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之前,先是拉開門栓的聲響。
守在院門外的官兵下意識相視一眼,有些愣。
門開了,他們回頭,看到的是走出來的公孫懿,他們臉色都是一變,然後,看到了公孫懿身後平靜的青年人。
“你...”話未說完,便被公孫懿擡手打斷。
“諸位,還請傳訊其他將士,今夜桃花劍閣私自關押朝廷命官,以枷鎖上刑,是以下犯上之舉,爲不法之衆。”公孫懿語氣坦然而平靜,他說道:“燕將軍,便在長街之外。”
四下的官兵都有些懵,能聽懂他說什麼不假,可是,那可是桃花劍閣啊。
公孫懿見此,心底也是有些沉重。
這三千官兵是隨守將王儉入城的,之前,便是此人聽了桃花劍閣的吩咐,下令將他和狼衛拿下,關進了柴房。
哪怕現在桃花劍閣的人不在這,公孫懿也不敢保證,這些軍漢就真會給自己面子,或者說,是給燕廷玉面子。
他甚至注意到,已經有官兵握緊了手中的槍矛。
季子裳看向公孫懿,微微皺眉。
在之前的商議時,燕廷玉可是信誓旦旦保證過,這人可以安撫入城官兵,甚至爲他們所用。可看現在情形,似乎他還是太過樂觀了些。
“咱們現在都是燕國臣子,桃花劍閣今夜之舉與謀逆無異,各位難道還要助紂爲虐不成?”公孫懿語氣加重,“往日桃花劍閣所作所爲,爾等也並非不知,我等朝廷官府,甚至要受此等江湖門派節制,諸位難道不想改變嗎?”
周遭之人面面相覷,不能言語。
他們何嘗不理解對方所說?其中憤懣、壓抑,是他們這些官府中人最能感同身受的。
自朝廷積弱以來,這梁州便成了桃花劍閣的梁州,他們這些人雖爲軍伍將士,反而還不如一個江湖人地位來得重,甚至,還要受這些江湖人頤指氣使,成爲其隨意指派的對象。
這不只是面子,還有尊嚴。
“公孫大人,可王將軍他...”有人猶豫。
一個人開口,其餘人便都看了過來。
此時,巷中已經過來了不少官兵,他們注意到了這裡,本來臉上的着急和緊張,不知不覺就消失了。
“王將軍如果是受桃花劍閣脅迫,那他自會懂得該怎麼做。”公孫懿看向衆人,語氣漸冷,“可他若是知法犯法,故意爲此,那必要爲之付出代價!”
說罷,他伸手一指身邊的季子裳,高聲道:“大家想必也聽過「義薄雲天」的聚義莊,這位便是聚義莊的少莊主,也是燕將軍的朋友!”
四下官兵不免看來,卻沒有對尋常江湖人的敵視。
因爲聚義莊的名聲一直很不錯,便連朝堂官府,都挑不出什麼毛病。甚至還因爲其行俠仗義之舉,多加讚賞。
當然,也不是所有官員都對聚義莊有好感,在此便不詳說。
只不過,季子裳卻是皺了皺眉。
倒不是因爲四下官兵看來的眼神,而是因爲身前的這個中年人。
他看着公孫懿,後者卻並未相視,好像是故意要避開視線一般。
季子裳覺得,這個人心思有些重,他覺得自己似乎是被燕廷玉算計到了。
當然,他也只是隱隱有此猜測。
“季少俠,咱們去跟燕將軍匯合吧。”公孫懿笑着看來。
季子裳想到了燕廷玉如今情況,當下,開口道:“還是收攏官軍之後吧。”
他素來是坦蕩之人,當然明白燕廷玉不想在下屬面前出醜,所以,他也不會做這個惡人。
公孫懿只是轉念一想,便能想通關竅,雖不知具體,卻也能知道或有變故。
是以,他揮了揮手,朝衆人道:“將軍有令,先召集同僚!”
……
公孫懿領着官兵走了,說是去尋王儉。
季子裳看着面前官兵走出,心中卻是一動,他回頭,院中空蕩無人。
他眼眸沉了沉,也是這時他才發現,那些狼衛竟然不見了。
季子裳就這麼看着院內,默不作聲。
街巷外,公孫懿招呼着官兵從青花巷另一方向退走,自然是有桃花劍閣的弟子看見了。
只不過,天太黑,他們倒是沒注意到公孫懿,只當是這些官兵是去搜尋。
倒塌的廢墟里,有人走了出來。
“大師兄!”桃花劍閣的幾人神情一喜,不由喊道。
出來的人正是陸延年,只不過他身上現在難免狼狽,甚至還磕碰出血。
他持劍,一邊壓制住翻涌的內力,一邊朝四下看了眼。
“觀潮閣葉常青。”他輕語一聲,然後吩咐道,“找到此人。”
“是!”
方纔的交手,是陸延年勝了,跟隨的桃花劍閣弟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只不過,陸延年卻是皺了皺眉,一下看向青花巷,握劍的手緊了緊。
“大師兄?”有人察覺到他的異樣,手裡本是打了水來。
陸延年問道:“他們可有異常?”
他話雖是在問,可目光從未偏移。
“沒有吧。”身邊的人有些不確定。
陸延年沉默片刻,接過了溼毛巾,道:“你們去與樑長老匯合。”
身邊一愣,“可...”
“去。”陸延年道。
桃花劍閣的幾人相視一眼,俱都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容置疑,當下,幾人提劍,很快便消失在長街的夜色裡。
陸延年低頭,展開溼毛巾,仔細擦了擦手臉,最後,將長劍上的灰塵擦拭乾淨。
他看到了方纔被人擡出的葉常青,後者現在氣息虛弱,已是昏迷。
陸延年看他半晌,終是擡腳,往青花巷走去。
他沒有感應到巷中本該存在的氣機,這代表着那些看守的官兵已經不見了,這本不該發生,可他剛纔卻沒問。
沒有自己的命令,能指揮這些官兵行動的人不多,而王儉並不在這。
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或者說是那人故意讓自己感知到了一股氣機。
高手,很強。
他不知道是誰,但對方此時現身,已經表明了一切。
院中已有變故,而他想與自己一見。