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秋漓很守時,果然在天黑之前把我送回了堯王府,然後在相隔着一段距離,和我微笑道別。
“到時候一定要萬事小心。”
我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清楚了,而後轉身快步走進了王府大門。
庭院裡很是安靜。
總覺得氣氛哪裡有點不對勁,彷彿有冷風嗖嗖從背後吹來。我忍不住回過頭試圖確認,然而什麼也沒看見。
難道有人想在暗處偷襲?不過這個逗比的想法很快就被我自己否決掉了,若是有誰敢在堯王府撒野,那簡直是不想活了。
通常這個時候絕隱應該都在的,可是找來找去也不見他來,莫非是吃飯去了?我暗戳戳地琢磨着,說不定還是被墨雲堯抓住訓話了呢……哦天哪,希望他意志足夠堅定,沒有把我供出來。
然而事實證明天有不測風雲,人生總是歡喜與悲傷並存着。
“阮……侍……衛!”
叫魂呢這是?真想一巴掌拍飛他。我翻着白眼轉過頭去:“小隱子,吃錯藥了?”
他氣喘吁吁跑過來,一把扯住了我的袖子:“趕趕趕緊過去吧,九爺吩咐過了,只要你回來立刻去找他!”
“……”看來不詳的預感果然是有道理的,“說實話,你小子揹着我都向他透露了什麼?”
絕隱撇着嘴,委屈得都要哭了:“我也不想啊……可九爺實在太聰明瞭,一猜即中,我這屬於被逼無奈……”
大爺的,我早該想到,只要自己和絕隱合夥欺騙墨雲堯,那絕對是沒有好下場,次次被發現,次次受懲戒,血與淚的教訓啊!
“回頭再收拾你!”我神色猙獰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轉而提起裙子朝後苑飛奔而去。
該怎麼解釋好呢?
儘管一路上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但直到站在墨雲堯面前,我還是沒能整理好說辭,只得
乖乖垂着腦袋,試圖用良好的認錯態度來爭取寬大處理。
墨雲堯站在屋裡,就這麼神色莫辨地盯着我看,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爺啊……”
“別這樣叫我。”
“……”
“恐怕用不了多久,這個稱呼就該換給別人了吧?”
我嘆了口氣:“爺您別拐彎抹角了,我承認自己錯了,不應該接受七爺邀請。”
“你哪錯了?被王爺邀請是福分,怎麼能不去?”
他說話的方式依舊像往常那般習慣性陰陽怪氣,只是這一次似乎還多了幾分憤怒的意味……儘管我不太能明白他的憤怒點在哪,不就是見了墨秋漓一面麼,又沒做壞事,怎麼就非得亂扣罪名呢?
口口聲聲說着“你哪錯了”,“被王爺邀請是福分”,滿臉卻又都明明白白寫着“老子很不爽”五個大字,這是要怎樣?無理取鬧啊?
我仰頭看着他,語氣稍稍帶了些強硬意味:“爺,七爺只是對我說了一些比試期間的注意事項,您多心了。”
“‘多心’二字要怎麼理解?”他垂眸,眼底有凌厲光影一閃即逝,“身爲我的貼身侍衛,依然毫不避諱地與七哥頻頻接觸,是不是他和你講了那些注意事項後,你就必勝無疑了?”
多聽幾句別人的見解,至少能夠增加幾分勝算,這麼淺顯的道理還需要特別闡述嗎?
矯情到死。
本來比試一事就夠令我煩躁的了,現在還不得不聽他在這裡發表專制言論,我忍了又忍,卻終於還是極其罕見地被點燃了怒火。
“原來爺您不怎麼希望我贏了摩文格呢,說實話吧,是不是早就有擺脫我的打算了?何必總以七爺爲藉口讓人難堪,我阮楓塵坦坦蕩蕩,您若看不慣大可在比試之後將我趕出王府,也算是功德一件。”
墨雲堯大約從沒想過,有
一天我也會這麼明目張膽地頂撞他,兔子急了也咬人,何況我還不是兔子,我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在碧潮山上長大的狼。
我不介意自己是被他們兄弟幾個強行拉下水的,但我很介意不被理解,甚至於被誤會。或者說,是被他誤會。
他瞪視我良久,怒極反笑,隨即狠狠鉗住了我的手腕:“講得好啊小楓子,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伶牙俐齒?不如本王成人之美,就將你送給七哥做側室,從此你和綰菁姐妹相稱,也是一樁佳話。”
本王,又是本王,所以說一切都回到原點了嗎?之前所謂的溫情漸顯互相迴護全都是我一廂情願的錯覺嗎?什麼叫作“和綰菁姐妹相稱”,如此傷人的話他也能輕描淡寫地說出口,是要讓我明白自己和綰菁有着天壤之別嗎?他原本就是喜歡綰菁吧,否則也不可能拉我當了這麼久的替身。
縱然心中已經默唸千百遍“他是傷員不要同他一般見識”,我卻依然不受控制地揚手甩開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回道:“不勞九爺費心,需知我並不是你的附屬用品,你可以趕我走,但沒資格將我隨意送人。還有,我雖然和綰菁有差距,卻也絕不甘心做她的替代品,請你下次講話時注意分寸。”
話已至此,算是真的不給自己留退路了,雖然衝動是魔鬼,可我卻並不後悔方纔的行爲,我又不欠誰的,何苦忍氣吞聲?
墨雲堯臉色灰暗,只一瞬不瞬地注視着我,那一刻我彷彿從他的眼神裡看出許多東西,卻偏偏不能夠完全領會,只餘嘆息。
“九爺,天色晚了,屬下這就回房思量一下和摩文格比試的事情,畢竟當日的關卡步步危及性命,不可輕率對待。”
我恭恭敬敬向他行禮,道聲告退,陌生得如同初識。他沉默地轉開目光,沒有再開口。
打開房門,見夕陽餘暉的最後一絲光芒已被地平線吞噬,夜晚來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