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當皇帝發現我和墨雲堯逃出了皇宮後具體是什麼反應，我只是清晰地記得那日策馬從朱雀門狂奔而出，將身後鮮血和廝殺的痕跡遠遠拋開，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欣喜和歡愉。
終於還是大功告成了，不必再受到那些莫須有的束縛，從此也再無關地位高低身份貴賤，只有毫無掛礙的、相愛的兩個人。
大白……哦不，是照夜奔跑在人煙稀少的山路上，而此時的我們已經連續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程，準備徑直前往錦州城……當然，這是墨雲堯的主意，一切路線都是他制定的。
我靠在他懷裡，閉着眼睛聽馬蹄聲噠噠，靜默半晌，突然禁不住笑出聲來。
他低頭看我：“笑什麼？”
“笑人生真奇妙。”我老老實實回答，“換做以前，打死我也想不到自己竟會拐了個王爺出皇宮。”
“對啊，是你把我拐走的。”他理所當然地回答着，“所以對我負責吧。”
我白他一眼：“這話應該我來說吧？我好好的一個女俠客，因爲你淪落成了逃犯，一世英名全毀了。”
“你哪有一世英名？”
“皇城第一高手啊！”我激動地坐直身子，沒想到頭頂恰好撞在他的下巴上，頓時疼得哎呦一聲，卻仍不屈不撓地爭論着，“多霸氣的封號，我豁了命才得來的，現在全沒了！”
墨雲堯低低地笑：“豁了命才得來的？我看那天比完武你照樣活蹦亂跳，還不忘當場和七哥摟摟抱抱，輕鬆得很。”
“……”
“另外，皇城第一高手那都是過去了，你如今若是不逃出來，恐怕早就隨便嫁了，將來順利成爲皇城第一陪嫁女。”
“……”我面無表情地就要跳下馬，“我不要和你這混蛋去錦州，我要回碧潮山。”自從經過這場劫牢之戰後，我和他之間更加沒有拘束了，連“混蛋”“你快去死”這種用詞也可以隨時脫口而出，且還不擔心他會對我怎麼樣。
他笑着緊緊摟住我，呼吸溫熱地拂在耳畔，聲音曖昧：“不要亂動，乖乖留在我身邊，哪都別想去。”
我很傲嬌地甩開他的手，卻還是依言坐下，繼續習慣性地揪馬鬃。
其實我還能去哪，連劫牢這種逆天的事兒都狠下心來做了，好容易把他救出來，自然是半步也不願再離開……而且錦州恰如其名，繁華似錦，那裡的美女天下聞名，我得看着墨雲堯，省得他春心蕩漾。
“到了錦州你可得聽話一點，膽敢拈花惹草我就把銀兩都沒收了，一分也不給你。”反正臨走前墨桂翎給了這麼多盤纏，他若是不老實，我就全拿去勾引美男子，一丁點都不
留給他。
墨雲堯側過頭去，毫無徵兆地親了一下我的臉頰：“娘子傾城絕色，爲夫那裡還有心思拈花惹草？”
傾城絕色的是你自己吧……話雖如此，但聽到他首次以“娘子”相稱，我心裡還是挺甜的……畢竟換作誰得了這麼一個大美人當夫君，也免不了得瑟一會兒不是？
可依然忍不住口是心非：“誰是你娘子？你八擡大轎明媒正娶了嗎？本姑娘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
他卻驟然沉默下來，半晌不語。
我等了好久不見他開口，疑惑地回過頭去。
他左手環着我的腰，右手依舊執着馬繮，稍稍放慢了速度，這才緩緩嘆了口氣：“小楓子，抱歉。”
“抱歉什麼？”我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不能給你一個確定的名分，委屈你了。”
我這纔回過神來，合着剛纔那一句話玩笑話居然不小心刺痛他了，連忙解釋：“沒事沒事，我是逗你呢，有沒有名分其實不重要，呃，那個……江湖中人不拘小節。”
事實上真的不很重要，就算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嫁給堯王了又能怎樣呢？我要的不過是他一直一直陪在身邊而已。
那一句“她若要嫁人，那便只能嫁進堯王府，並且要成爲獨一無二的九王妃”，我始終記得。
人的一生大概也就有勇氣瘋狂這一次，只要是爲了正確的人。
墨雲堯，你既能承諾，我便甘心執着。
他將我摟得更緊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進堯王府，然後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九王妃。”
雖然現在逃出皇城，連容身之地都沒有找到，根本不曉得何時纔有機會回去，但我卻無法質疑他這句話的可信度，因爲竟是那般的擲地有聲。
“行，難得你這麼正經，我信你。”我笑呵呵回答他，“若真到了那一天，你要請全天都最好的繡娘來爲我做嫁衣，等我鳳冠霞帔，風風光光嫁給你。”
“一言爲定。”
“嗯，一言爲定。”
他驀然又恢復了慣常玩世不恭的笑容：“那……叫聲相公來聽聽吧？”
“還是小云子吧，聽着舒服。”
“就叫一聲唄，這又沒人偷聽。”
“不是偷聽不偷聽的事情，這屬於原則問題。”
“在我看來，只有同牀共枕才勉強屬於原則問題。”
“你個流氓……”
到達錦州城的時候，已是中午。
不知爲何，城內的客棧盡數爆滿，我倆牽着馬溜遍了這條街道，好容易纔在一家規模稍小的客棧中尋到
空房，卻只有一間。
“多一間不成麼？真的只有一間了？”我激動地拍着櫃檯，“老闆你們這生意爲什麼這樣好啊？”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武林大會將至，各路英雄豪傑都在錦州會合，就等着稍作歇息前往幽靈山莊呢。”
武林大會……我怔忡片刻，忽然被身後的墨雲堯扯了一把。
墨雲堯和我一樣，早在投宿之前就找地方變了裝，還順便做了簡單易容以免被人認出來，他聽了客棧老闆的話，淡定地推開我，掏出懷中銀子扔在櫃檯上。
“一間就一間，帶我們上去吧。”
老闆眉開眼笑收了銀子：“就是麼，早晚會有這麼一天的。”
什麼叫早晚會有這麼一天？我還沒來得及辯解，人已被墨雲堯捂着嘴拖上了樓。
剛進屋關上門，我就撲過去拽住了他的領子：“你給我說實話，來錦州是不是有不軌目的！”
墨雲堯頓時笑眯了一雙桃花眼：“娘子何出此言？”
我對他這個新稱呼已經聽之任之不打算計較了，只是繼續着自己的思路：“好死不死的非得要來錦州，結果現在又聽說錦州有武林大會……你早就知道了吧？”
“對啊。”他居然厚顏無恥地爽快承認了，“提前說，擔心娘子會不情願。”
“老子現在也不情願啊！”我氣得在原地跳腳，“皇城追兵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趕上來，結果你還準備去武林大會上拋頭露面？”
墨雲堯老神在在坐在桌旁，順手斟了兩杯清茶，其中一杯遞給我：“稍安勿躁，殊不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試想一下，難不成你我躲到其他地方，追兵就找不到了？”
“……”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也有道理，但是依舊讓人很火大，“武林大會有什麼好玩，我都沒興趣，你去那裡做什麼？”
“幽靈山莊的主人司天捷是武林盟主，這你知道吧？聽說他這次要給自己女兒選一位少年俊傑作夫婿。”
我白他一眼：“人家選夫婿和你有什麼關係？”
墨雲堯誇張地嘆了口氣：“盟主之女司玉蝶可是出了名的武林第一美人兒啊！”
靠，鬧了半天原來還是惦記着人家武林第一美人兒，虧得之前保證得好好的，結果是早有預謀！
我瞬間有了拔劍和他拼命的衝動，不過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頗爲怨婦的想法，裝作毫不在意地將目光轉向了一邊。
“挺好啊，你要是真能當上盟主女婿，將來也算有個靠山，不用我再在身邊忙前忙後了。”
誰認真誰就輸了，我可不能這麼沒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