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神殿內莊.嚴肅穆,周圍站着九個青衣仙人,皇帝手執徵選名單站在最前面,杜楹和十幾個一同入選的隔了一丈的距離,垂手凝神跟在後面。
司禮官站在殿外大聲唱喏“跪”,宣平皇帝領頭跪了下去,後面的人也烏泱泱地跪成一片,杜楹稍稍遲疑了一下,不經意間瞥見王秋仁跟自己並排着,中間隔了一個人,他見大家都已經跪好了,趕緊雙膝一彎也跟着跪下。
司禮官繼續唱:“宣平十六年,大名國皇帝率徵選弟子向仙尊們磕頭,跪請仙尊賜福,護佑我大名國祚綿長,保江山百姓代代無憂。”
緊跟着,大家在司禮官的“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聲中朝神像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後,司禮官便沒再出聲,殿內的人保持着這個姿勢等了好一會兒,殿內殿外悄無聲響,彷彿空氣都凝滯了。
杜楹正準備擡頭看看發生了何事,只聽一個威厲的聲音響起:“大名國徵選弟子按照順序,依次起立,等待仙尊檢驗。”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無比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他還在納悶自己應該排在第幾,就聽見周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微微擡頭一看,見前面一身着粉衫的女子正站着,那個威厲之聲響起:“周娉婷,平京東城喬寬街周家第二十八代嫡女,年十七,生平無重大過失,當選。”
只見周娉婷道了萬福,便復跪下,舉手投足得體大方,好似胸有成竹。
前頭八九個起來的不是姓周,姓吳,便是姓鄭,或是姓王,都是他們四大家族的人。
不過,這仙使大人也是秉公正直,其中幾個私德有虧的,都被他一一察覺,並毫不留情的踢出名單。
尤其是吳家,這次選送了三個人,兩個嫡出的,一個庶出的,兩個縱火泄私憤燒死人全家,一個竟醉酒淫辱庶妹,全部被踢出,無一倖免。
就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使大人也停頓了一下,怒問道:“平京北城綠石街的吳家,可有天青連的人在場?”
吳磊趕緊回話:“回仙使大人,弟子吳磊,請仙使寬......。”誰料仙使竟勃然大怒,吳磊話還沒講完,一團白光便朝他砸去,驚得吳磊慌忙往旁邊閃避,被副都統李沅喝住:“仙使教訓,你聽着便是,躲什麼躲,還嫌不夠丟人不成!”
那團白光臨到跟前,幻化成一個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
“汝等蠢材,吳家就選出這麼些玩意兒送過來?你們真是糊塗至極!”這青年面若冠玉,身形健碩,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但聽他說話的口氣,斷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麼年輕了。
吳磊聽見仙使喝罵,又被長官教訓了一頓,面色青紅,膽戰心驚地應道:“仙使大人息怒,弟子失察,回去定好好管教這些不肖子孫!”
都統龐暉因十餘年前龍脈震動之事,曾上離隱求教過,剛巧當時負責處理此事的仙尊正是眼前這位,便上前行禮。
“吳仙尊,原來您就是負責此次徵選的仙使啊,弟子龐暉,曾跟着您一起鎮過龍脈,您還記得嗎?”
吳茗此刻顯然沒工夫跟他敘舊,族裡出了這些敗類,又被人當場點出身份,心情更是鬱悶。
吳磊也不好受,心想着既然是老祖宗,剛剛乾嘛非要點穿,鬧得大家臉上無光,即便是鐵面無私,也大可找點其他理由搪塞過去,不讓他們選上不就完了嘛!
往年裡,仙使大人們入京都是悄無聲息的,只等定下最後的名單,方纔跟天青連的人打個照面,由他們派幾個人隨同,一起將這些弟子送上山去。
這場意外的“鬧劇”讓殿外的百官們看了個瞠目結舌,吳磊怕事情鬧大,趕緊提醒道:“仙使大人,弟子管教不嚴,稍後親自來領罰,還請仙使繼續主持徵選儀式。”
吳茗看了看眼前這個已近五衰,卻還沒能築基入道的後人,知道他實在是能力有限,無法辨識這些後輩們的所作所爲,只怪這些不肖子孫太不爭氣。
既然已經現了形,他便走到大殿最前面,繼續剛剛的徵選。
本次入選的十幾個人,經升靈大能這麼挑挑揀揀,最後竟只剩下六個:其中一個周家的,兩個王家的,一個鄭家的,一個花家的和杜楹。
周家那位就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周娉婷,年方十七歲。王家的是王秋仁和另外一個同樣庶出的女孩兒,王秋仁現年十七歲,那女孩兒叫王嫣然,年方十四。鄭家選上的是當今家主妹妹的孩子,叫鄭小龍,現年十七歲。花家的也是個女孩兒,是花家三房的嫡女,叫花若璃,年方十六,跟杜楹同歲。
徵選結束後,這位現了形的升靈大能便被皇帝陛下留下來賜福。所謂賜福,是一種寬泛的說法,就是凡人們對仙尊言談舉止的一種敬稱。
宣平皇帝心裡大喜,這仙使徵選,每次都搞得神神秘秘的,即使貴爲九五之尊,在離隱教內門的仙尊眼裡,也不過是凡塵的一粒沙子罷了,還比不上他們自家後代的一個腳指頭重要。
周吳鄭王四大家族就像是大名王國的四根擎天柱,支撐起偌大的江山社稷,而他們姓李的不過是在這柱子下偷生的螞蚱,空享榮華富貴,卻始終仰人鼻息。
當初四大家族之所以對李氏的崛起一力支持,也無非是不想讓其他幾個家族得利而已,有了李家撐頭,他們樂得在後面繁衍壯大,繼續把持着通天之路。
宣平皇帝才二十出頭,卻是個有雄心的年輕人,能夠跟歷經三朝的太皇太后對峙,絕不會是個平庸之輩。因他李家做帝王,在歷屆徵選中,很少能分到名額,至今爲止也還沒有一個被選進內門的,沒有離隱大能做靠山,這龍椅始終做得不夠踏實。
所以他希望能跟這位見上了面的升靈峰主討個承諾,以他在凡間扶持吳家,換取他選李家弟子入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