存的利用你們活得久一點。”
這時,大小姐打斷了景越的解釋,提出了一個很關鍵性的問題——“你也能進入妹妹的身體?”。
景越疑惑道:“哪種進入?”
大小姐眼神微寒,說道:“你說哪種?”
景越一時頭皮發麻,說道:“我和輕霜之間是一場意外。”
大小姐又忍不住給了他一記粉拳,憤怒道:“那你是單純的好色!”
這時,她不禁跺腳道:“那妮子也好色!”
“你們兩個色胚!”
不得不說,恢復了正常的大小姐,表達能力能得到了有效的增強。
景越忍不住想要牽大小姐的手,結果卻被甩開,他不由得嘀咕道:“拋開事實不談,其實你也有一定的責任。”
大小姐睜着美麗的大眼睛,驚訝道:“我有什麼責任?”
“你那時天天和我玩,我都快玩成習慣了,結果你那一段時間又沉迷修行,我很不習慣,然後又遇到了一個願意陪我玩的.”景越一臉委屈巴巴的辯解道。
大小姐氣得胸都大了一圈,說道:“你的意思是怪我沒把你餵飽?”
景越說道:“這是有一點關係吧?”
大小姐氣悶道:“你這種狗怎麼可能喂得飽。”
景越抱住了她,說道:“其實可以試試。”
大小姐一下子臉頰通紅,羞怯道:“誰願意和你試。”
“你這幾天把我弄這麼痛,還不讓我試。”
“你那是咎由自取,你都這樣了還敢試?”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那我叫她出來陪你試。”
“不了,不了,我還是喜歡這樣的你。”景越趕緊拒絕道。
是的,那代表大小姐另一面的水靈出來,就不是他玩大小姐了,而是被大小姐玩。
這時,大小姐不禁試探道:“那你以後打算怎麼和輕霜相處。”
景越思索道:“她始終是我小姨子。”
大小姐眼神一寒,說道:“我怎麼感覺你語氣還挺興奮?”
“我哪有!”
“你有!”
能重新控制水靈後,大小姐看起來又和往常一樣。
不,其實還是有了一點改變。
她貌似變得更加開朗,甚至有主見了些,景越一時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至於大小姐說的以後該如何面對妹妹二小姐,這其實也是一個問題。
對於景越來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大小姐這般暫時安定了下來,可郡主姑娘和聖女姑娘那邊又該怎麼搞?
只能說腳踏三隻船,嗯,四隻船,就像是在搭積木,前幾日的結果無疑表明了他運氣不好,這積木坍塌了。
如今他得更加小心謹慎的搭起來。
他不得不搭,其實他和大小姐解釋的中央空調的說法是不對的,很多時候他不是中央空調,而是榭寄生,他是從她們那裡獲取養分,並沒有太多溫暖她們。
或者說,溫暖她們的機會並不多。
可對於這一點,景越其實是想錯了。
三個女人都已和他至死不渝,其實就沒有太多彼此了。
她們肯爲他豁出性命,他也何嘗不是如此。
至死不渝本是十分稀有,甚至獨一無二的存在,景越錯就錯在,他的至死不渝對象有點多。
至少比他至死不渝的對象的想象多了些,這才導致了她們抓狂發瘋。
景越和大小姐回到了熟悉的街道上。
你別說,走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景越還真有一種從地獄回到人間的錯覺。
這主要在於大小姐忽然發瘋實在是有點可怕。
兩人很自然的往家的方向走去,結果剛走進巷子沒多久,就聽見了郡主姑娘的聲音響起。
“怪不得本郡主找不到人,原來我的小段郎是和慕姑娘雙宿雙飛了。”
景越本能的舉起了雙手,說道:“郡主,請聽我解釋。”
宮螢坐在牆頭,手中的“斷水流”對着斷水流,氣得眼眶發紅道:“你解釋不好的話,別怪我把你直接帶走。”
這時,大小姐轉過身來,說道:“其實是我囚禁了他。”
此語一出,本來氣勢洶洶的郡主姑娘直接愣了一下。
片刻之後,她反應過來,憤怒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大小姐能感知到那黑漆漆的金屬管隱藏的兇險,卻依舊認真道:“我把他關進了我慕家的水牢裡,封了他的穴道,用鐵鏈鎖着他,每天晚上就咬他、抓他,讓他佈滿我的印記,讓他永遠忘不掉我。”
“清淺,你.”
景越剛想讓她別說,結果她手一扯,景越身上的衣衫就被扯下,露出了那些清晰的齒痕和抓痕。
“這些地方的痕跡,之前是你們留下的,後來我把它們治好了,現在全是我的了!”
宮螢看着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憤怒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說着,她的槍管已對準了大小姐。
大小姐不爲所動,本來挺大家閨秀的她這時反而露出了一抹殘酷的笑意,說道:“所以你是想弄死我吧?那來吧,反正想到那些事,我也不想活了。”
“不要!”
景越趕緊把大小姐護在身後,對着郡主姑娘說道:“她最近有點不正常,你不要生氣。”
宮螢看着景越護住大小姐的樣子,紅着眼質問道:“你以爲我真的會打死她嗎?”
景越搖頭。
“或者說,在你心中,我會打死你嗎?”
“惡賊,你錯了,我自己死成全你們,也不會想着你死。”
說着,宮螢忽然激動的調動了槍頭,要對準自己。
啪的一聲,一個水球彈出,徑直打斜了郡主姑娘的槍身。
下一刻,景越已一式猛虎捕食,把郡主姑娘從牆頭撲下。
之後,郡主姑娘就被他騎在了身下,想要掙扎,結果雙手雙腳全都被景越牢牢束縛住。
郡主掙扎了幾下,之後就不動了,而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冷清道:“你爲什麼不讓我死,我這條命是你救的,我還給你就好了,那樣我至少不會這麼痛苦。”
“爲什麼,爲什麼你給了我這麼大的希望,卻又要這樣對我。”
說着,郡主姑娘終於忍不住委屈,被景越騎在身下,哭了起來。
景越緊緊壓住了她,也摟住了她。
這算得上他們線下見面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郡主姑娘想要掙扎,景越卻不要臉般把她壓得更緊。
“對不起,是因爲我要死了啊。”景越輕輕說道。
“什麼?”
半晌之後,郡主姑娘反應了過來,詫異道。
“我天生寒毒體,沒幾年好活了。”
“你騙人。”
景越說道:“我能去到你們的身體裡是一場美麗的意外,能從你們那裡學到技藝,進而苟延殘喘些壽元,也是幸運。”
“可我發現最終,讓我欣喜的不是多來的壽元,也不是技藝,而是和你們的相逢,和你們的感情。”
“小螢對不起。”
宮螢一臉惶恐道:“什麼狗寒毒,你別嚇我,我去找醫聖來,鐵定能治好的。”
景越搖頭道:“治不好的,再說你這麼恨我,治好了也沒什麼意思。”
“你別胡說!”
郡主姑娘明顯是被景越的寒毒弄懵了。
初始她是不信的,不是不信寒毒,而是不信寒毒治不好。
後來她信了,因爲無論是藏雨宮,亦或是太初教,能動用的醫師不見得比所謂的御醫、醫聖差多少。
有的毒是天生的,本就是人體的一部分,確實無法根治。
這個時候,郡主姑娘已徹底放棄了掙扎,說道:“你還能活多久?”
“大概二三十年吧。”景越實話實說道。
“那你讓開。”郡主姑娘說道。
“放心,我不會自殺了。”郡主姑娘接着道。
景越從騎乘的姿勢上下來了。
郡主姑娘說道:“說沒幾年好活,我以爲你馬上就要死了呢,一定是有其他辦法是不是?”
景越點了點頭,說道:“希望渺茫。”
“那方法是什麼?”
雖然依舊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可看得出來,宮螢對這件事挺上心。
於是景越把進入太初院。遇到姜師祖,以及和張初一的事告訴了郡主姑娘。
大小姐也在那聽着。
郡主姑娘思索道:“你的意思是,得到張初一的玉牀,你就有機會活得長久?”
景越點了點頭,說道:“是這樣的。”
郡主姑娘認真道:“那你還不去搶?”
景越說道:“那個不好搶。”
郡主姑娘說道:“我幫你。”
這時,夜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牆頭,說道:“你剛不是想他死嗎?”
宮螢擡頭看着夜凝,說道:“他死了,我找誰算賬?”
夜凝雙腿交疊坐在那裡,說道:“他死不死先不談,在他死前,我們是不是該問他要個說法?”
宮螢點了點頭,對着景越道:“她說得對。”
於是坐在那裡的大小姐,直接一臉無語的又聽了一遍有關冬暖夏涼的法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