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靜靜聽她說完,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就這麼看着她。
喬芷薇臉上是恰到好處的不好意思,以及一點赧然和羞怯。
可當時間久了,她不由暗暗皺眉,他這是什麼意思?
半晌,直到她感覺到不自在,想要開口打破這種有些詭異的沉默的時候,便聽對面那人開口了。
“沒事的。”蘇澈說道:“正好也是很久沒有活動活動了,今晚下了雨,有些涼,剛好熱熱身。”
喬芷薇眼眸一閃,這話聽着好像沒有表面聽起來這般簡單,似是還有另一種意思藏在裡面。當然,這或許是因爲今夜洛青和白小魚已死,自己有些緊張了。
畢竟,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眼前這人了。
“對了,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是?”她好似纔想起來,開口問道。
蘇澈道:“洛大人,也就是洛青不見了,我一直沒找到。”
“洛大人不見了?”喬芷薇神情驚訝,“那他之前可曾說要去哪?”
“沒有。”蘇澈搖頭。
“可在宗門裡,他應該沒有相識吧?”喬芷薇幫忙分析道:“難道是山門外有人來找他,所以他着急離開了?”
“他爲人穩重,就算真有急事,也一定會先知會我一聲。”蘇澈說道:“此事有些蹊蹺。”
“蹊蹺?”喬芷薇問道:“你有什麼懷疑麼?”
蘇澈沒回答,反而問道:“聽說今夜,宗門裡遭了賊?”
“啊對,一個小毛賊。”喬芷薇道:“不過輕功和開鎖的功夫的確了得,進了藏書閣。”
“瑤前輩?”
“師傅今夜剛好有事,沒有坐鎮。”喬芷薇有些遺憾道。
蘇澈點頭,道:“選在風雨之夜,瑤前輩又剛好不在,那想來是內賊的可能性更大些。”
喬芷薇一愣,還是道:“我也是這麼認爲的,門派裡值夜的師兄已經開始在排查可疑之人了。”
“這就好。”蘇澈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攪了,先回去了。”
說着,他便朝院外走去。
“哎,你等一下。”喬芷薇喊住他,有些意外,有些疑惑,“你不是要找洛青嗎?”
“是要找他。”蘇澈點頭。
“你來我這,應該是想讓我幫忙吧?”喬芷薇笑了笑,“你在門派裡行走不便,怕引起誤會,所以想要我發動師兄師弟們幫你找人。”
“本來是這樣的。”蘇澈看着她,說道:“可既然他們都在爲找到那賊人操心,這另外找人的事情,就不好再麻煩他們了。”
“也沒什麼的。”喬芷薇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副慷慨隨意。
蘇澈搖頭,“我自己找找看就好了,而且他這麼大一人,也不可能憑空消失了。說不定等我回去,他早就在房裡睡下了。或者,他也在擔心我去了何處那不放心,再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喬芷薇聞言,挽了挽耳邊的髮絲,道:“你也看出他好像有些不喜歡我了啊。”
“他就是這樣的人,修行無情道,對哪個女子都是如此。”蘇澈道:“你莫要往心裡去。”
喬芷薇笑了笑。
蘇澈想了想,還是問道:“你門口掛着的牌子?”
“怎麼了?”喬芷薇有些不解。
蘇澈辨她神情,搖頭道:“沒什麼,就是這刻下的字很傳神。”
“那個是本就掛在門上的,最早住在這小院的是門中的一位前輩,離世之後這裡就空下來了。”喬芷薇說道:“後來我算是天賦不錯,再加上師傅疼愛,便給我爭取到了這麼個幽靜的地方,方便修行。”
蘇澈點點頭,“原來如此。”
沒有再多寒暄,他便離開了。
喬芷薇看着他將院門帶上,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見。
“是,開始懷疑了麼?”她心裡想着方纔與蘇澈的一番交談,對方言行舉止間,似乎不見往日的那種熟稔,多少有些反常。
但馬上,她搖了搖頭,自己沒有露出破綻,而對方也不會這麼聰明。
更何況,就算懷疑了又能怎樣?
方纔是自己沒有把握將對方拿下,若是有師傅在的話,那枯草塘裡,今夜便有人與毒蟲爲伴了。
至於蘇澈所說的門口木牌,她根本沒往心裡去。
……
蘇澈走出了院子,穿過了竹林,有着青苔而光滑的青石板小路上,他走的異常沉重,劍在手裡握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身影有些孤獨蕭瑟,有些自疑頹唐。
洛青該是遭遇不測了,他想着,擡頭,天邊已有光亮,他卻無比疲憊,還有徹骨的冷意和懊悔。
喬芷薇身上的桃花香味很濃,那並非是胭脂水粉,而是催功所致。
在武舉之時,蘇大強曾將一些蒐集到的關於尹蓮童、易長月和喬芷薇這三位摘桂‘勁敵’的情報給自己看過,當時自己並未太過在意,畢竟只是紙上的東西,不如親自交手一番來的準確。
所以,在後來自己與喬芷薇交手過後,他便又重新看了一遍關於對方所學的一些介紹。
她身上的桃花香,是所修魅功尚欠火候,所以運功時總是收不住,因此纔會逸散。
是以,喬芷薇今夜已經與人動過手了,且並非試探切磋,而是生死之較。
對手,便是洛青。
走出竹林之後,蘇澈腳步頓了頓,一直藏於袖中的右手露出來,在那食中二指的指縫裡,夾着一根幾乎難以看清的絲線之物。
這是南疆金蠶絲,是之前,他從喬芷薇的短劍上抹下來的。
彼時,這根金蠶絲就纏在劍尖往下一手之處。
這或許是巧合,也可能,是洛青留給自己最後的提醒,而正是憑藉這個,他懷疑而有了猜測。
蘇澈緩緩屈起手指,將這根金蠶絲捏緊。
當開始懷疑以後,一點點的異常都會加劇懷疑,甚至會成爲真相。不管是喬芷薇還是白小魚,現在想想,他們的接近全然都是刻意了。
洛青說的沒錯,自己和喬芷薇真沒有熟到這個地步,似乎,兩人從見面開始,一切都是對方在佔主導。
她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呢?蘇澈想着,先是看了眼手中的沉影劍,接着移開目光。
想到與對方相處的點點滴滴,他仍是難以相信,對方嬌豔柔美的外表下,竟是這麼一副蛇蠍心腸。
一個多月以來的親近隨和,全然是矯揉造作。欲語還休,皆是裝腔作勢。
而他早該想到的,從第一次喝酒之時,以及當自己將此事說與洛青聽後,對方神情的變化。
洛青看人是準的,而自己卻是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