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使了貼身小廝去婉瑩姑娘的房外偷看,小廝回話說裡間是王家庶出的小兒子王秋仁,周霽聽了這話,拖着杜楹就要往那邊去。
杜楹問道:“這王家,難道是平京城西街王家,你們四大家族的那個?”
周霽點頭,嘴角翹起,嗤笑道:“是那個王家沒錯,可這小子嘛,哼,就算我今天打死他,王家連屁都不會放一個!”
杜楹沒聽說過這麼號人物,趕緊問道:“就因爲他是庶出的,所以王家不管?”
周霽笑了,徑直往前走:“你待會見了他就知道了。”
杜楹只得跟在後面,等周霽的小廝一腳踹開了房門,才瞧見背對房門坐着的一個寬闊的背影。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那胖子卻彷彿只是有人輕輕推門進來似的,轉身站了起來,面帶笑容地看着他們。
這王秋仁挺着個大肚子,生得一張白白嫩嫩的臉蛋,像是剛出鍋的白麪饅頭,管飽討喜,再配上交握在肚子上的雙手和彎彎的笑眼,杜楹覺得這傢伙簡直就是個彌勒佛。
可這長在大戶人家的彌勒佛,怎麼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弱勢羣體了呢?!
周霽走上前去,照着王秋仁的肚子來了一拳,罵道:“你這廝,不好好在王家內院待着,還敢跑出來現眼!”
王秋仁吃了這一記罵拳,臉色一點兒也沒變,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恭敬回話道:“周公子息怒,在下如今供職於巡防營,奉上差之命,前來畫舫查訪線索,不知周公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寬恕則個。”
周霽猶如打在了棉花上,頓時沒了脾氣,不耐煩地揮手:“巡防營的一條狗而已,到處汪汪亂吠,也不怕閃了舌頭,沒瞧見我找婉瑩姑娘有事嗎?”
王秋仁的眼光越過來看着杜楹,招呼道:“杜公子,聽說你接到了仙門的徵選貼,在下恭喜你了。”
杜楹瞧着王秋仁雖任由周青餘打罵,卻不卑不亢,說話也彬彬有禮,心裡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淡淡地點了個頭。
“以後上了山,還請杜公子多多關照。”王秋仁錯身而過時,突然輕聲在他耳邊說道。
杜楹驚訝地回過頭去,王秋仁已經站在屋外,還不忘帶上了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杜楹覺得那人關門之際,似乎衝自己眨了眨眼。
屏退了小廝,周霽坐在了婉瑩對面,杜楹打橫坐在中間。
跟自己“記憶”裡的一模一樣,婉瑩姑娘柳眉長眼,眼尾微微上翹,就算不笑時看上去也有那麼幾分笑意。
婉瑩見杜楹一直盯着她看,掩口笑道:“楹公子,您這多時不來,莫非不認得奴家了?”
杜楹還沒說話,周霽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這賤人,竟敢暗害我杜老弟,如今事敗,還不速速將實情說出!”
婉瑩聽了這話,嚇得眼淚簌簌直掉,抖作一團,看向杜楹的眼神裡滿是無辜:“楹公子,這是何意?周公子怎麼說奴家害了您呢?”
杜楹一直盯着婉瑩,覺得這女人如果是裝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他不動聲色地從身上摸出一包解憂散,問婉瑩:“這是何物,你應該認得吧?”
婉瑩顫顫巍巍打開了紙袋,看着裡面白色粉末狀的東西,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跪在杜楹面前:“楹公子,您是知道奴家的,奴家素來膽兒小,這都是客人們帶來的東西,我怎麼知道啊!”
“那你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杜楹眼神凌厲,拉長了語氣問道。
周霽見她還死硬着不肯說實話,心裡大怒,抓起案桌上的酒壺就朝她砸了過去。
婉瑩閃躲不及,額角被砸出了血,嚇得直磕頭:“都是奴家的錯,這畫舫裡私下交易解憂散的人不少,他們都有後臺,我...我不敢說啊!”
婉瑩見他們不信,繼續說道:“楹公子,您還記得婉如吧?就是奴家身邊彈琴的那個丫頭,她偷偷給一個熟客說不能碰這白色粉面,第二天就被溺死在這金陵河裡了,而且,衣衫破爛,臉上都被劃爛了,是被……凌虐致死的呀!”
杜楹跟周霽對視了一眼,紛紛搖頭。杜楹又問:“那婉如不是被人贖身了嗎?怎麼會死於非命?”
婉瑩咬着嘴脣,恨恨說道:“出了這樣的事,哪裡敢讓客人們知道,肖媽媽命人悄悄掩埋了屍體,又警告我們不準外傳,姐妹們都被嚇壞了,根本不敢吐露一個字。”
周霽將杜楹拉到門外,偷偷說道:“洪章兄,你看她害怕的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害你的,莫非是那些私販解憂散的人?”
杜楹回道:“青餘兄,你還信不過我嗎?先前劉氏以爲我必死無疑,親口在我面前承認是她做的,即使此事跟那些販賣解憂散的有關,至於這婉瑩,必定也摻和在其中,只是不知她到底知道多少內情!”
周霽點頭:“你說怎麼做,兄弟我陪着你,我還不信堂堂周家和鎮北大將軍府,對付不了幾個走私犯!”
杜楹將劉氏如何吐露實情告知自己害死生母,又是如何用枕頭想捂死自己的事告訴了婉瑩,見婉瑩閃閃爍爍的眼神,不耐煩道:“去年夏日我醉酒,你們哄我跳水尋樂,又在河底做了手腳,讓我被水草困住,你跳水救我,跟我有了不尋常的交情,然後又引我認識那些販賣解憂散的人,趁我昏迷,害我得了髒病,這一樁樁一件件,怎麼也跟你脫不了干係。你若是再有隱瞞,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婉瑩身子一軟,伏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求饒:“楹公子,奴家只是想趁機跟您親近,至於您說的什麼引你抽解憂散和那病,奴家確實不知情啊!”
婉瑩將當初跟肖媽媽使計“救”杜楹的事細說了一遍。
“肖媽媽說您單純良善,若是攀上您這棵高枝兒,您定會帶我脫籍,奴家今後也有個依靠,我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她,可其他的事,奴家是真的不知道啊。”
杜楹俯身,滿眼冰霜,冷冷問道:“你既把我當做良人,又爲何縱容那些人哄騙我吸解憂散?”
婉瑩哭道:“原本我並不認得此物,是後來出了婉如的事,我才知道的,可那時你已經上癮,我又害怕得不行,哪裡敢多說什麼!”
“那你可知,除了你以外,我還跟什麼女子有過肌膚之親?”杜楹一直以來都想不起原主的那些牀帷之事。
婉瑩瞬間紅了臉,說道:“楹公子爲人正直,跟奴家在一起時,只談詩詞樂譜,不曾有過其他親近之舉。”
“倒是...”婉瑩猶豫了一下,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繼續說道,“肖媽媽擔心您瞧不上奴家,還暗示讓奴家偷偷喂您吃...陰陽和合散。”
周霽在一旁聽着,覺得事情的發展實在有些詭異,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洪章兄,看不出來,你還挺受歡迎的,人家姑娘家上趕着想要跟你親近。”
杜楹也沒料到他跟婉瑩之間竟然清清白白的,可那病又是怎麼來的呢?
杜楹又問道:“你可知我跟其他什麼女子走得比較近嗎?”
婉瑩有些不解,擡頭看着杜楹:“楹公子爲何有此一問?咱們金陵河畫舫的姐妹都知道,您雖愛與我們玩笑,但從不留宿,還有人說您……”
杜楹疑惑:“說我什麼?”
“說您有龍陽之好,不愛女色。”婉瑩猶猶豫豫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