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喬聽着馮長祗焦急的話語,身下的鞦韆停了下來。
她緩緩擡頭,看着馮長祗眼中的情真意切,看着他臉上真實的焦急,緩緩道:“三叔不會幫爹爹。”
“不可能!父親和二伯雖然有過爭吵,可是他和二伯是親兄弟,父親絕不會放任二伯含冤,他一定會救二伯的……”
“他不會的。”
馮喬的聲音不大,卻生生打斷了馮長祗嘴裡的激昂。
她臉上緩緩露出個嘲諷至極的笑容,看着近在咫尺的馮長祗,低聲道:“二哥,這世上爹爹防備任何人,卻從來沒有防備過三叔,若不是三叔出手,你以爲誰能害爹爹入獄,你又以爲是誰能構陷爹爹,將他和大皇子牽扯在一起?”
“這一切本就出自三叔之手,從最初他幫着七皇子算計爹爹那一日起,他就已經開始對爹爹下手,他恨不得置爹爹於死地,又怎會救他?”
馮長祗如遭重擊,身形搖晃着倒退了幾步,嘶聲道:“不可能……不可能!!”
父親,父親他怎麼會害二伯?!
馮喬看着馮長祗,側眼看着門外緊盯着裡面的那些低嘲道:“如果不是這樣,他爲何要將我囚禁在此,如果不是他要用我來要挾爹爹,那門外那些人是幹什麼的,保護我嗎?”
馮長祗手心顫抖,看着馮喬眼底的嘲諷,只覺得什麼東西逐漸遠離,他猛地上前抓着馮喬的肩膀,怒聲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們守在這裡肯定是因爲別的原因,我父親不會傷害二伯的,他更不會害你,你等着我,我這就去找父親!!”
馮長祗說完之後,直接鬆開了馮喬,大步朝着外面走去,而馮喬看着馮長祗離開的背影,聽着院門再次被關上,腳尖輕點了下地面,鞦韆就慢悠悠的晃了起來。
一直躲在門後的衾九走到馮喬身旁,不解道:“小姐,你留在馮家,就是爲了二公子?”
馮喬聞言並沒有說話,而是將頭靠在鞦韆索上,微垂着眼簾。
這世上沒人明白,馮長祗對她來說代表着什麼,那是她上一世唯一的溫暖,是她在黑暗裡唯一的救贖,他對她的好早已經融入了她骨髓裡,讓她不能輕舍,不忍傷害。
她永遠都記得馮長祗將她抱出黑暗,記得他爲她發怒嘶吼,記得他徹夜守着她陪她捱過換皮之苦,記得他爲她遍尋名醫,教她朝策謀略,記得他陪她說笑,記得他爲她做的一切……
哪怕重生之後,她也沒有忘卻過半點,可如今卻驀然發覺,那一切一切的好,卻彷彿都只是一場騙局。
害她最深的,是馮遠肅,而馮長祗又知道多少?
他對她的好,到底是因爲那一絲親情和憐憫,還是隻是因爲他明知道真相之後卻仍舊裝作無辜那讓人作嘔的愧疚?
馮喬想要知道,馮長祗會怎麼選擇,在明知道誰對誰錯,明知道誰是罪魁禍首,明知道他若不插手,爹爹和她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他到底會怎麼選擇。
馮長祗離開榭蘭院後,就去找馮遠肅,誰知道剛到外面就聽到馮遠肅的聲音。
“你去告訴七皇子,事情怕是有變,我總覺得馮蘄州應該還留有後手,眼下最要緊的就是,絕對不能讓他找到機會翻身,你讓七皇子儘快將我們之前找好的人送進奉天府,坐實大皇子和馮蘄州暗中勾結一事,再將我之前準備好的那份東西交給大理寺。”
“屬下明白,不過三爺,大爺那邊……”
“馮恪守眼下就是個馬蜂窩,儘快找到他,絕不能讓他落到其他人手上。那個邵縉不知爲何處處針對於我,劉氏被他帶走,怕是什麼都會吐出來,她知道的太多,留不得了。”
“哐!”
馮遠肅的話音剛落,房門就猛的被人推了開來,馮長祗滿臉煞白的站在門口,不敢置信的看着裡面的馮遠肅,之前馮喬的話一句句的迴響在耳邊。
——-他不會幫爹爹的。
——-他恨不得置爹爹於死地,又怎麼會救他?
明明一直不肯相信,明明就算心中已經有了懷疑,還是堅信着馮遠肅絕對不會害馮蘄州,可剛纔的那些話他卻是聽得一清二楚,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馮遠肅做的,就如同馮喬所說,是他與七皇子合謀,想要置馮蘄州於死地。
馮遠肅看都沒看馮長祗,只是對着身旁的竇成沉聲道:“去吧,我剛纔交代的事情立刻去辦,絕對不能出什麼疏漏。”
竇成點點頭,轉身就準備離開,誰知道馮長祗卻是橫身擋在門口,怒聲道:“你不準走!”
馮遠肅皺眉:“長祗,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倒是要問你在幹什麼,父親,你爲什麼要害二伯,你居然還讓他去殺了大伯母?!”
馮遠肅聞言眼色暗沉,站起身走到馮長祗身前,對着他說道:“你先讓開,我等一下在跟你解釋……”
“我不讓!父親,我不能讓你去害二伯,二伯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怎能能這麼喪心病狂,你居然和別人勾結陷害於他,你是不是瘋了…”
“啪!”
馮長祗臉色狠狠捱了一巴掌,直打的他撞在了門框上,嘴裡滿是腥甜。
“你先出去!”
馮遠肅冷聲然竇成退出去後,這才伸手抓着馮長祗的胳膊將他拽進了房裡,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等做完這一切後,回頭見馮長祗站在自己身後,看着他時候滿臉怒色,他想都沒想就又是一個耳光打了過去。
“父親…”
“別叫我父親,我從來都不知道,我馮遠肅居然養出來你這麼個蠢貨,你大可以聲音再大些,或者站在府外,站在鬧市去喊,更或者乾脆直接去聖前,告訴所有人馮蘄州是冤枉的,是我跟人勾結陷害於他,是我想盡辦法置他於死地,然後讓我,讓你母親,讓你妹妹,將這整個馮家都爲你的這些話陪葬!”
馮長祗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他頂着紅腫的臉,滿眼通紅的看着馮遠肅嘶聲道:“父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