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楚修帶着馮喬去到臨水閣時,賀蘭明泉正在與人說話。
尚未進門,便能聽見裡頭傳出的朗笑聲。
臨水閣的掌櫃的姓葉,人喚葉伯,曾跟着翁老爺子走南闖北,與其有着過命的交情,後來邵縉入京之後,翁老爺子便讓葉伯跟着一道入了京,如今便管着翁家在京中所有的生意。
見着兩人時,葉伯連忙行禮。
“侯爺,夫人。”
廖楚修喚了聲葉伯,伸手扶他起身後纔開口問道:“外公和誰在裡頭?”
葉伯笑着道:“是永信侯。”
永信侯?
徐裕?
廖楚修和馮喬對視一眼,那徐裕是永貞帝舊臣,於永貞帝皇子之時便追隨左右,更在永貞帝登基之後官拜驃騎。
永信侯府上下都十分低調,徐裕更是久不上戰場,更是極少出現在朝堂,可是他卻是實實在在永貞帝最爲信任之人。
當初陽檜叛亂之時,徐裕便爲監軍,隨行督視廖楚修南征行軍,更曾接管南征軍手握神機、飛羽二營,後來憶雲臺倒塌,永貞帝重傷垂危之時,更是徐裕出城帶兵回京,拱衛京師,平定京中亂局。
如果說在軍中有永貞帝最爲信任之人,那麼那個人不是陳品雲,不是董年之,更不是賀蘭明泉,而只會是永信侯徐裕。
賀蘭明泉之前藉口離京之時,便已向宮中稟明他啓程回了河福郡,如今他還滯留京中本已是欺君,卻又爲何會跟徐裕在這裡見面?
“要進去嗎?”馮喬問道。
廖楚修搖搖頭:“先等等。”
他還不知道徐裕來這裡到底是賀蘭明泉相邀,還是他自己察覺了賀蘭明泉的行蹤,如果是後者的話,徐裕定然對賀蘭明泉已生防備,此時如若他們再相見,難保不會生出別的事端。
廖楚修朝着葉伯吩咐了兩句,便帶着馮喬去了隔間等着。
兩人待了小半個時辰,葉伯那邊才命人傳話,說徐裕已經走了。
廖楚修兩人這才從那邊出來,去了賀蘭明泉所在的廂房之中。
賀蘭明泉正在沏茶,聽到腳步聲擡起頭來,見到兩人時臉上頓時露出笑來:“你們來了。”
廖楚修上前叫了聲外公。
馮喬對賀蘭明泉也不陌生,跟着旁邊也乖巧的叫了人。
賀蘭明泉朗笑出聲:“你這丫頭,當年我瞧着就喜歡,想盡辦法才讓你喚我一聲爺爺,如今這麼聽着,還是這外公更順耳。”說完他睨了眼廖楚修,“沒出息的,三年前就寫信讓我瞧外孫媳婦兒了,結果這麼多年纔將這丫頭騙到手。”
馮喬聞言臉蛋微紅,她早就從廖宜歡口中知道廖楚修幾年前騙她去賀蘭家送信的事情,如今聽着賀蘭明泉提起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當初她去時,真只以爲是送信的。
廖楚修倒是對賀蘭明泉的話不以爲意,有那麼兇殘個岳父,能將媳婦兒娶到手已經算是能耐了,三年算什麼?
他拉着馮喬坐在賀蘭明泉對面,開口問道:“外公,徐裕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賀蘭明泉淡聲道:“不是他找來的,是我引他來的。”
他好歹也行軍數十年,雖然三年前因爲那場戰事失了內力,可是多年的經驗卻不是白搭的。
他入京之後便一直謹慎,後來藉口回返離京之後更是過了明路,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留下痕跡被人察覺授人以柄?
如果不是他自己願意,這京中誰能知道他蹤跡?
廖楚修聞言皺眉,馮喬也是不解的看着賀蘭明泉,顯然兩人都不明白,他爲何會主動招惹徐裕。
廖楚修忍不住問道:“徐裕是永貞帝身邊近臣,而且極得永貞帝信任,外公主動找他,就不怕他將你尚未離京的消息告訴宮中嗎?”
“永貞帝這些年並非沒有垂涎河福郡之勢,只是毫無緣由之下,又有南越虎視眈眈,他纔不敢貿然對賀蘭家下手,可是如果讓他知道外公未曾離京,他定然會以欺君之名問罪,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這次機會,到時候他雖然不敢動您,可是藉口將您留在京中,藉以牽制舅舅他們卻並非是不可能的。”
“您爲何要這般冒險?”
賀蘭明泉聞言淡然一笑:“徐裕不會的。”
見兩人不解看着他,賀蘭明泉說道:“他雖然是蕭夙舊臣,可是他卻更是軍伍中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賀蘭家安然對於大燕的重要性。”
“這些年賀蘭家鎮守白安,將南越諸國拒之夷川之外,保燕廷邊百年安危,蕭夙身爲帝王,他可能會因爲權勢之事對賀蘭家下手,可是徐裕絕對不會,甚至於他還會主動替我隱瞞我還在京中的消息,不讓蕭夙抓到我把柄介意發落我賀蘭家。”
廖楚修和馮喬都不是愚笨之人,聽着賀蘭明泉的話瞬間便明白了他話中意思。
只是……
“外公找徐裕是爲了什麼?”馮喬忍不住問道。
賀蘭明泉看了馮喬一眼,目光落在她越長越出色的眉眼上,緩緩道:“我只是想看看,徐裕是否還和當年一樣。”
馮喬不解。
賀蘭明泉低聲道:“你們可知道,徐裕當年在亂中輔佐了永貞帝奪權,替他平定京中,爲何又在永貞帝登基之後悄然隱退?”
馮喬皺眉道:“不是因爲負傷嗎…”
京中都有盛傳,說是徐裕當年在平定京中的亂勢時,曾因救駕而負傷,所以才卸甲歸家久不上戰場。
“負傷?呵…”
賀蘭明泉聞言忍不住笑出聲:“我們這些行軍打仗的,有幾個身上沒傷的,更何況你瞧着徐裕如今生龍活虎的,有半點像是負傷的樣子嗎?當年徐裕還正直壯年,就算真的是受了什麼傷,只要不是缺胳膊斷腿兒怎麼可能至於連朝都上不了,又怎麼可能足以讓他放棄權勢,悄然隱退?”
“你要知道,那個時候的陳品雲還只不過是個偏將,董年之的父親也只是三品武將而已,這朝中沒什麼陳家、董家,就連陸青悍也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永信侯府徐家纔是這整個大燕朝中真正的軍權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