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顯宏的話一落,永貞帝就猛的擡眼。
“你說什麼?”
“兒臣說,想要求父皇替兒臣和柳家六小姐賜婚。”蕭顯宏說道。
永貞帝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柳慧如害的你聲名狼藉,與人苟且私德有虧的帽子狠狠的扣在你頭上,連累了整個皇室聲譽,你不想着與其劃清界限,反而卻還要在這個時候娶柳慧如做側妃?”
蕭顯宏被永貞帝的獨眼看着,那裡面突如其來的厲色彷彿要將他看透似得,讓得他後頸生出冷汗來,可他卻仍舊記得進宮前陳品雲對他說過的話。
這個時候他不能退,甚至於他絕對不能表現出半點猶豫,否則他們所求之事得不到也就罷了,反而會引起永貞帝的猜忌。甚至壞了所有的佈置。
蕭顯宏背脊挺直朗聲道:“我知道父皇不願信我,可兒臣早已經說過,柳小姐與我之事乃是爲人所害,兒臣就是再喜歡美色,也定會先迎人入府,而不是私下苟且做出這種醜事來。”
“兒臣之事無可辯解,即使是爲人所害也是兒臣自己不夠謹慎所致,可是柳小姐卻不同,她如今腹中已有了兒臣的骨肉,有了我皇室的血脈,兒臣不能坐視不理。”
“兒臣不求父皇原諒,只希望父皇能夠成全兒臣。”
永貞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蕭顯宏,冷聲說道:“側妃爲妾,你迎一個妾入府,何需朕開口。”
蕭顯宏身上氣息瞬間低沉:“兒臣知道,可柳家不肯。”
永貞帝挑眉,就聽到蕭顯宏低聲說道:“兒臣已去尋過柳家之人,說願意迎柳小姐和孩子入府,可是柳閣老卻不願,他說不願意讓府中女兒連累兒臣。”
“兒臣去過柳家幾次都被擋了回來,如今只好來求父皇。”
永貞帝聽着蕭顯宏的話,眼神微眯。
柳相成,居然會拒絕了蕭顯宏?
他並沒有多問其中緣故,也沒有去問蕭顯宏柳相成說過什麼,他只是看着蕭顯宏說道:“你可知道,你迎柳慧如入府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柳慧如腹中的孩子雖是你骨肉,可是來的卻是讓人恥笑,就算生下來也會爲人指點,而你一輩子都要揹着這個污點前行。你既說你和柳慧如之事是爲人所害,那又何必執着於此?”
“只要你願意,朕可以下一道聖旨,讓柳慧如去了孩子削髮出家,徹底了結了此事,而你從此也不必再與柳家往來。”
蕭顯宏聞言臉色瞬間發白,垂着頭急聲道:“不必了!”說完後似乎發現自己語氣太過急切,蕭顯宏連忙收斂了幾分,低聲道:“兒臣想要那孩子。”
永貞帝就那麼看着蕭顯宏,看了許久,一直到他幾乎要跪立不住時,纔開口道:“你倒是個心軟的。行了,起來吧。”
蕭顯宏猛地擡頭。
“朕會下旨賜婚,將柳慧如指給你。”
蕭顯宏聞言頓時心中一鬆,連忙磕頭:“兒臣謝過父皇。”
蕭顯宏從御書房出來時,後背上全是冷汗,只是他心中卻是放鬆了很多,而永貞帝那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卻是突然開口:“陳安,你說他到底是聰明還是真蠢?”
陳安垂頭站在一旁,沒敢接話。
永貞帝低笑道:“朕原本還覺的朕這大兒子這些年長進了,可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天真,事情都到了這般地步了,他居然還以爲用那柳慧如便能死死抓着柳家不肯放手。”
“先前朕還懷疑,那太許之事與他有關,可如今你瞧瞧他這模樣,朕倒是真覺得,憑他這般心眼,就算太許的事情真是他做的,這其中也絕對還有旁人的手筆,否則就憑他自己,怕是早就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陳安聽着永貞帝的話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陛下是懷疑……柳家?”
永貞帝看着身前的香爐:“柳相成城府極深,柳家更是他心中死穴,他先前靠攏老大時,朕還以爲,他們當真是想要輔佐於他,可是如今瞧來,朕這兒子,怕只是成了他的踏腳石。”
陳安不解。
永貞帝手指轉着香爐上的銅頂,眼神嘲諷:“柳相成如果真想輔佐老大,就不會拿他府中的女兒來算計於他,他如果真想助他登上皇位,就絕不會在此時拒絕讓柳慧如入大皇子府。”
先前蕭顯宏便一直在說,他和柳慧如的事情是遭人算計,蕭顯宏就算再蠢,再想要拉攏柳家,也斷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平白留了把柄累及前途。
柳相成是什麼樣的人,沒人比永貞帝更清楚,那是個爲了柳家,能夠捨棄一切的人。
當年的蕭雲素如此,如今的柳慧如亦如此。
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對柳相成來說,只要達到目的,又有什麼不能捨棄的?
陳安聞言臉色微變,低聲道:“那陛下,大皇子和柳小姐……”
“賜婚,你去擬旨,將柳慧如賜給大皇子,讓柳慧如三日後便直接過府。”
他倒是想要看看,柳家到底跟了誰。
陳安連忙低頭,小心的應了下來之後,纔將今日整理的摺子全部放在了永貞帝身前。
永貞帝伸手翻看着那些摺子,就見到最上面擺着的就是軍巡院的,永貞帝翻看了一下後,便忍不住低笑起來:“這廖楚修和馮蘄州當真是沒完沒了了。”
前幾日,都察院才參了廖楚修一本,說他御下不嚴,戍衛營中有人在京中聚衆鬧事。
今日廖楚修就直接參了都轉運司一本,說馮蘄州於督運之事上言有錯漏,且放任都轉運司剋扣戍衛營糧草。
永貞帝看着廖楚修奏摺上的字跡,想起早朝之上兩人毫不留情的互掐,忍不住低笑起來。
陳安在旁說道:“說起來,這廖侯和馮大人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兩人簡直是水火不容,先前陛下命他們兩人一起去查案子時,馮大人還曾放狗咬過廖侯爺。”
永貞帝詫異:“還有這事?”
“是啊。聽說那天廖侯是去榮安伯府辦事來着,結果一進門就被七、八隻狗圍着,要不是康寧郡主及時攔住了,廖侯怕就真的被狗咬了。”
陳安說着話時掩嘴笑得不行。
永貞帝聞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沒親眼見到,卻也能夠想象當時場景。
他笑着翻看着手裡的摺子,看着裡面廖楚修犀利的言辭,正準備合起來放在一旁時,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得,神情微頓,然後擡頭看向陳安問道:
“廖楚修也認識馮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