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要不知好歹!
如此帶着這封奏疏來到外面。
趙禹心中依舊在不停思酌着這件事的深層含義……
最近這些時日,他心中承受的壓力也是不小。
太子是他奉命率人前去抓的。
抓完不久齊王劉閎就帶着天子的授命前來探視,隨後天子又命蘇文前來嚴厲警告,直接將劉據的汗毛和他這個九卿的全族性命來了個深度綁定。
後來女醫義妁也帶着天子的授命前來探視……
要知道如果沒有天子的授命,不管是劉閎還是義妁,就算是衛青、衛子夫親自前來探視,他也絕對不敢放行。
這事絕對不是鬧着玩的。
這位位列九卿最後還能壽終正寢的酷吏心裡自然分得清孰輕孰重,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打哪怕是一丁點馬虎眼。
甚至就連之前被送進來的樑成等人,他參考此前郭昌和汲仁的情形,也特意交代了屬下:
“此事與太子扯上了關係,不可再妄揣聖意,該拷打雖還是要拷打,但只准往慘了打,看起來越慘越好,卻暫時不要往殘了和死了打,靜待旨意……”
所以,今天這件事,該如何去辦呢?
趙禹已經切切實實的看出劉徹根本不想要劉據的命,如今蘇文又作出這般事來……
心思流轉之際,趙禹心中很快就有了自己的計較,當即將親信召來:
“這是太子呈遞聖上的奏疏,你即刻送進宮去。”
“不過不要走得太疾,途中見了熟人就打聲招呼聊上幾句,務必在閒聊之際讓其知道你正在送的是太子呈遞聖上的奏疏,明白了麼?”
如此非但無過……
還極有可能在陛下心中立功!
……
博望苑。
“唉!走吧走吧,都走吧,都走了就太平嘍……”
剛又給了盤纏,打發走了幾個請辭的僕從,太子詹事季平就又不住的搖着頭,皺着那張老臉長吁短嘆起來。
這些日子,博望苑的僕從基本已經快走完了。
若是沒有那些走不了的奴僕,全府上下的人吃飯都已經成了問題。
“嘆嘆嘆!你除了每日唉聲嘆氣,說這些無用的喪氣話,伱還有什麼能耐!”
抱着膝蓋坐在門外石階上愣神的太子冼馬郭振忽然煩躁起來,扭過頭破口大罵。
季平聞言也瞬間來了脾氣,當即大聲譏諷道:
“嗨?老夫沒有能耐,你郭冼馬有的是能耐,有能耐你拎把刀去劫了詔獄!你也別有後顧之憂,你要是死了,老夫給你收屍,老夫給你養育妻子。你去呀,你現在就去,不去老夫瞧不起你!”
“老匹夫,你當我不敢麼?”
“老夫就當你不敢!”
“我這就去!”
“去去去!”
“我真去!”
“老夫這就拿酒給你踐行!”
“好,今日你我一醉方休!”
“等一下,你醉了還怎麼去?”
“那就明日再去!”
“……”
不遠處輪值博望苑的幾名太子中盾聞言面面相覷,卻又苦笑無言。
自太子被抓去詔獄之後。
如今郭振和季平就是博望苑能主事的人,而這兩個人在劉據被帶走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沒了主心骨,終日只會進行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
不過他們也能理解郭振和季平。
大勢當前,他們也不過只是汪洋中的一片樹葉,又能做些什麼呢?
博望苑的天,已經崩了……
地裂的日子怕也就在眼前了吧?
……
逐慕苑。 齊王國相卜式如今走路都是帶風的,甚至無人的時候還會哼上幾聲家鄉小曲。
自劉據被抓入詔獄之後。
來訪的賓客相比之前瞬間又增多了好幾倍。
劉閎雖然照樣還是一律不見,但卜式卻藉此機會結識了許多權貴王臣。
並且原本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見了他已經開始點頭哈腰,舉手投足之間多少帶了那麼點諂媚的味道。
這自是更讓卜式受用。
“……”
卜式的變化,劉閎雖然尚且年幼,但也全部看在眼中。
其實對於這位相國,劉閎心裡還是挺敬重的。
畢竟他做齊王這些年,上到國事下到起居,卜式都輔佐的極爲盡心,也從未因他年幼有過代俎越庖的逾越舉動,更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
甚至在劉閎眼中,除了劉據,卜式可能比劉徹這位父皇還要更親一些……
而卜式現在的變化,在劉閎看來就很是不妥:
“相國,今後你也不要再見那些送禮的人了,教府上的僕役隨意打發走就是了。”
“殿下,這……恐怕不好吧,殿下根基薄弱,這些人今後可能都會成爲殿下的根基,實在不好太過駁面啊。”
卜式不解的勸道。
他哪裡知道,劉閎這小小的腦瓜子裡面,藏着整個大漢地位最高的兩個人的秘密,還誰的秘密都不能說出來。
“總之,相國不要再見他們了。”
劉閎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得又呲了呲牙面露稚嫩的狠厲之色,
“如果相國不聽,那我就只好上書父皇,請求父皇恩准相國告老還鄉了,希望相國不要不知好歹!”
“?”
卜式聞言愣在當場,一股子寒意瞬間竄上背心,根根汗毛炸了起來。
這一次雖與上次“滅口”的警告情形一般無二。
但他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次劉閎不是在開玩笑。
在他沉溺於那些人討好追捧中時,劉閎已悄然發生了某種無法言喻的蛻變,不再只是當初齊地那個單純天真的齊王!
……
椒房殿。
“殿下,奴婢求你了,你就起來吃一口粥吧,你要是再這樣熬下去,身子骨可就熬壞了……”
一衆女婢跪在榻前不住的哭泣哀求。
而此刻已是蓬頭垢面的衛子夫卻只是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大殿穹頂,好像自己的魂魄就漂浮在那裡。
……
尚冠裡。
衛青雖依舊行動如常,但已經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
就連兩邊臉頰都有些凹陷的跡象,再配合上那兩個顏色深重的眼窩,無端給人一種縱慾過度的既視感。
而最顯眼的還是他的頭髮。
雖然此前他的頭上便已經生出了幾絲白髮,但不仔細瞧還瞧不出來,而現在,他已有了頭髮花白的跡象。
……
與此同時。
那道劉徹早已醞釀了許久的詔書終於在千呼萬喚中公佈了出來。
此詔出現的瞬間,就驚爆了所有人的眼球,擊碎了滿天下的傳言,洞穿了所有投機者的野心,彌合了所有當局者的憂心:
【古有塗山之會,今有南疆來朝。】
【朕聞帝禹之功,在平九州,鑄九鼎,今漢祚所據天下,已逾九州之外,猶甚之。】
【然朕不敢居功,天下臣民之功。】
【故赦天下,滌除與之更始,與萬民共襄盛事。】
【嘉孝弟、力田,哀夫老眊、孤、寡、鰥、獨或匱於衣食,甚憐愍焉。】
【賜縣三老、孝者帛,人五匹;鄉三老、弟者、力田帛,人三匹;年九十以上及鰥、寡、孤、獨帛,人二匹,絮三斤;八十以上米,人三石。有冤失職,使者以聞。縣、鄉即賜,毋贅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